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她甚至关切地摸了摸他脖子的伤,无比诚恳地问:“还疼吗?都怪我误会了……要不……我一会弄些柴灰给您止一下血”
  翼大人略显冷漠地拨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用河水冲洗脖子上的伤口。
  高阶进化体能力强大,只这一会的功夫,他脖子上的咬痕已经渐渐开始愈合,只留下淡淡的血痕。
  秦露碰了个软钉子,却毫不介意。她何德何能,居然能遇到一位尊重传统的潜行者!
  欣喜之余,她不忘附和道:“我也觉得我们人类出现在这个异大陆里是一种错误,既然你似乎并不想吃我,那为什么不放我走?”
  翼大人看着她淡淡道:“不吃你,也不代表会放了你。你还用其他的用途。”
  至于具体的用途是什么,翼大人显然不屑于跟一个外来入侵者解释了。
  待秦露彻底缓解了灼热时,身体却出现了极度的乏力,融合消化高阶进化体的血液,需要很大的精力。她最后甚至差一点被一个急浪卷走,还是翼大人将她抱着了河岸。
  不过秦露还有个问题,趁着最后一丝清明还在,她呢喃问道:“明知道我会跑,为什么还要故意放我走?”
  翼大人的回答依旧很质朴:“不逃一次,你是不会认清的现实,那个不靠谱的海国叛徒压根不能保护你。”
  秦露虚弱地一笑,大尾巴狼说得不错,小赵先生的确不怎么靠谱。
  幸好小赵先生斌并不在跟前,不然听了这种人身攻击明显的话,脆弱的自尊必然会再次崩塌,
  明确了自己并不在翼大人的挑剔食谱上后,秦露倒在伊兰在山洞里临时搭建的吊床上里狠狠睡了一大觉。饮用翼大人的血液不光危险,而且极其消耗元气,
  当她一觉醒来时,看见小赵先生与翼大人两个不共戴天的种族,正坐在一块大石头旁低声交谈。
  看来他俩都领悟到了西班牙哲人的真谛,抱着向敌人学习的态度,努力和平共处。
  只不过小赵先生似乎谈得不大顺畅,脸色铁青,似乎是吃瘪的样子。
  秦露侧耳听了一会,倒是听到了几句,她伸了伸懒腰,突然顿住,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实情——陈旭和米晓禾还在那片林子里呢!
  当她起来跟翼大人说出自己的同伴还没有脱离危险时,翼大人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倒是一旁的小赵先生没好气道:“他们也是走了狗屎运,自己坐着鹿蜀寻过来了。”
  原来当秦露他们被王庭的侍卫追击时,陈旭和米晓禾躲在了池塘附近的泥坑里。
  也许是在求生的动力驱动下,他们竟然点亮了泥鳅特技,用鱼尾巴在湿软的地上钻了个深洞,然后用泥巴糊住了洞口。
  因为他们没有金乌血,加上池塘烂泥气味的遮掩,竟然逃过了那些侍卫们的几轮搜查。
  等到那些人终于折腾够离开时,他俩才钻出来,恰好看见那头跟他们一路而来的鹿蜀带着小崽子往山的一侧走去。
  它俩先前躲避那些狩猎的贵族,也躲进了山坳里,可是入夜出来时,恰好听到了远处有同伴的嘶鸣声,便寻声一路而去。
  他俩一商量,决定跟着鹿蜀走,说不定那鹿蜀能找寻到秦露和小赵先生呢。
  因为带着崽子,它走得不快,又或者是因为陈旭一路上很照顾那幼仔,母鹿蜀感恩的缘故,所以故意等着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的。
  陈旭和米晓禾就这么一路拼命地跟在它后面,居然绕过山坳,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这里。
  这才发现,原来是翼大人他们骑乘的鹿蜀发出的鸣叫声,将那头生产的母鹿蜀吸引了过来。
  等发现自己自投罗网,为时已晚,米晓禾和陈旭再次被昊统领拎提着关入了先前运送异兽的笼子里,等待翼大人发落。
  可怜他俩满身泥泞无人理。米晓禾没看见秦露,还以为秦姐被翼大人盛怒之下给吃掉了,顿时难过的要哭,可是负责看守他们的昊统领却瞪着眼睛说,他们的主人不喜欢吵闹,她要是敢发出声音,他就立刻折断她的脖子。
  米晓禾只能一手捂着脖子,然后默默咬着手背流眼泪。
  没想到却看着秦露伸着懒腰从洞穴里出来,顿时激动地抓住了栏杆,刚要出声音,立刻又被昊统领给瞪哑巴了。
  直到秦露的目光调转过来,米晓禾的脸蛋子上已经被泪痕冲刷出两道河床了。
  在秦露委婉地恳求下,翼大人无可无不可地让昊统领将那两个人面鲵放了出来,甚至还给他们一点潜行者的血液,变出了双腿来。
  但是兵魂部落不养不能当食物的废物,米晓禾和陈旭担负起了准备食物的重任。
  米晓禾感情经营得一塌糊涂,好在厨艺甚佳,炖煮了那一大锅兽肉里,还加了类似蘑菇一类提鲜的菌子。
  一大锅的肉汤香气四溢,就连吃惯了生肉的潜行者们也吃得停不下来。
  伊兰打了个饱嗝,突然觉得养着个会做美食的人面鲵其实也不错。
  不过饭后,秦露拿出了几张捡来的大叶子,这些叶子有韧性,妈妈的手札上说可以充当纸张用。而这种叶子挤压的汁液用火加热后,便可以充当朱红的墨水。
  翼大人看着她铺展树叶,准备奋笔疾书的样子,挑了挑眉,问:“你要做什么?”
