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入了正殿中,内侍官例行高呼,“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临近年关,奏本多以户部和礼部,以及鸿胪寺为主,且多余年关,元宵之类有关。
  柏炎没怎么听。
  临到末了,正准备下朝,却见监察御史入了殿中,“微臣有本要参。”
  监察御史是殿上的人。
  见他出列,殿中众人都面面相觑,时值年关,此时兴风作浪怕是得了殿上授意。
  柏炎瞥目看去,监察御史低眉拱手,“朝阳郡驻军中有将士血书举报,许家通敌叛国,与巴尔国中勾结,证据确凿,请陛下过目”
  忽得,殿中死一般寂静。
  叶浙震惊看向柏炎。
  柏炎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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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臣领旨一更
  柏炎是想过殿上会趁许老将军过世,许昭羽翼尚未未满的时候就对付许家。
  却没想到竟会在眼下。
  许老将军尸骨未寒的时候。
  柏炎隐在袖间的指尖死死攥紧。
  通敌叛国,这是直接冲着死罪去的
  这比谋逆来得更死无对证
  许家世代在朝阳郡镇守北关,北御巴尔强敌,在北关深得民心拥护,若是最后落得通敌叛国的下场,如何不让边关的将士心寒就为了要除掉许家,连北关都不保了吗
  巴尔一族骁勇善战,若是巴尔铁骑挥师南下,北关一旦失手,便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孰轻孰重
  柏炎心底的怒意盛极。
  一侧,叶浙拽紧他的衣袖,生怕他会在朝中冲动行事。
  眼下明显是殿上在发难,就是冲着许家去的,此时,柏炎若失了分寸,还有谁可以救许家柏炎看他。
  叶浙重重拢眉。
  柏炎心底犹若钝器划过。
  眼下许昭一家还在回朝阳郡的路上,若是罪状落成,许昭一到朝阳郡就会被诛杀。
  但许昭若是为了自保,连同朝阳郡驻军反了,又是谋逆哪一样,许家都是死罪
  这是横竖都要捏死许昭,置许家一族于死地。
  让他如何冷静得下来
  母亲和柏远,瑞盈还在去朝阳郡凭悼的路上,便是他派去的人已经截下了柏远和瑞盈,但母亲必定不肯回来如今许老将军过世,朝阳郡内只有夏老夫人和许昭的弟弟在。
  若是此时许家生了事端,母亲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夏老夫人和许家回京。
  要出事
  母亲要出事
  柏炎的恼意涌上心头,心中亦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慌乱,好似万千虫蚁爬过,蚀得心头血肉模糊。
  脑海之中,飞快计算着,云山郡的驻军绕行严州没有那么快入京。
  在安阳侯封地的驻军根本连京都入不了。
  时间
  他需要时间
  但眼下许家出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昨日才见过苏老,叶家会站在他这一处,南阳王府不会干涉,顾家的态度还是未知数。
  这京中和军中都有太多事情需要部署
  他早前想得是至少三至四个月时间,但眼下,殿上根本没有给他时间。
  许家之事就似一根钢针,死死扎进他心底。
  打乱了他所有的进程。
  柏炎面色煞白。
  叶浙也看出不妥。
  殿中,内侍官将监察御史手中的资料缓缓呈上给殿上。
  殿上慢慢翻开,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已是肉眼可见的怒意在眼中潜滋暗长,最后忽然爆发,“好他一个许家,先帝同朕待他许家不薄,竟趁国丧之际,与巴尔国中勾结,开北关,放巴尔铁骑南下,这眼中还可有朕,还有苍月”
  殿上扔了血书和所谓的罪证
  满朝文武都是一惊,皆挥袖下跪。
  叶浙也拽了柏炎跪下。
  “陛下息怒”殿中皆是劝慰之声。
  当即,有殿上的心腹起身,义正言辞道,“陛下,如今许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还请陛下下旨讨伐许家”
  遂即有人响应,“请陛下下旨讨伐许家”
  “请陛下下旨”殿中纷纷出声。
  但至少有一半的人却是噤声。
  都知晓许家与平阳侯府的关系,都知晓在那日秦王自戕之后,朝中纷纷力保秦王家眷时,是平阳侯站出来说话,而后百官响应。
