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仪(重生) 第12节

  谢嘉仪打量着太子神色,脆声道:“太子哥哥,这人是不是很厉害?我觉得你更厉害,你肯定能把这图变得更好,我相信你。”
  徐士行感觉好久没见到谢嘉仪这样狗腿的样子,这样巴巴跟他说话,他看了她一眼:“你相信我,还是你在激将我?”
  连激将法都使得这么拙劣,除了谢嘉仪也没谁了。
  谢嘉仪被戳破也并不怎么,反而继续激将:“你就说你能不能行吧?”
  徐士行看着她乌黑清澈的眼睛,赤裸裸的小心思,她怎么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呢。“这么想为国为民?”
  谢嘉仪忙点头。她不想让皇帝舅舅死。
  徐士行看到她眼下已经有淡淡的青,显然最近晚上都没睡好,尤其是昨天,只怕记下来这么一通东西,她是不敢睡的。小时候读书,别人都记住了,就她记不住,这会儿居然记下来这些东西.....
  “昨晚睡了几个时辰?”他的声音轻而温柔,柔软得像绸。
  “笨得睡不着。”
  “……是笨得睡不着还是笨得不敢睡?”
  谢嘉仪握着图纸,眼巴巴望着徐士行。能不能行?赶紧的呀,她急!
  徐士行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柔软的发,却见对方偏头一躲,大概立即想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讪讪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继续拙劣地激将:“太子哥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想要,我自然就行。”徐士行幽幽道。
  他先让高升把南方那边河道图纸都拿过来,细细翻看一遍,对着图纸琢磨了一阵子,心中大约有了想法,就开始落笔增改。
  谢嘉仪乖乖在旁边陪着,他需要什么,她就递什么过去。
  太子不做便罢了,一旦动手做就会做到最好。谢嘉仪知道,她会得到最好的河道改造图纸。
  这一忙就到了下午,中间谢嘉仪陪徐士行用了午膳,两人连午歇都没有,继续开始干活。等到徐士行终于放下笔的时候,谢嘉仪就知道自己拿到了那张本该在永寿十三年才有的河图。接下来就是钱了,如果她有钱,又是做的好事情,陛下肯定会愿意的。
  徐士行接过谢嘉仪递过来的茶盏,睨了她一眼,这丫头好久没这么乖了。绞尽脑汁的疲倦,但徐士行却觉得异常舒坦,心里那些阴暗在这个午后再次褪去。他想,他就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将来他会成为宽和仁厚的一代圣君。
  凉丝丝的室内,若隐若无的海棠香,安静的夏日午后,看着眼前人认真听他说话,徐士行觉得一切这样就很好。
  待到暮色降临,谢嘉仪才带着几人走出了东宫。
  这时候她才抬手用帕子狠狠擦拭了嘴角。热气下去不少,夕阳灿烂,染红了半边天,谢嘉仪静静看着无限好的夕阳。
  她终于学会演戏了,她连拙劣的激将都会演了。
  22岁的皇后扮演16岁的自己,她的戏已经这么好了。
  谢嘉仪伸出手,好像可以接住灿烂的夕阳。
  很快满京城,哦不止满京城,连地方上的豪富都接到了帖子:郡主大办十六岁生辰。送帖子的人还不忘暗示,当日大宴太子殿下也是会出席的。
  本来达官贵人豪富士绅就需要巴结上面的机会,郡主这样给面子送了帖子,下面寿礼能不精心?这一听还有可能面见太子殿下,这还了得!太子素来谨慎,不多与朝臣地方官员来往,更不要说皇商巨富,他们哪里有机会在未来新君面前露一下脸呢。
  郡主给了他们机会,就看他们明不明白。这下子礼物规格又往上攀了档次。
  东宫
  太子殿下拈着帖子笑了:这是要把孤用得透透的。
  第18章
  郡主敛财,直接明了。寿辰帖子下的都是有家底有钱的人家,送帖子的小子们就差直接说出来寿礼要厚厚的,一般的他们郡主可看不上。
  即使知道郡主敛财又如何,多少人巴不得郡主爱财,他们是捧着钱财都敲不开这样贵人的门。现在贵人敞开门收钱,他们还能不抓住机会,只怕送得不够厚,被别人压过去,没法给郡主留下印象。
  御书房里永寿帝听到这些动静笑看着折腾出这些的谢嘉仪,“你这是连自己名声都不要了?”
