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再见

  梁辀并没有等到纪月,一切还要从她回国之后开始说起。
  纪月从阿根廷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着手把徐汇的房子处理了。她在小区附近的几个房产中介那里都挂了牌,价格比板块的均价还要便宜几千块,在均价要14万一平米的徐汇滨江,这个价格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没两天,负责这套房子的房屋经纪就给她打电话催着要上门拍照。
  现在,房产经纪都是请摄影师上门拍全屋VR图,他带着摄影师扛着叁脚架和摄像机来了,前后,统共拍了一个多小时。
  送走了经纪人,纪月刚准备关门,眼睛扫在走廊上,看见沉洁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立刻关上了门。
  沉洁自然也看见了,她冷笑了一声,走到纪月家门口时,还翻了个白眼。做晚饭的时候,她在厨房里,还听到走廊上出现狗叫声,她知道,是纪月去遛狗了。等到饭做完之后,男友林文佑才回来。
  他一边换鞋,一边把背包扔在地上,“你做饭了?怎么不等我回来。”
  沉洁很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虽然不是申市人,却也随着申市男人一般,包揽了家里的家务,买菜做饭,打扫房间。“你今天回来了,还要给我做饭,多累。”
  林文佑在一个知名的户外俱乐部里做领队,工作就是带团去全国各地徒步,这几天,刚带团去虎跳峡徒步。
  晚饭很简单,叁菜一汤,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沉洁已经摆好碗筷,给他盛好饭了。
  他便在餐桌前坐下,端起碗。
  她见他刚吃了两口,便装作无意说了起来,“阿佑,上次不是说结婚么。”
  他随口“嗯”着,筷子夹着菜,看似应了,实际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都行。”
  听到他的话,她笑了起来,“隔壁,纪小姐要卖房子了,我们要不要买下来。”
  林文佑的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连筷子上夹着的菜,都差点掉了下来,他努力平复心中汹涌的情绪,镇定自若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看到楼下的房产中介上门拍照了。你看,我们要不要买下来……”
  沉洁后面说的话,林文佑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的声音好像被隔绝在空气外,只能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最后,等到回过神时,手中的那碗白米饭都吃完了。
  林文佑在沙发上坐着,看着沉洁在餐厅收拾碗筷,一等到她去洗碗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拿起垃圾袋,留下句“我去扔垃圾”后,就走了。
  走过纪月家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屋内传来隐隐绰绰的电视声。
  垃圾一扔,林文佑转身就出了小区。
  小区外的底层商铺,连着开了4、5间连锁中介,每间店铺现在都是灯火通明,落地窗后面挂着各种房屋照片,价格那一栏的数字尤为显着。
  他走进其中最大的一间,刚一进门,穿着白色衬衫打着领带的房屋经纪人就迎了上来,“先生,有没有看中的小区,需不需要介绍一下?”
  林文佑的视线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一排排电脑显示器上,“我想问问有没有尚海花园5座,那个两室两厅的户型资源?”
  中介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对周边小区的房屋信息如数家珍,立马脱口而出,“有的有的,正好就只有一套,尚海花园也是这里性价比最好的小区,物业管理好,小区绿化好,业主也是刚在我们这里挂牌出售,比其他户型均价都便宜两千块呢。”
  林文佑的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房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卖便宜了?”
