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东都 第307节

  “有道口谕,请你带给不良帅张瑛,本王请他暗中保护昌平郡王府……我不希望她出事。”
  “是。”
  唐弘的顾虑也有道理,按说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齐王手上,他们没什么好担心。
  可还是有几百不受齐王控制的兵力,他们留在了太皇太后、圣上身边。
  齐王和宦官暴动血洗皇宫不同,他还要仁孝,他还有投鼠忌器,他还得保护需要他保护的人。
  但他也不绝会坐以待毙、或是听天由命。
  不知为什么,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之后,他的心里仍有一丝浮动。
  “泱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等我登上皇位,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第475章 送颍王回府
  宫中守卫很快发现,外围多了不少神策军。他们甚至无视飞龙卫询问,堂而皇之紧逼太和殿外防。
  刘弘逸躬身不安道:“太皇太后,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齐王怕是要连夜动手。”
  “动手?他不过是想让哀家知道,没有哀家,他也能赢。”
  太皇太后正闭目养神,听到此话连眼睛都没睁开:
  这个孙儿与其他任何一个都不同,他样样都好,只一样,不服自己管教。封齐王妃之事,他没有妥协,虽然洛泱做了退让,但郭家与齐王算是杠上了。
  若是没有個妥善的解决,只怕自己死了,齐王还是会和郭家清算这笔账。
  既然这个恶人已经做了,那就要做到底。
  太皇太后气定神闲,刘弘逸却坐立不安。八月的天气还很炎热,要让圣上的遗体保鲜,他已经让人在内殿床榻边放上了几桶冰。
  此时阵阵阴气从内殿飘出,也不知是因为冰,还是因为圣上。
  “刘弘逸,去看看颍王醒了没有,替他换身衣袍。”太皇太后虽没睁眼,却也知道他在外殿走来走去,干脆让他去叫醒颍王,大家都别睡了。
  刘弘逸赶紧进了内殿耳房,这里就是林美人让小茹逃出去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出不去了,外面有太皇太后的金吾军堵了门。
  颍王面朝里侧卧着,他哪里睡得着?此时身穿宫女衣裳的他,双手抱在胸前,蜷缩着抵挡寒意。
  太皇太后一收到圣上不好的消息,从兴庆宫悄悄前往大明宫的路上,顺便就把他这个五孙子提溜了过来。
  她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路,争皇位,她比那个六孙子有经验。
  林美人抱着腿坐在内殿的角落,旁边是两个唉声叹气的太医,对面是低声抽噎的宫女们。她看着刘弘逸走进耳房,心里着急却有什么也不能做。
  把小茹送走之前,她并没看见身穿宫女服的颍王,等到认出他来,林美人倒吸一口凉气。
  可做为太皇太后“后手”的颍王,却显得有些恐慌。
  成则为帝,败则丧命。
  可绝大部分禁军都在老六手上,自己凭一纸不知真假的圣旨上位,真能笑道最后吗?
  颍王一直有某位之心,但他不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傻子。
  前几日王氏已经把出喜脉,王氏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偷偷在私处用药治病,也不知为什么要在每个月的那几日同房。
  反正她按照观音庙外女郎说的话,治病、调养宫寒、按期同房,居然真的成功怀孕。
  王雪儿有孕这事真让颍王感到震惊,不管她怀的是儿是女,至少说明菩萨真显灵了。
  那菩萨让他行善积德的话……就不能不听,不为这个孩子,也要为他自己。
  他上了太皇太后指定的马车,被内侍们套上宫女衣衫,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他这是要被皇祖母当成威胁齐王的筹码。
  天天想上位的时候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想平静生活的时候,一会儿杨嗣复来煽动,一会皇祖母直接来个赶鸭子上架。
  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颍王殿下!快起来更衣了。”刘弘逸压低声音唤道,仿佛怕声音大了会惊醒外面的圣上。
  “颍王?颍王在哪里?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亲王不得入殿。打出去!快把颍王打出去!”
  颍王吼了这一嗓子,把刘弘逸和进来要替他更衣的内侍都吓坏了,他们都以为是圣上还魂,上了颍王的身,全都转身就跑:
  “娘啊!”
  “娘啊!”颍王也学他们叫着跑了出来,抱着太皇太后跳:“娘啊!”
  太皇太后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动也不敢动,直着脖子叫:
  “来人!快把他拉开!”
  刘弘逸他们正要壮着胆子上前,颍王又叫:
  “放肆!朕是天子!谁敢动朕!”
