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未婚妻

  夜深而静,汽车行驶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昏黄的路灯一盏盏晃过莫里的眼睛,直至再也看不见。
  车突然在一片黝黑的旷野里停下了。
  莫里被惯性甩得颠动,一头撞上副驾靠坐。
  “下车。”
  维托凶巴巴地命令,从驾驶位下来,径直把莫里和那个黑衣男人从后座拽了出来。
  莫里又哭又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带惹得一旁的黑衣小哥都有些情绪失控。
  “啪!”
  一个巴掌落在莫里脸上,扇得他头脑发晕,一时也忘了哭。
  “冷静了吗?!”维托恶狠狠地问,让两人齐整地跪在车前。
  车前灯大开,在漆黑的郊外晃得人眼前发白。
  副驾上的人这才缓缓打开车门,走到车前往引擎盖上一靠。
  姿势慵懒闲适,却看得莫里心间发毛。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到那人搭在车灯附近的黑色手套。
  霍楚沉是两个月以前找到他的。
  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角蝰劫走的那批军火,最后阴错阳差的竟然都算到了霍楚沉的头上。
  他虽然不在纽约混,但倒卖消息总会比旁人都知道的多一些。
  所以当霍楚沉提出可以不动他,且能给他提供保护的时候,莫里还恍惚了一下。
  但前提就是,他得配合他们,找到一个亚洲女人。
  可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这条小命……
  “你!”
  前面,维托已经开始问话。
  他先看向黑衣男人,瞪他道:“你今晚去那边干什么?”
  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张披萨券,欲哭无泪道:“我去送外卖啊!”
  “送外卖你看见我跑什么?”
  男人一愣,“你跟另外两人突然跳出来,一看就是找茬的,我不跑,我等着挨打啊?”
  “……”维托无语,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是谁让你送的,你认识她吗?”
  男人想了想,摇头,“就是个亚洲女人,给了我五十欧,让我把东西送去指定地点。”
  眼见问不出什么,维托又转向莫里,“你!详细说说在哪里遇见的她,什么情景,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莫里连连点头,丝毫不敢隐瞒,“我们是上周,在希尔顿酒店的大堂见的。她当时主动过来勾引我,还唔!!!”
  没说完的话,被维托一巴掌给扇没了。
  莫里一脸不解地看向维托,只见他脸色苍白,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不停给他使眼色道:“你是说,她来找你聊天。”
  “不是,是她勾引我。”
  维托:“……”
  “她包里装的全是情趣用品,还在我的酒杯旁边放了张房卡。”
  许是害怕再被打断,莫里这次的回答一气呵成,语速快到维托都来不及制止。
  气氛凝滞了几秒。
  维托背心微凛,忐忑地回头瞄了一眼靠坐在引擎盖上的霍楚沉。
  男人容色淡然,丝毫不见波动,冷漠得如同一具雕像。
  维托怔了怔,有些猜不透老板的心思了。
  换做是一年前,他就算面上不显,但总会有一些微表情、或者行为上的蛛丝马迹出卖他的情绪。
  而现在……
  看老板的样子,平静到冷漠,似乎真的对荆夏已经没有很在意了。
  “房间号记得吗?”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像一个得体的绅士。
  “记得!”莫里赶紧点头,在霍楚沉递过来的手机上输入一串数字。
  他把手机递给维托,轻声交代了两句,才又转过来,看向莫里道:“所以你去她的房间了吗?”
  莫里点头。
  “嗯,”依然是淡漠的语气,“然后呢?”
  “然后?”莫里一愣,搞不懂这位大佬喜欢打听这些花边新闻,到底又是什么癖好。
  他怔愣地看向霍楚沉,只见那双黝黑的深眸定定地望向他,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许是迫于那样的威压,莫里觉得手心瞬间出了层汗。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坦白道:“她把我电晕了,之后就拷问我关于角蝰的事……”
  “没其他了?”霍楚沉问,神色冷凝。
  莫里哆哆嗦嗦,“没、没有了……”
  “老板!”维托拿着电话,急急忙忙跑过来,“我问到了,那个房间是被一个叫卡萨帕的人包下的。”
  “卡萨帕?!”
  没等霍楚沉说话,跪在地上的莫里先开了口。
  “怎么?”霍楚沉转身看他,眼神冷冷地扫过来,“你认识?”
  莫里点头,“他是这里最大的黑手党——菲斯家的小儿子。前几年他大哥去世,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些年才频繁在道上露面,有了些名声。”
  “对了!”说到这里,莫里像想起什么似的,悚然一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菲斯前不久才给这个卡萨帕指了个未婚妻。据说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目前,老菲斯是有意让她帮着卡萨帕一起打理家族事业。”
  “而且我听说……”莫里顿了顿,觑向霍楚沉道:“好像……就是个亚洲女人……”
  “喀!”