  中介立马笑了起来,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全盘托出,“业主要搬家了,所以想要便宜一点,快点出手。”
  回来的路上,他想起,上一次,纪月搬家的事。
  她搬去公司附近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小区的安防比尚海花园不知道强多少倍,每一个保安都能把业主的脸和车记得清清楚楚。他在小区外蹲了很久,发现了,只有快递公司在收取件时才可以进入小区。
  接下去,他便开始在附近的快递配送点工作,正大光明,进进出出。
  终于有一天,他看见纪月的车了。
  她的车,就停在别墅外的道路旁,根本不需要看车牌,作为刚上市的新车,它太过显眼了。
  那天,他送的货,是一箱结婚请柬。
  一个星期之后,换成林文佑的同事去收了件。
  等到他来配送点上班时,看见同事正在给这几百份文件袋打包装车,准备送去分拣中心。在没人注意的片刻,他随手抽了其中一份。
  林文佑一路上都在思考,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沉洁的家里了。
  他直接在沙发上躺下,眼睛死死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里不停的在思考,‘纪月为什么又要搬家?难道,她和宋霁辉又和好了?’,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沉洁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穿着缎面吊带连衣裙和高跟鞋,还在脖颈间上喷了香水,款款朝他走去。这不是她平日的打扮,只是偶然间这么打扮过一次,而那次,林文佑和她疯狂的做爱,他把她压在身下,一只手抓着她的乳房,另一只手则掐着她的脖子,疯狂又快速的耸动着身体。
  那次,她在细微的窒息中,第一次感受到颅内和阴道的双重高潮。
  林文佑闻到淡淡的香味,眼神随即从天花板移开,看向沙发旁站着的人。连衣裙下是曼妙的身体曲线,浑圆的半个乳房露在外面,视线又移到下面,雪白的脚上穿了双黑色的高跟鞋。
  他抬起手,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她笑着倒下,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的双手从她的身后穿过,到她胸前,盖在双乳上,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双手迫不及待揉捏起这两块软肉。
  他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更急促了,手没有收力,动作也更加粗鲁和用力。
  没人知道,他紧闭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一副画面。
  一个炎热的午后,一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里,一个女人靠在车窗上假寐,她的手搭在座椅上,手腕上的手链,随着车辆左右晃动,他不小心看了她一眼,看见连衣裙包裹着的胸部,此时也随着车辆的颠簸,上下晃动。
  他觉得下身硬的不行了,急需寻找出口,他站起来,把怀中的女人一推,将她面朝下,按倒在沙发上。
  他站在那,解开皮带,看着女人的后腰,此时,她的连衣裙掀开了一半,露出底下的大腿,他拉下内裤,肉棒弹了出来,“趴好。”
  女人随着他的话,上半身匍匐在沙发上的同时,高高抬起自己的臀部,他将肉棒插进去的时候,再次闭上眼睛。
  画面变了,黄昏下的村子,他站在一扇窗户后,看着对面屋内。她正在洗手池前弯腰洗手,连衣裙紧贴着身体,清晰可见她纤细的腰肢,混圆的臀部,和笔直的长腿。
  看着看着,他觉得肉棒更硬了,那时,把她压在洗手池上,从后面插进去,是不是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他猛地抽出来,捞过沉洁的腰,将她翻过来,折起她的两条腿,再次插进去。
  她大声地呻吟,他却觉得有些烦躁,伸出手,张开五指,直接罩在她的脸上,遮去五官的时候,林文佑才觉得,眼前的人,终于换了。
  滂沱大雨中,她的发丝变成一缕缕贴在头上,连衣裙也贴在身上,他甚至能看到布料印出的内裤的痕迹。
  她说,“我在这里等你,我保证。”
  到现在,他还留着她的那双高跟鞋,即使在逃亡路上,也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就因为她说了句,“别丢了,我喜欢,买不到了。”
  高文雄从贩子手里买了张身份证,摇身一变,变成了林文佑。整容之后,他再次出现在纪月面前,这次,她都没有认出他来。他就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周围,不知道准备干嘛。
  射精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空白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念头,难道,纪月怀疑自己了。
  莫奇觉得,最近纪月的心情很好,赵之望在等移民的排期,看上去心情也很好。他们两个人都决定把部分股权卖给投资机构,为了保证公司管理团队不会被机构架空,少不了和机构的各种谈判,他们看上去,比前几年还要忙碌。
  反而,让莫奇觉得有些失落。
  纪月去福建前一天,开完例会,叫住了他。莫奇有些意外,也有些开心,脸上摆出镇定的表情,“什么事?”
  莫奇这个人,内敛却不善于掩饰,所以才很容易被纪月吃定,她弯了弯嘴角,“怎么,就一定要有事?”
  他被呛了句,嘴一笨,就不知道怎么回了,最后,莫名其妙说了句,“你心情很好啊。”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心情好,还不好啊。”
  他“啧”了一下,“我还有工作,要回集团去了。”
  纪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他有些疑惑,就在微微蹙眉间,她突然伸手,抓住他垂着的手,拇指轻柔地抚过他的指尖,“我明天出差,帮我照顾下吨吨?”她求人时的态度也一向这样,半讨好半命令,语气里带着她特有的娇嗔。
  刹那间,他觉得这段时间,那些失落,好像又没了。
  “没时间,还养什么狗?”