  “陛下说得好像我还有名声似的。”说起坤仪郡主,所有人第一个浮现的大约都是“跋扈”,六七岁就能把贵女胳膊差点咬下一块肉的郡主,嘴角含血昂着头指着人冷笑,“你等着”,结果转天这人就等来了“扒皮萱草”的结局。
  永寿帝轻叹了口气,不怪昭昭,怪他。当年听了报上来的好些事,才知道私底下居然这么多人看昭昭笑话,瞧不上她。他对平阳多年的有意疏离,他因为平阳之死忽略了昭昭,给了她荣宠,却没有给她安身立命的东西,让那起子小人居然看低了他的昭昭,看低了孝懿皇后唯一的外孙女,平阳公主唯一的嫡女。
  当年痛怒交加的永泰帝没有多想,就采取了雷霆手段。效果是很好,但也影响到了昭昭的名声。
  “天热的时候,你也学着人家舍舍凉饮子,天冷的时候你也学着舍粥。或者往庙里塑个金身,或者刻些佛经散散。”这些都是博名的善事,京里的贵女贵妇们都爱做的,说了多少次,也不见谢嘉仪做。
  她不以为意道:“京城又不缺放饮子舍粥的。”去年今年粮食贱,舍粥的比往年都多,好多领粥的都是京城周边人家,并不缺那口粥,早早使家里孩子领了当早膳吃,舍粥的呢也不管巴不得早点舍完早点交差。凑这个热闹,她闲得她.....
  不过说到粮食,谢嘉仪眨了眨眼睛,既然以后粮食这么重要,她该找人帮她做粮食生意。到时候不管北地还是南边真要用粮的时候,她也不至于抓瞎。笨鸟先飞,她笨,她该先做起来。
  看到谢嘉仪眼睛一亮,永寿帝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真正于她有利的事情,她不知道筹谋,反而这些鬼点子一个又一个。随她去吧,只要她快活。没有好名声,他到时候给她封,帝王金口亲肯的品性,谁敢质疑。
  永寿帝只当谢嘉仪开始说的那句“我挣钱给陛下修南边的河道呀”是她一时的兴起,却没想到后来她真的就做了,帮大胤度了劫。当然,这都是一年后的后话了,此时满京城贵人说的都是郡主寿辰。
  郡主和钱莹莹开的什么贵卖什么的珍宝阁这些日子差点没被人买空,钱莹莹挺着肚子忙着安排周转货物,有郡主赐下来专门帮她安胎的嬷嬷,还有专门擅长妇科的太医见天帮她请脉,钱莹莹对自己的肚子放心得很,反而更担心铺子,生怕郡主造了势,她没能帮着大赚一笔。
  钱莹莹在内室翻着物品册子,好多昨日才摆上的玉器瓶尊,今天就已经勾掉了。就听帘外一对主仆说话声,倒有几分耳熟,钱莹莹隔着帘子一看可不就是她的二妹,继室钱刘氏所出的女儿,上个月刚刚嫁给了宋子明。
  明知道她们看不见她,钱莹莹还是不由往后缩了缩,握着册子的手都紧了些。
  “夫人,您是没看到那边院里那个,喝的是清明山的泉水,吃呢说是只咽得下红粳米,衣服料子稍微粗一些,就浑身起疹子。”丫头说这话恨不能把嘴撇到天上,嘴上都是清高,使的还不是他们钱家的银子。就这样动不动还跟受了多大侮辱一样,主子不过说了她一句,她转头回去就把东西都扔了出来打她家主子的脸,姑爷居然还一天天低头哄着劝着。
  钱莲莲哼了一声,“还当自己金尊玉贵,人人都得捧着她呢。”
  丫头跟着哼,可姑爷愿意捧着,她们也没法子。苏烟赌气吃粗米,说什么不吃“嗟来之食”,扶着床榻吐了半日,把宋子明的心都疼抽了。小姐才进门半个月,姑爷就跟自家小姐沉了脸,这半个月就没进正房一步,只因为小姐让苏烟行了妾礼。
  可她就是妾呀。丫头简直觉得姑爷魔怔了。
  钱莲莲也心苦,她早就心心念念想嫁给宋子明,姐夫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最有出息的人,清清冷冷的,看人一眼就能让她心跳上半日。知道能嫁的那天,欢喜得睡不着。却没想到嫁过来,竟然这样难,都怪那个狐狸精。
  这两人挑了两块上好的玉雕离开后,又进来两个人,格外惹眼。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两人实在不像能进珍宝阁的人。
  穿得板板正正,但衣服料子粗得不能看,一个个腰杆笔直,活像两个大头兵。众人还真没猜错,这两人就是北地来的大头兵,还是北地谢家军旧部季德将军的亲兵。两人已经挑了最体面的衣服穿着来了京城,结果一进这样的地方,才发现就是他们最体面的衣服,既比不上店铺伙计,也比不上那些跟着贵人的下人。