  太皇太后听他这样说,冷静了一下,试着问:“既然你想做天子,哀家便让你做天子如何?”
  “好啊!做天子……”颍王笑着抚掌,转身又抱着刘弘逸叫到:“爹!儿子做天子了,赐你一个没窗子的大宅子。”
  刘弘逸吓得腿软,一下没站住,腿扒拉两下坐倒在地:
  没窗的大宅子那不是坟墓?您都叫我“爹”了,这还用得着您赐吗?我自己爬进去得了……
  望月姑姑怕颍王再来抱太后,忙站上前两步护住太皇太后,小声道:
  “太皇太后,看样子是内殿阴气太重,颍王得了失魂症啊。”
  太皇太后被搞懵了,她没想到五孙子的心灵如此脆弱,内殿一具尸体就把他吓得失了魂。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
  “齐王带着人闯进来了!”
  刘弘逸本就瘫在地上,现在更加站不起来了,他抬头往门外望去,西边的天还墨一般黑,难道东边已经亮了?
  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晨曦,只柔柔的一点灰白,可李奏已经等不及天亮,带着唐弘和金吾卫就冲进了大明宫。
  两宫之间隔着一条甬道有侧门相对,得到消息的康志睦打开大明宫银台门迎齐王入宫。
  太和殿外,神策军与飞龙卫、龙武卫、太皇太后的金吾卫正在对峙,一阵“哗啦啦”的铠甲声由远及近,只听齐王朗声道:
  “六郎求见皇祖母!”
  “齐王求见太皇太后!”飞龙使宁重光大声往里传话。
  把守在太和殿门外的金吾卫忙到殿内禀报:
  “太皇太后,齐王、齐王带人闯进来了!”
  太皇太后一夜未眠,此时看见颍王蹦蹦跳跳冲了出去,她哆哆嗦嗦指着颍王背影憋出一句:
  “拦住他!”
  这哪能拦得住颍王求生的心?
  “圣上飞走啦!圣上飞走啦!六弟……你有没有看到二兄从大殿里面飞出来?”
  李奏抬手示意身边护卫放下武器,看见颍王如癫似狂从殿中跑出来,他暗叫“好险”。
  昨晚他已第一时间派人封锁藩邸,就是防着有人趁乱,可没想到,皇祖母已先行一步将颍王带进了宫。
  颍王这个癫狂表现,应是他自知斗不过,主动表白以求自保。
  “送颍王回府,传太医。没有本王命令,不得离开。”
  李奏往里走,再没人阻拦。
  他带着一队人入了太和殿,他停下来向太皇太后行礼,其余人行礼后直接进了后殿。
  过了一会儿,顾允之出来,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李奏这才道:
  “皇祖母,先圣殡天,可有遗诏?”
  第476章 刺客伏法
  太皇太后面对孙子的提问,她微微笑道:
  “皇祖母还不知你已能耐到了这个地步。想要什么样的圣旨,还不是你一句话?
  望月,宣旨。”
  懿旨她准备了两份,现在颍王已经装疯卖傻跑了,只能用齐王这一份,还没法谈条件。
  圣上油尽灯枯并未留下遗旨,她正好用自己的懿旨做个顺水人情,当年王守澄扶二郎上位,缺个名正言顺的传位诏书,她也是这么做的。
  “李奏接旨。”
  待望月姑姑宣旨完毕,李奏将懿旨递给跟在身后的杨钦义。他不悲不喜道:
  “皇祖母操劳一夜,回去休息吧。先圣后事六郎亲自操办,必不会让您失望。
  恭送太皇太后回宫。”
  殿外天已大亮,李奏没有再回太极宫,而是入了大明宫紫宸殿。
  这是最好的结局,没有兵戈相向,李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传位诏书。
  紫宸殿里,刚刚赶过来的宋申锡、路随、刘麟等几位,相互一看,尚书里还缺了位杨嗣复。
  当内侍通知他们,从太极宫御书房转移到大明宫紫宸殿的时候,大家心里便有了猜测,今日休朝,绝不仅仅是要审弹劾案。
  这是变天了。
  工部尚书杜悰慌了手脚:
  今日太和公主要到府里看他娘子岐阳公主,还说有教坊舞娘过去献舞。看这情形,宫里必是有了变故,他们府里还藏着那刺客,这时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他一路东张西望,想找个内侍给他府里带话,让岐阳推掉太和的拜访,可惜没遇着合适的人。
  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表情严肃的金吾卫,他将想带口信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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