  她握着他的手,微微晃动,“都养了,总要负责嘛。”
  “也没见你,其他事负责到底。”
  她笑着,放开他的手,“等我回来,都负责,都负责。”
  明明,大家都是明白人,她却爱说这种不明不白的话,莫奇也知道,她就是惯会嘴上哄人而已。
  但是会哄,就代表,她还放在心上,是吗?
  他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TN100跑山赛武夷山站比赛分为两天,前一天是开幕式,除了运动员签到,新闻发布会,还有观众活动日,有乐队表演,篝火晚会,露营等各种体验活动,第二天才是正赛日。因为纪月要回申市,正赛日的活动都让柯之乔代劳了,自然开幕式及那天的商务活动,就需要亲自出席了,毕竟当冠名商,不能白砸那么多钱。
  她在前一天到了武夷山国家公园下的开元森泊酒店,酒店前的大草坪就是这次活动举办地,后天的比赛也将从这里出发。
  几公里开外的马路上,比赛的水旗插满了道路两旁,迎风招展着,等到了酒店附近,就更热闹了。酒店外的道路上,停满了一排准备卸货的卡车,到处能看见忙碌的人。
  柯之乔和赛事组委会的总监一起等在酒店入口,纪月一下车,就迎了上来。
  “要不要先去酒店休息?”
  纪月摇摇头,“去现场看看。”
  柯之乔知道,纪月以前就是做赛事经理的。前段时间,敲定合作细节的时候,她就和赛事方的人说,“我们纪老板以前也是做赛事的,所以,很多细节,你们一定要认真仔细,被她挑出来,就太难看了。”
  果然,纪月刚一走进现场,眼睛就开始上下左右四处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们这个路引摆的太分散了吧,叁岔路口都没摆。”她站定,回过头,“小乔,我们用的是这个白色线条logo?”
  柯之乔看了眼,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们所有的设计图都发我们确认过,这个logo是芒总定的。”
  柯之乔说的这个人,是远游的美术总设计师,纪月微微蹙眉,“他确认过就可以了,所有出现的品牌一定要一致。”
  她点点头,“这块,和对方确认了很多次了。”
  纪月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大草坪,也就是主场地走去。
  主场地中间的舞台已经搭好了,纪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明天会有乐队表演及观众,而左侧大片区域,已经用黑色的铁栏杆围出一条条人员动线,运动员在这里签到后,依次领取赞助商的物资。右侧则是露营区域,场地内所有的装备都是远游赞助的,纪月自然也最关心这片区域。
  草坪中间搭了个米白色的巨大蒙古帐,里面摆着一张户外长桌,围绕着桌子,布置了一个露营场景,场景里放着的,都是远游做代理的露营装备。
  帐篷里,坐着两个穿着公司文化衫的年轻人,看见纪月走进来,忙站起来,“纪总,乔总。”
  纪月笑了一下,“你们都是营销部的?”
  “对。”
  她拿起摊位上放着的东西,“这两天辛苦你们了。”说着,回头看向柯之乔,“明天晚上,活动是几点结束?”
  “这边会有露营体验活动,所以,大家都准备好通宵了。”
  她点点头,“那你们注意保暖,晚上山里比较冷。”
  “好的,我们都会注意的。”
  纪月又看了看年轻人身上的文化衫,“外套没发?”
  “发了,纪总,”年轻人指了指椅背上挂着的冲锋衣,“公司给我们发了保暖装备,没问题的。”
  柯之乔也在帐篷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晚上冷,你们把油灯点上好了。”帐篷里装备很全,都是用来展示,还是全新的。
  纪月“嗯”了一声,“小乔,你多关心一下,这次来的小伙伴,大家千万别生病了。”
  “好,我知道了。”
  走出帐篷时,纪月轻声同柯之乔说,“后天,我就走了,这里交给你了。”
  “嗯,知道了,主要就是明天下午的开幕式。”她拿出文件递给纪月,“发言稿我又改了改,你看下。”
  纪月接过没翻开,“知道了,我一会回酒店看。”
  他们又陪着纪月四处看看后,她才决定回酒店,下榻的酒店并没有选在举办地开元森泊里,她嫌人多吵,而是另外选择了在7公里外的希尔顿入住。
  过了会,赛事安排接送纪月的越野车来了。她坐进车里,闲来无聊,点开微信,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了梁辀,还发了句话给他。
  车开出去没几分钟,对讲机突然响了,声音刺啦刺啦,过了会,才清晰,“李师傅,你的车在哪?”