  第27章
  秦露冲着他甜美的一笑:“我在想, 既然你要我不再逃跑, 老老实实的跟着你, 直到你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么我们这也算是短暂的合作,总要讲个章程, 明确一下你我的责任与义务吧?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拟写个合同,增加仪式感,让彼此心里有数,以后也好相处不是?”
  伊兰在一旁听了,有些疑惑不解:“合同?”
  小赵先生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他们人类的玩意,类似于契约之魂, 用来约束行为的。”
  伊兰听了顿时暴喝道:“低贱的人鱼!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主人跟你定下契约之魂!”
  秦露被没好气地瞪了小赵先生一眼, 然后和颜悦色地跟伊兰和翼大人解释道:“合同没有契约之魂那么霸道魔幻,而且少了人类法律的约束,若是遇到诚信的人来说也是形同虚设。但是探讨合同细节的过程,可以很好的了解彼此的底线与诉求, 增进了解,避免以后的摩擦矛盾,更能让彼此相处愉快……在我们人类的世界, 就连很多夫妻都签署婚前协议呢——真的很增进夫妻感情, 保证婚姻的质量!你们潜行者在求偶提亲时, 不也是要探讨一些结婚细节吗?”
  伊兰瞪着眼睛道:“探讨什么?看上了便直接求婚,若是她不答应跟了别人,就决斗, 活着的那一个才有资格得到新娘。当然若是强大的部落,也会有女人主动来投奔,毕竟只有战斗力强的潜行者才有资格繁衍后代!”
  秦露对于当地民俗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略带同情地看了看部落里好几个貌似没有老婆的武士道:“看来他们要单身很久……”
  虽然兵魂部落现在变得阔绰,可惜灵珠的来路不正,而且翼大人算是个越狱犯,他们部落还屠杀了王庭监视他们的部落……
  林林种种加在一起,兵魂部落的前途并不光明。就算潜行者的女性再不长脑子,也应该知道,嫁到这样的部落,注定颠沛流离,不适合怀孕带崽。
  这话说得那几个勇士都脸色略略发黑,一个个如丧考妣,看来无论哪个世界,单身狗的寂寞是一样的。
  翼大人许是饭后无聊消磨时光,竟然接着秦露的话问道:“你要磋商什么?”
  秦露赶紧拿出了自己已经写好的几条内容,念给翼大人听。
  她是乙方,而翼大人是甲方爸爸。乙方能做到的就是不会再偷跑,同时跟陈旭和米晓禾一样,尽力在部落里用劳动和汗水换饭吃。
  而翼大人要保证的是他们几个基本的人权不受侵犯。
  比如不可以时不时言语恫吓,说出侮辱人类转变者的词汇,还有不可以不经本人允许,就对他们进行人身买卖。同时要提供必要的潜行者血液,让他们可以在陆地上行走。当有购物需求时,甲方应该慷慨拿出适量的灵珠供乙方消费。
  毕竟那些灵珠说起来,都是乙方的卖身钱。
  类似的细节,秦露写了很多。一旁正在切肉的米晓禾听了都头冒冷汗,觉得秦姐是在揪老虎须子——简直不要命了!