  当下,这殿中跪着默不作声的人,都在等着柏炎开口。
  “柏炎,别忘了昨日说的,眼下不是时候”叶浙提醒。
  柏炎低声道,“是让我放着许家不管吗”
  叶浙语塞。
  柏炎又道,“我若不开口,今日这场闹剧不会收场,他是冲我来的”
  叶浙顿住。
  柏炎业已起身,叶浙拦都未拦住,柏炎已起身拱手,朝殿上执礼,“启奏陛下,微臣心中有疑惑,证据确凿,这证据是何处来的”
  柏炎终于开口。
  殿中忽得鸦雀无声,早前那群嚷着要下旨讨伐许家的朝臣也在看过殿上脸色后,纷纷噤声。
  殿上眸间终于泛起些许笑意,长声唤了句,“监察御史”
  意思是,让他来说。
  监察御史起身,亦拱手执礼,“启禀陛下,证据分两处,一处是人证,是朝阳郡驻军千户郭万里亲笔血书,怒斥许家通敌叛国罪行,郭万里已在回京复命路上;另一处是物证,是许家三子许朗与巴尔国中政要的书信往来,字迹,印章皆已核对,均是为许朗所出,平阳侯可要验证”
  监察御史言罢,殿上吩咐内侍官将地上的血书和书信拾起,呈与柏炎手中。
  柏炎接过,只轻描淡写瞥了一眼,遂即道,“一封不知道有何居心的人写的血书,和几封就凭字迹,印章便认定是许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如此便要讨伐一个封疆大吏,是否太过草率了些也让巴尔国中看我苍月笑柄”
  柏炎在京中惯来气盛。
  更尤其是,当下这些所谓的证据其实也当真如柏炎所说,有些站不住脚。
  所以柏炎的厉声反驳,竟在殿中掷地有声。
  监察御史也不出声了,只抬眸看向殿上。
  殿上随意瞥目看向殿中一人,那人会意,遂即拱手起身,义愤填膺道,“平阳侯所言差也,如此人证物证俱在,都不算通敌叛国的证据,难不成真当要北关被迫,巴尔铁骑南下,万千百姓流离失所才算是是通敌叛国的证据吗平阳侯未免才草率了些”
  柏炎怒目看过。
  那人吓得哆嗦。
  却另有一人顺势开口,“平阳侯府的老夫人早前便是许家的人,平阳侯府同许家关系匪浅,平阳侯如此维护许家,莫不是同许家一丘之貉,危害我江山社稷,通敌叛国,置我苍月百姓生死于不顾”
  柏炎怒斥,“我父兄皆战死沙场,以身殉国,我自十二岁起,一半时日都在沙场浴血奋战,你说我通敌叛国”
  柏炎气势之盛,又光明磊落,便是那人已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在殿中腿脚一软,满头是汗。
  殿中气氛一时到了剑拔弩张之势。
  殿上冷眼旁观,也不吱声。
  遂又有人壮着胆子起身,“臣以为”
  话音未落,南阳王世子罗晓步入殿中,朗声盖过,“微臣以为平阳侯没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和理由若是因为许老夫人是许家的人,平阳侯府便有通敌叛国嫌疑,那岂不成整个朝中都在连坐往上三代,许老将军的妹妹,许雅老夫人还是庐阳郡王的叔母,庐阳郡王可是也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庐阳郡王很是恼火。
  柏炎没想到罗晓会在朝中为他说话。
  朝中皆知,南阳王府同平阳侯府不和,断然不会捆绑到一处。
  今日南阳王世子会替平阳侯说话,是实在看不下去这朝中有人颠倒黑白,鱼目混珠。
  当下,殿上摆了摆手,出面缓和,“众位爱卿勿生冲突,平阳侯府一门忠烈,此事不疑,朕亦相信平阳侯的忠心,此事往后不必再谈。”
  殿上都出面说话了,应当是为牵扯平阳侯府,南阳王府和庐阳郡王府一事做了断,殿中都纷纷应声,“臣遵旨”
  柏炎亦抬眸看向殿上。
  殿上低眉笑笑,既而开口,“朕同意平阳侯所说,仅凭一封血书,几封极易伪造字迹和印章的书信,便要治一个封疆大吏的罪,怕是难以服众;但既有嫌疑,若还置若罔闻,又是弃北关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此事确实需慎重查清,若是许家清白,则还许家清白,若许家真有通敌叛国之举,亦应伏法”
  群臣应是。
  殿上看向柏炎,嘴角微微勾了勾,“朕心中最信任之人便是平阳侯,也信平阳侯能在此事中秉公执法,平阳侯可愿带兵讨伐朝阳郡若朝阳郡驻军投降,便彻查此事,若朝阳郡驻军谋逆,便当兵直接平乱,平阳侯,可愿以证清白”
  叶浙和罗晓,顾云峰皆是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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