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不跪

  凌渊推门而入。
  跨过门槛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异常。
  回身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层坚硬无形的屏障。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腐臭与血腥的气味,凌渊登时神色大变,转身发足狂奔:“媱媱——”
  院里,云桓尸体横陈。
  凌渊奔上前一探鼻息,发现已死去多时。
  他尚未回神,背后突然蹿出一道白色身影。
  “小红?你怎样了小红?”
  白鬼笔扶起奄奄一息的石榴裙大汉。
  凌渊大惊,“红白鬼笔?你们怎么在这里?”
  白鬼笔此时痛彻心扉,根本不理凌渊。发现弟弟重伤,眼珠一转,当机立断带着弟弟一起隐藏。
  敌人太强,必须避之锋芒。
  凝神期的妖修,自有保命手段,白鬼笔将红鬼笔打横抱起,转至墙角,不知掐了什么诀,二人“蓬”的一声化作一丛平平无奇的野菇,混入杂草,默默生长。
  他兄弟二人但求自保,彻底甩手不管了。
  雨水在地面慢慢汇集成一滩,尚未被冲刷的血迹,往墙后的厢房流淌。
  一缕红缨卡在墙壁缝隙间。
  “……珩央?”
  凌渊瞳孔一缩,握剑在手,直奔后院,“媱媱!”
  这个季节雨水并不多。
  偏偏在灯神节的夜晚,雨越下越急越下越密。
  云花遗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沾脏污泥泞,黑漆漆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一声炸雷,闪电如银龙划破夜空,照亮被斗篷人扼住脖颈的娇小少女。只一瞬,破风声响,碧月秋光斩出一剑,青光如撕裂布帛般破碎空气,直劈斗篷人的手腕。
  这一剑快若流星。
  斗篷人微微一怔,不可避免的松开了纤细的脖颈,喉咙沙哑地发出怪笑,“又多了一个找死的人。”
  洛媱如蒙大赦,跌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被掐出了眼泪。
  凌渊心痛万分,不管不顾地奔来,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媱媱?”
  洛媱捂着脖子说不出话。
  而此时凌渊也才注意到院子里的珩央,口鼻流血的倒在雨中,不知生死。他心头一紧,连忙要去查看珩央,被洛媱拽着衣袖,摇了摇头,涩声道:“珩央只是晕过去了。”因为刚才那一瞬间被掐脖的窒息感,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凌渊,我母亲大哥……都被这人杀死了。”
  方才斗篷人见苏漫遮还说“不知道”,勃然大怒,五指成掌往苏漫遮胸口一拍,五脏六腑都给拍碎。
  苏漫遮临死前,嘴角流血,对躲在床底的洛媱比口型:“不怕,不怕。”
  她是笑着死的。
  因为她尚在庆幸,庆幸今晚云拭烟没有回来……
  洛媱并不怕。
  她不怕这个披着斗篷疯子一样的怪人,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布局被打破,不甘心重活一次,尚未杀回上界就折损于此。
  疯癫的斗篷人怎会放过她呢?苏漫遮一死,他就掐住了洛媱的脖子,把她从床下拖出,质问所谓的“神武令”。
  好在凌渊出现了。
  他的阻挠如隔靴搔痒,但却给洛媱争取到了机会。电光火石间,洛媱灵光一现,朝斗篷人咬牙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与母亲大哥的的确确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捂着心窝咳嗽,“但是,它或许的确在云氏宅院。在我们云家人搬来之前,亦或之后。藏在墙壁间,瓦砾里,泥土下……某个我们从未发现的角落!”
  斗篷怪人歪了下头。
  充斥满心的暴戾在这一刻暂时平息,颇有耐心地询问洛媱:“那么,你可曾在家中见过与神武令相似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会在哪里。”
  眼看斗篷人又欲抬起左手,洛媱赶紧说:“前辈,那个告诉你神武令在云氏宅院的人,你应该认识吧?你可以再去问他,或者把他叫来,让他陪你一起找!院子就这么大,你们掘地三尺随便找,为何要逼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回答呢?”
  洛媱只是在拖延时间。
  她猜,这个如此强劲的结界维持不了太久。
  一两个时辰?否则这斗篷怪人为何着急逼问,气急败坏的杀人?
  “嗯,有道理。”
  斗篷怪人竟认可了洛媱的想法。
  就在洛媱觉得会好起来之时,突然地动山摇,大地仿佛坍塌,四周瓦块砖墙纷纷震落,轰隆隆晃动。结界包围的宅院直接拔地而起,像一艘巨大的灵舟、一座微型的浮岛,在斗篷人的操控下,飞速往东南方前进。
  宅院在空中穿梭云层。
  感受着耳畔呼啸的冷风,洛媱和凌渊都无比震惊。
  这就是巅峰高手吗?挥手间移山填海,拥有凌驾万物之上的强悍实力。
  凌渊松开洛媱,剑指斗篷人,眸中一片坚毅,“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黑洞洞的帽檐下,如刀的视线锁定凌渊,慢慢划过他俊秀的脸,又移到他那柄窄薄锋利的佩剑上,厌弃极了。
  “每个剑修,都令人恶心。”
  “特别是九州盟,道貌岸然装腔作势。”
  “真该死!”
  斗篷人似乎很生气。他左手轻飘飘一挥,凌渊只觉虎口剧痛,五指一松,碧月秋光剑险些脱手而出。
  斗篷人怒声道:“给我跪下!”
  “……不跪。”
  凌渊眼神愤恨,还在争辩,“天下剑修攘攘,虽无白纸黑字为记,却有天地正气为依。剑之所向,道之所在,九州盟内皆乃光明磊落的侠义之士,容不得你这妖人来诋毁!”
  话音甫落,那斗篷人更是恼怒,掐指一道法力,只听“喀嚓”两声,凌渊双膝鲜血直流,人也控制不住的往前倾倒。
  仅仅半招,五脏已受重创,气血翻涌,身子摇摇欲坠。
  凌渊反手一剑撑住地面,单膝屈腿,另一只腿硬是不肯跪。
  斗篷人一声冷笑,“呵,这就是凌晋沧教出来的好儿子么?”
  也不知道凌渊在倔强什么。
  洛媱低头,默不作声。
  她眸光闪烁,从斗篷人对珩央和凌渊的区别,感觉到几分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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