  翼大人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修长的双腿惬意地支在一旁的树丫上,冷冷地问:“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秦露拿了几个陈旭刚刚洗好的野果子,又带着树叶纸主动爬上大石头,坐在了大魔王的身边,微笑地将果子递送到了他的嘴边。
  可惜翼大人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并没有张嘴的意思,秦露也不介意,便自己先咬了一口果子,红色的果汁,浸染得她的薄唇也红亮泛着诱人的光泽。
  秦露吞下了果肉,发现翼大人垂眸死盯着她的嘴,还以为他又想吃了,于是赶紧又拿了个果子递送到翼大人的嘴边。
  也许是觉得总拒绝不够绅士,这次翼大人犹豫了一下,慢慢伸手接过,张嘴咬了一口。
  帅男吃东西的样子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秦露被好看的皮囊晃得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她发觉自己晃神,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提出的条件都很合理,并没有什么为难您的意思,其实达成共识应该很简单。”
  翼大人继续垂着眼皮,指了指那几个笼子说:“你们若是呆在里面,也很简单,我们彼此都省事了。”
  秦露微微一笑,凑近了些,贴着翼大人的耳朵说道:“你跟小赵先生说的话,我可听见了,你说你也要去死寂之海,还要利用我打开个什么东西,既然我这么重要,那也算是你们的合作伙伴了,入伙的时候拟写个合同并不过分吧?”
  方才她刚刚睡醒的时候,正好听见翼大人和小赵先生说话,她现在的耳力惊人,虽然翼大人似乎察觉她醒了,便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她依然听到了只言片语。
  虽然觉得翼大人让她做的事情八成凶险,但是如今她甩不掉他,既然知道了他的确是要利用自己做个什么,不趁机要挟更待何时?
  秦露也知道分寸,并没有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只是先跟自己和同伴争取到舒适的待遇,同时争取多骗些灵珠到手。
  毕竟有钱在手,天下我有!
  独日遥遥无期,不用二把刀的小赵先生掐算,她也知道翼大人暂时是自己的贵人,她想活下去,就得抱紧这位挑嘴潜行者的修长大腿。至于以后的事情,还有他究竟要利用自己做什么,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到时机一到,她不介意率先撕毁合约,毕竟她是低贱的人类,不能白白背了骂名。
  翼大人听了秦露的话,眼睛眯了起来,语调平平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秦露眨巴着大眼,尽量放低姿态:“ 我哪敢啊,这不是跟您商量着吗?要不……我以后每天亲自跟您准备食物表示酬谢?我很会做甜点,弄个草汁抹茶蛋糕给你吃好不好?”
  翼大人盯看了她一会,慢慢转头合上眼睛,似乎是不想搭理秦露的样子。
  秦露碰了软钉子,倒也毫不介意,识趣地从大石头上滑下来,反正她原先也没有抱持太大的希望。不过是试探争取一下罢了。
  不过翼大人想把她们装进笼子里的想法可真恶心!
  一会她会偷偷再找小赵先生套套话,顺便问问他,以前腐蚀掉笼子的那种蛇液还有没有了,她带在身上有备无患。
  可是小赵先生不知道跟翼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在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后,他便先行离开了。
  临走时,他看着秦露欲言又止,最后在翼大人沉默而有压迫力的目光注视下,骑着一头鹿蜀消失在密林之中。
  这让秦露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小赵先生似乎也很笃定翼大人暂时不会对秦露不利,所以放心地将恢复他男儿雄风的关键留在了翼大人的身边。
  也许是这次得罪的是当今王庭的王储殿下。所以他们这些亡命部落的成员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太久。
  准备好充足的食物之后,很快撤离了绿洲,重新退回到王庭管辖相对松散的荒漠,然后继续朝着死寂之海出发。
  不过出发时,秦露注意到翼大人并没有带走笼子,而是让他们几个人类转变者坐上了鹿蜀拉着的木车里。
  这让秦露暗暗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翼大人还是给了他们最基本的人权。
  在半路上,他们也与部落留守的妇孺们汇合了。
  现在整个兵魂部落过起了类似吉普赛一样流浪的大篷车生活。
  每天白日里,寻觅废弃的地穴或者山洞躲避毒辣的太阳,和天上飞来飞去的比翼鸟的追踪。
  而到了夜里,部落的男女老少则会在夜幕的掩饰下一路不急不缓地赶路。
  部落里的女人们对待秦露这些逃亡失败的人面鲵态度微妙,以前她们是鄙夷轻视,而现在则是像看不见他们一般,对他们视而不见,冷漠疏离。
  就连小阿达对待秦露,也是一语不发。再不见以前的热络光景。
  但也有忍不住想要欺负她们这些异类的。
  有一次在河边清洗衣服的时候,部落里的几个女人看秦露不顺眼,便让秦露替她们洗衣服。
  秦露出国留学时虽然也是一个人生活,但是洗衣服都用洗衣机,清洗烘干一条龙,对于洗衣服真的不在行。
  不过看着部落里的男人们平时都不来帮忙杂务,就这几个女人要洗衣服,还要搜集食物饮水,自己自然得帮帮忙。
  可是其中一个女人嫌弃秦露洗得不干净,嘴里大骂着伸手去扯秦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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