  维托手上一抖,激动得手机都飞了出去。
  他慌忙扫一眼霍楚沉,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有额间的一根青筋绷紧。
  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一时沉郁。灯光映出他格外贲张的咬肌,淡漠的黑眸里,总算翻涌起一丝情绪。
  半晌,他低声念了句:“菲斯,卡萨帕。”
  *
  罗密欧酒店。
  荆夏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出去。
  今晚的经历太惊险,好在她留了个心眼,想着先探一探情况,没想到还真被她探出了问题。
  所以,今天找她的那帮人到底是谁呢?
  她秘密潜伏在意大利一年有余,一向谨慎小心,除了莫里向角蝰出卖她,对方要灭口,还会有其他可能吗?
  不对,荆夏摇头,总觉得对方如果是角蝰,要对付她不会这么迂回。今天的情况,摆明了是要抓人的。
  抓人……
  心跳猛然一滞。
  一种奇怪的心悸悄悄翻腾,像不小心开封的气泡水,抑制不住地翻涌。
  当然会有人想抓她。
  想起一年前在直升机上,两人遥遥对望的那一眼,荆夏就觉得心里一阵空悬。
  欺骗、利用、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抛下他,一走了之……
  以他的脾气,现在该是恨透她了吧?
  所以他一定会抓她,天南海北,不死不休。
  那么,今天的那帮人会是他么?
  “小姐,你要的东西。”
  酒店侍者的声音打断了荆夏的思路,她回头,看见侍者手里的纸袋,笑着接了过来。
  走过顶楼的廊道,荆夏在豪华套房外停了下来,正要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披着睡袍的男人斜靠在门口,没有系带的襟口朝两遍滑开,露出红痕点点的赤裸胸膛。
  “去哪儿了?”卡萨帕面色不善地打量她,随手点燃一支烟。
  荆夏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平静道:“给菲斯先生带点东西回去。”
  “啪!”
  手腕突然被男人用力扣住,荆夏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肘触到他光裸的胸膛,还带着零星的汗意。
  “别以为有我爸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一口轻烟吐出,火光映出男人侧颊上贲张的咬肌。
  卡萨帕把烟吐到荆夏脸上,语气阴冷,“说到底,你就是我爸身边的一条狗。如果不是他太老了肏不动,你也就是个被他压在身下肏的母狗。”
  荆夏不说话,眼光也不避闪,直直地扫回去,犀利如刀。
  卡萨帕笑起来,神经质地一抽一抽,额间青筋暴起,“但是你别忘了,我爸再器重你又怎么样?我才是他的亲儿子,身上留着菲斯家族的血。你识相的话就早点一走了之,逃得越远越好,不然哪天老头子死了,我一定第一个弄死你。”
  荆夏淡漠地看他,半晌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卡萨帕最讨厌她这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偏生老头子有心要用她拿捏自己,他也只敢嘴上放放狠话。
  房间里走出个男人,从后面搂住卡萨帕的腰,在他耳边吻了吻,似是安抚。卡萨帕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一点,跟他耳鬓厮磨地说了些悄悄话。
  荆夏低头看了眼手表,拎着手里的袋子提醒,“快点吧,时间太久的话,菲斯先生那边,我也不好敷衍。”
  依依不舍地告别情人,卡萨帕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车。荆夏坐在后座,低头翻看着手机上的未处理消息。
  菲斯家两父子的矛盾由来已久,要不是之前的继承人被仇家暗杀,老菲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扶卡萨帕上位。
  也正因为如此,父子之间互不信任,再加上权力和利益的纠纷,谁都不放心谁。
  荆夏看似受老菲斯器重,实际上不过是夹在中间的一颗棋子。制衡也好、扶持也罢,等到老菲斯寿终正寝,她这颗棋子也就失去了用处。
  到时候是死是活,也没人会真的在意。
  如今给她这个准儿媳的名分,不过是宽她的心,要她安安分分给自己办事。而因着她是菲斯一手扶起来的人,就算是有心要投靠卡萨帕,对方也不会相信。
  所以这么久以来,她不过是借着菲斯家的资源暗自调查,同时还要周旋在父子之间,不时的两边都受点气。
  汽车缓慢驶入郊外的一座庄园停下,有人过来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你知道等会儿要是我爸问起来怎么说?”卡萨帕斜着眼看她,警告的语气。
  荆夏没搭理他,径直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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