  胡小宝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里连下人都穿绸子.....”杨四五瞥了他一眼,让他闭嘴,他们是办正事来的。于是两人都抿着嘴看架子上的东西,越看嘴巴抿得越紧。杨四五褡裢里是季将军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来之前他跟胡小宝都是底气十足的,来到这里越看越虚。
  “要.....要不.....咱们给郡主买那个镶了宝石的铜镜吧?”胡小宝指着最下面那面铜镜道,那个他们还买得起。
  “郡主还能缺铜镜。”杨四五抿唇继续看。
  两人是带着任务来的,他们在北地听到不少行商的都在为郡主寿辰搜寻宝物,才知道郡主得宠至此。季将军就想着能不能见郡主一面,让郡主帮忙给陛下递个折子,帮他们解决一下谢家军抚恤金的问题。最近两次大战,冲在前面的都安排的是谢家军的人,战死战伤很多,但抚恤金反而是那些上面有人的分到的多,到了他们这里少得跟没有一样。
  那么多人等着抚恤金过日子、养伤治病,有很多落下残疾的就指望这笔抚恤金呢。就是那些轻伤的,不管是伤了脸还是跛了脚断了胳膊,也再不能当兵了,他们很多都是流民从军,早没了地,哪里有营生做呢,就指望着这笔抚恤金好能做些小买卖,但真拿到手却少得让人绝望。别说做买卖了,就是买药治伤都不够。
  季将军和赵将军还养着以前的残废老兵,哪来还能拿出银钱补贴这一批。碰巧听到商人带来的消息,他们特意打听了,这说的不就是他们谢家军的小郡主嘛!原来他们郡主竟然能跟陛下说得上话,那他们这些旧部岂不也能有靠山了!别看他们都在北地边疆,但都是将军,都是兵,京中有没有人差距就大了去了。
  来的时候兄弟们都羡慕他们俩可以跑这一趟,可杨四五此时掂量着褡裢里的银子和架子上的东西,嘴里发苦。
  他们这样的,怎么好见郡主呢?郡主知道他们是谁.....毕竟,郡主离开北地的时候也才五六岁。
  两人最后还是买了那把镶宝石的铜镜。
  陆家也收到了郡主的帖子,老太太和家主们都觉得这必是郡主看陆辰安的面子。他们这倒是想多了,郡主就是看他们是江南四富之一,这帖子是必发的。
  丫头给老太太打着扇子,老太太看着下面坐着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以及两个儿媳妇,慢声问道:“你们说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给那个天煞孤星出头了呢。
  这个问题这两房私底下可没少琢磨,那还能为什么.....三房喝了口茶,他和媳妇就是不能说,那自然是看上陆辰安这个人了。
  陆辰安命再不好,他们都得承认陆辰安长得好,生得一点都不像他们陆家人,长得也忒好了些,大家早就猜测过这必然是长得像他那个当外室的娘。
  不是个国色天香的,也不能把一向稳重的大哥迷成那样,带回来居然就把清晖院给这外室子住,那真是处处小心翼翼捧着这个儿子,别说大嫂,他们看着都不像话。要不怎么后来大嫂能恨一个九岁的孩子恨成这样,恨不得让他住到马圈里去。
  几人都不说话,但心里却都想到了这一点。浑然不觉的老太太眯缝着眼,两个儿媳妇互相使了眼色:要是郡主真是看上陆辰安,想要去当面首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么看重陆家名声的老太太是应还是不应。
  老太太咳了口痰,清了清嗓子:“这孩子也是有福气的。”说着对管家的二儿媳妇道,“你也往那边多送些东西,上次我见那孩子穿的还是往年的旧衣服,京城里贵家公子哪里还有穿棉布的,没得给咱们陆家丢人。”
  两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福气,还得打扮着陆辰安。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当陆辰安听到明心从下面人那里听来的话,一时间咳得脸都红了。
  第19章
  “公子,他们都说你会是郡主的面首,面首是什么?”
