踏枝 第257节

  只怕是京里迎接的仪仗还没到祁阳府,赵瑰早跑没影了。
  赵瑰不会听话,赵瑰在装模作样,这一些,皇太后一清二楚。
  可是,担着这个身份,处于如此局面,有些戏就必须得唱!
  平阳难道没有在唱戏吗?
  她在大骂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时,骂的那些难道会是真心话?
  就是一出戏!
  平阳不止唱了,唱得还十分得意。
  他们要对付平阳,就只能先照着这戏本子唱下去。
  在那三府从京城脱身的那一天起,皇上和她就已经失去了先机,只能是对面出什么招,他们接什么招,见招拆招。
  如若忍不住脾气,一味硬着来,只会被那一拳头一拳头打得鼻青脸肿。
  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太后不信皇上不懂。
  皇上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也正是因此,皇太后明知皇上忌讳、不满、甚至会怪她,她都得赶来御书房。
  “哀家让夏嬷嬷去接她,”皇太后道,“皇上不用担心能不能劝得了平阳,只需安排好仪仗。”
  皇上挑眉。
  下意识地,他想说,以赵瑰的性情,夏嬷嬷只怕被她一刀劈了。
  话到了嘴边,他忽然觉得,母后恐是话里有话,只是当着黄太师的面不好明说。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师怎么看?”
  黄太师摸了摸胡子,道:“皇太后说得在理。”
  皇上道:“既如此,太师替朕传书唐筹,让他等着京中派人去接长公主。”
  黄太师应下,退出御书房。
  毫无疑问,皇太后另有安排。
  只是,表面上合情合理,就不能拒绝。
  不过,话说回来,以长公主的能耐,她主动出现在祁阳城,也一定想好了后续的应对之策。
  御书房里,只留了皇上与皇太后母子两人。
  “母后的消息,”皇上看向皇太后,“真是灵光。”
  他原就被唐筹的折子给气着了,此刻,没有其他人周旋,矛盾一触即发。
  皇太后道:“族中急急递消息,也是为了皇上。”
  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是赵隶,才有颜家的风光。
  族中不晓得林繁的身世,他们害怕大周被拖进战火里,害怕改朝换代。
  他们比谁都积极维护赵隶。
  皇上对皇太后的这些说辞,并无多少兴趣。
  “赵瑰只会咬您一口,”他对皇太后道,“她是反贼,打成庶民,才能一劳永逸,否则,她就会咬。”
  皇太后道:“皇上得记住,先机不在我们这里了。”
  这话落在皇上的耳朵里,与指责无异。
  “朕还要批折子,”他阴沉沉道,“母后回慈宁宫去吧。”
  母子之间,再一次不欢而散。
  差不多同一时刻,传信的驿官抵达了飞门关。
  关内,依旧是永宁侯坐镇。
  驿官怀揣着文书,被兵士领到了大帐。
  永宁侯问他:“京中、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驿官干巴巴笑了笑:“毛将军呢?冯将军呢?”
  “毛固安驻守玉沙口,冯仲带兵驻扎在鸣沙关,昨儿才打下鸣沙关,老夫立刻就送军报回京,在路上应是与你擦肩而过了吧,”永宁侯心情极好,哈哈大笑,“到底什么事儿?”
  驿官也跟着笑了两声。
  老侯爷这好好在打西凉呢。
  昨儿又下西凉一座重要关塞,往西又进了一步。
  看来看去,根本看不出要造反的样子嘛。
  可是,送到他手里的消息,分明是秦、林两家与长公主要反。
  “老侯爷用兵有方,”驿官赶紧夸了一句,又问,“那定国公在吗?安北侯呢?”
  “都在鸣沙关,收拾战场,修补城墙,还得忙上几日,也得防备西凉卷土重来,”永宁侯打量着驿官,“京里到底有什么事?怎么,皇上交代的事儿,老夫还办不妥了吗?”
  驿官笑得比哭都难看:“您能办,肯定能办。”
  可他不敢让永宁侯办!
  谁都不在,他把文书交给老侯爷
  老侯爷看了上头的内容,没有反心倒还好,最多跳起来大骂京里有小人兴风作浪,真有反心
  让人看着他返程,再截杀,文书一烧。
  没人知道文书上的内容,飞门关依旧是永宁侯的一言堂。
  他死得,也太冤了吧!
  第293章 谁退谁是傻子
  驿官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说起来,已是酷夏,帐中也没什么风,可他就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老侯爷,”被永宁侯盯着,驿官急中生智,道,“是这样的,京里有一圣旨要送达飞门关,需得您、国公爷、侯爷与几位将军一块接旨。
  颁旨的行人在路上了,很快就会抵达飞门关。
  驿丞知道这儿打仗,都往前线去了,定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关内,因而让小的先来传个话。
  请几位贵人回关一趟,等行人一道,就好颁旨了。”
  驿官说完,又重重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个儿编得很不错。
  他就是个传话的,咬死万事不知就行了。
  等行人带着圣旨到了,安北侯和几位将军要如何应对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那是他们军中事情。
  与他这么个小小的驿官,没有干系。
  永宁侯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老夫知道了,打下玉沙口后,大军一直被挡在鸣沙关外,迟迟没有攻克,京里等急了,皇上才下旨来督军、鼓阵士气的吧?
  等京中收到最新的战果,一定会十分高兴。
  既然圣旨要到了,老夫就把人调回来,接个旨,喝碗祝功酒。
  那行人哪日能到?
  前头还得继续打呢,来回也得时间,别耽搁着了。”
  驿官听永宁侯这么一说,喜也不是,不喜也不是……
  自家的糊弄话能糊弄住老侯爷,说明项上人头保住了,他本该高兴才对。
  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高兴起来?
  永宁侯话里话外,都是进攻,打仗,是战局。
  老侯爷真的会起兵造反吗?
  反正,他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甚至,为了先前怀疑老侯爷,而满肚子的不是滋味。
  犹豫之情,从表情里漏了几分,驿官又不敢说实话,只能讪讪笑了笑。
  “口信送到了,”他寻了个托词,道,“小的就先出去了。”
  永宁侯应了。
  等人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
  京里出现变故了。
  驿官的到来,绝不是什么提前知会一声,他就是来递完整消息的,只是,问了一圈没人在关内,他不敢说了而已。
  前脚有驿官,后脚有行人,那圣旨里大抵是个什么内容,秦胤怎么可能猜不到?
  心知肚明,又得装作不知。
  秦胤稳住了驿官,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京城与飞门关,两地路远。
  消息传递自然不能及时。
  速度最快的,自是一路换马换人,日夜不停,但这种消耗也最大,一般只用在紧急的军报上。
  不急切的军报,就不会这么赶,至于普通文书,耗时就更久些。
  行人传旨,在其中属于相对慢些的。
  马儿是能换,但人还是那人,当然需要休息与调整。
  照那驿官的说法,行人不久就能抵达,可见,驿官掌握的消息并不是以最紧急的军报的形式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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