  司机拿起手台,“毛总让我送一位领导去酒店。”
  对讲机又出声了,“酒店在哪?”
  “巫峰路上的希尔顿,怎么了?”
  “SP7-1上,有位工作人员发烧倒地了,你来接下行吗?另外两辆车都去其他Sp点了。”
  司机回头看了眼纪月,她正在玩手机,头也没抬,“不耽误,你去吧。”
  越野车在马路上调了个头,过分叉路的时候,从挂着武夷山风景区指示牌下飞速掠过。
  越野车摇摇晃晃地开在山路上,纪月抓住座椅扶手,才能稳住身形。在树影中,出现了叁个白色帐篷,帐篷外面印着比赛logo,和补给点叁个字。
  几个工作人员围在那,看见车来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一个人搬进车后排,纪月往边上挪了挪,给那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纪月看到那人嘴唇都发白了,眼睛痛苦地闭着,应该病的不轻。
  一个穿着赛事组委会服装的人,拿起对讲机,“人上车了,马上送下来。”说完,他冲车上的纪月笑笑,“领导,不好意思,耽误你了。”
  “没事。病人要紧。”
  “谢谢。”
  “司机呢?”那人看向周围,“怎么那么会耽误事。”
  他刚准备发火,见司机匆忙赶回来,他拉了下帽檐,赶紧拉开车门,“不好意思,上了个厕所。”
  宋怀汎被家里停了零花钱,因为上次跑去西藏的事,这次一放暑假,就被扔到申市跟着老师集训,而且大嫂唐如珍也没来,就是故意冷处理她的样子。
  今天的训练刚结束,和宋怀汎一起闯祸的那两个同学就来了,一男一女,等在更衣室外,把她夹在中间,一起往外走。
  “汎汎,借点钱吧?”
  她翻了个白眼,“我也没有零花钱了。”
  “我们去问你小舅舅讨吧,宋霁辉那么大方。”女孩说道。
  自从上次那件事,她就有些害怕宋霁辉了,是听到他的名字,就有些发怵的程度,脸上却佯装镇定,“我舅舅不会给的,我妈特地和他说过。”
  女孩长长叹了声气,“那怎么办,来这里几天,我们钱都花完了”
  男孩突然笑了,“要不,我们去那个姓林的家里看看吧,说不定能弄到钱。”
  宋怀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姓林的是谁。就是上次,带他们去西藏的那个人,顿时间,警觉起来,“喂,你们要干嘛?”
  女孩冲宋怀汎眨了眨眼,“我们知道他住哪,也知道他家密码,我们去他家看看呗,一起去吧,汎汎。”
  宋怀汎并不想去,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俩又会闯祸,硬着头皮,皱着眉头跟了上去,“别去了,晓彤,这是偷东西啊。”
  片刻之后,她站在一栋公寓的23层,“你们怎么知道他住这?”
  “上次,我们在徒步俱乐部发了贴,他找到我们。聊的过程中,怕我们担心他是骗子,又把住址告诉了我们。”
  “那你怎么知道密码?”
  女孩回过头,“在四川啊,我听到电话里,他和人说的。”话音刚落,寂静的楼道里,出现电子解锁声,女孩隔着袖子,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
  房间内,似乎很久没住人了,没什么生活的痕迹,而且一尘不染,打扫的很干净。
  男孩“啧”了一声,声音很不耐烦,“看着就没东西,穷了吧唧的样子。”他握着袖子,打开一扇扇柜门和抽屉。
  宋怀汎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皱起眉头,“我说,既然没东西,那我们就走吧。”
  女孩推开卧室门,“哥,我去房间里看看。”
  “别,我们走吧。”宋怀汎说着,后退一步,靠上了一扇虚掩着的门,门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她被吓到了,急忙回头。
  不宽的门缝中,她看见一面墙,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等她看清照片里的人时,眼睛猛然一下睁大,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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