  明心是哑奴买来的人,从八岁开始跟着陆辰安,多数时间都守着主子待在陆家这个偏僻的侧院,今年才十四岁,自然没有机会知道面首是什么。此时仰着脸看自己无所不知的公子,等着公子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告诉自己答案。
  却见公子闻言一愣,突然咳了起来,执着书卷的手摆了摆示意明心自己无事,另一只却扶着廊下墙壁,显然咳得厉害。
  明心着急,主子咳得脸都红了,怎么能没事呢,慌得想叫哑奴,却被主子抬手止住,指了指厅中圆桌,明心赶紧进去倒了茶水端出来。
  陆辰安缓缓喝了半盏茶水,才渐渐平息了咳。他坐下来,拇指习惯性摩挲着中指和食指,过了一会儿才对明心道:“这些话,以后不可以再说。”顿了顿,“尤其不可以跟郡主说。”
  明心已经被公子这阵咳给吓住,想也知道“面首”必不是什么好话,哪里还敢再说。眼睛里含了泪,呜咽着:“我再也不说了,大少爷才是郡主的面首,公子不是.....我再也不说了.....”想到那几个下人正是大少爷跟前的,明心生气,反射到大少爷身上。
  陆辰安:.....嗓子发痒,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才道:“这句也不可以说。”
  明心挠头,都不能说,那他就说能说的,“今天是主子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陆府大管家殷勤的声音引着人过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跟着郡主的如意,他躬身行了个礼,含笑道:“我们主子贺陆公子千秋呢。”说完侧身,身后一水的小厮抬着贺礼进来了。
  陆府大管家羡慕地看着这一抬一抬的礼物,又看看自家俊秀好看的少爷,看样子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聘礼都送来了.....说是寿礼,郡主要不是看上七少爷,他们陆家哪里配郡主的寿礼进门呢,一字之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外面跟他一样想法的下人可不少,都悄咪咪伸头探脑看着,他们陆家虽富,跟皇家可是搭不上,想到这里都悄悄看向住在侧院那位俊秀非常的少爷.....果然,读书好也不如生得好。
  如意指着前头两个箱子道:“这都是郡主搜罗的好书。”又指着后头两箱子:“这是郡主嘱咐小的给公子挑的上好的笔墨纸砚,郡主说让公子好好准备秋闱。”
  陆管家点头哈腰在旁边听着:看看,连少爷的秋闱郡主都放在心上了。
  等如意带着郡主府的人离开后,明心喝了两声,陆府好些下人才依依不舍去了。明心欢喜道:“小的正要说今日是主子生辰,可巧郡主的寿礼就到了。”说到这里明心也忍不住道:“公子,郡主怎么对你这么好呢?”
  陆辰安抬手握拳又咳了两声才道:“别瞎说。”
  明心:他没瞎说啊,他实话实说。这些年除了他和哑奴,记得公子生辰的,郡主是头一个。他们也就能给公子准备一碗长寿面,郡主给公子送了这些好东西,还惦记着公子秋闱呢。
  “还不找人把东西收拾起来。”陆辰安提醒了一声,明心才把问题抛在脑后,欢快地安排人干活去了。
  陆辰安看着第一个箱子里的书册:好些都是珍贵的藏书,也有国子监科举应试的内部书籍。他俯身拿出一本,轻轻翻动。夏日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哗响声。
  这日傍晚,当墙头上面再次冒出一个脑袋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镇定多了。只有还没来得及打发走的两个小厮捂着嘴巴,陆辰安看了哑奴和明心一眼,两人立即朝着那两个新来的小厮过去了,他们会教会这两个侧院当差的规矩。
  郡主笑盈盈看着此时廊下的陆辰安看的正是她送过来的一册《山河志》,曾经陆辰安为了这册藏书都求到她这个皇后面前了,可见是真的喜欢。这次她索性直接把他喜欢的书送到他面前,谢嘉仪满意地看着自己选定的陆大人。
  这次她可以一力培养陆大人,帮陆大人避过二十五岁的死劫。有陆大人在,宋子明算什么东西。都不用她多动手,就被压得死死的。
  郡主真是越看越满意。这人她必要保住的,这是她有大用的人。
  看得陆辰安微微侧了侧脸,夏日夜风吹过脸庞,才觉脸上热意褪了些。他掩了书册从廊下起身,轻声道:“在下见过郡主。”
  谢嘉仪从墙上一跃,轻盈落地。有了上次的经验,果然这次爬得又快又好,落地又轻又稳。
  “本郡主来贺你生辰,顺便要我的生辰礼物。”打量过一圈的谢嘉仪转身对陆辰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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