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摩擦

  傍晚时分，晚风徐徐，夜色欲和白天缠绵，把云块儿渲染成了沉沉灰色。
  这个点，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超市门口闲置的桌椅那儿就坐着他们俩。
  荔枝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别处。
  “我听说，王铮裕去了你们班。”
  “你认识？”
  “认识。”唐懿顿了顿，说，“我知道你跟他谈过。”
  荔枝脑子短暂“嗡嗡”断路了一下，意识从模糊到清醒，她记得自己进唐家前已经处理好了所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唐懿又是从哪里得知她的这件私事。
  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已经过去的事了。”
  “确实。”
  荔枝说:“不聊了，晚读。”
  说完，她起身想走。
  唐懿现在话明显比之前多了，直到最后他还不忘提醒荔枝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来找你的。”
  荔枝觉得好笑，却未表现出来。王铮裕来找她，为此耗费两年的光阴，如果有这种可能，那就是她从未想过的可能。
  回班后，程众还坐在荔枝位子上，跟尹娜娜聊的热火朝天。
  见荔枝回来，尹娜娜摇晃着荔枝的胳膊，央求道，“你跟程众换下座位吧，他说王铮裕晚上不会来了，你就先坐他那儿吧。”
  程众也点点头，解释说，“他去隔壁一中找朋友了。”
  “那我先拿下书。”
  荔枝说。
  “好。”
  尹娜娜甜美一笑。
  程众的位置倒数第一排靠墙又靠窗，旁边是王铮裕的空位，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杂物的桌面。
  荔枝不免心想，这大概是全班最干净的一张桌了。
  大多数都喜欢把书堆满整张桌子，可以在底下做自己的事情，唯独他，即便趴桌上睡觉也不需要任何遮掩。
  ……
  所有人都开始站起来晚读，荔枝坐最后一排被挡着，她觉得没站起来的必要，就坐着看书改错题。
  前面男生格外喜欢课本里那篇沁园春，连续背了好几遍，声音气势如虹，以至于荔枝满脑子都是那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忽然，身旁有急促脚步声走近并带来一股风，荔枝抬眼，心中预感不详，下一秒她看见王铮裕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旁边。
  “……”
  猝不及防的片刻，两人相距极近。
  程众不是信誓旦旦说他晚上不来上课了吗，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荔枝将头埋在书里，避免跟他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王铮裕则视而不见。
  有两人呼吸的同一片区域，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流逝漫长无比。
  沉默没多久，王铮裕站起身在喧闹声中喊了一句“程众”，以至于密密麻麻读书声短暂停了几秒。
  程众和尹娜娜同时转头看向王铮裕，神色略显震惊，他们不知道王铮裕已经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王铮裕朝程众大声喊道，“过来。”
  口吻带着几丝不可抗拒的命令。
  荔枝看到程众心急火燎从前面跑了回来，于是起身收拾东西。
  他就在那儿靠墙站着等，慵懒，惬意。
  窗外凉风透着初春冷意，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黑t搭配灰色短裤，也是在不经意间，荔枝在空气中嗅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烈烟味，曾经令她安稳的味道。
  现在只剩下陌生。
  荔枝抱着书，见他还漫不经心靠着后墙，温声说:“借过一下。”
  王铮裕淡淡看了她一眼，身体仍然不动。
  这么狭窄的距离，又被王铮裕挡着外面，她怎么可能出得去。
  现在程众盯着这边，迫不及待要回座位，可王铮裕装作没听到她的话。
  干耗了几秒。
  王铮裕说:“你不是很在行吗？”
  说完微勾嘴角，轻笑了一声，意味极其讽刺。
  “什么？”
  教室读书声沸沸扬扬，荔枝却清楚听清了他嘴里说的话。
  “跟我摩擦。”
  沾上灰尘的记忆，被风吹后，好像就会浮现。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透着狠劲，张牙舞爪的荔枝了，她不能再肆无忌惮地脏话连篇，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忍气吞声。
  “可以让我过去吗？”
  荔枝放低语气，丝毫不在意他讥讽的语气。
  问完，她又加了一句，“谢谢。”
  王铮裕短暂几秒怔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让了路。
  荔枝和程众擦肩而过时，他毫无心眼，笑眯眯问她，“你俩聊上啦？”
  荔枝没答，随便敷衍道，“赶紧过去，他要骂人了。”
  “好的。”
  “裕哥，来了。”
  程众边说边朝后边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