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禁轨 第92节

  墙壁挂钟刚好指向六点五十。
  思忖片刻,她站起身。
  准备赴约。
  对方约在金水街周六咖啡馆,离朝渝湖很近。苏从意步行找到,推开玻璃门,一眼看见坐在最里面的人。
  男人双手搭在桌面,一身休闲西装挺括,戴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面容白皙俊朗。
  苏从意走近,拉开藤椅坐下。
  桌上摆着杯卡布奇诺。
  裴西温和道:“不知道苏小姐喜欢喝什么,擅作主张帮你点了一杯。”
  苏从意道谢,没有客套开场白,单刀直入地问:“什么东西?”
  裴西将始终握着的手松开,穿着红绳的一串磕碰到木质桌面。
  发出轻微声响。
  “小先生昨晚赶得太急,把这个落在老宅了。”裴西用指尖推着钥匙往前,“陈老交代我物归原主。”
  苏从意低头瞧着桐角巷四号宅的那串钥匙,脸上惊讶难掩。
  她没有问钥匙为什么在这里,裴西也就跳过这个话题,和她详细解释了陈听晏昨晚没有赴约的原因。
  警方扣了他的手机做调查,陈郢带他去见了陈余海的尸体。
  从停尸间出来,又被留下做笔录,毕竟是信函证据的唯一提供者。
  “小先生做完笔录后,有一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平稳下来又马上驱车去商场,当时苏小姐已经离开了。”
  将事情大概描述一遍,裴西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停顿片刻,又道。
  “小先生已经很久没有状态不稳定过,昨晚是这两年来的第一次,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毕竟……”
  后面的内容,裴西没有说完。
  但苏从意也能猜到。
  毕竟把他变成这样的人,全都不在这世上了。
  钥匙被保存的很好。
  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崭新如初。
  苏从意勾着红绳,将钥匙拎到眼前,仔细打量片刻,手指微微蜷起。
  “裴先生。”
  她捏着钥匙,认真地问,“你能和我讲一讲他在国外怎么样吗?”
  裴西微微一愣:“这个……苏小姐完全可以去问小先生。”
  “我问过他。”在她生日当天的晚上,大排档吃小龙虾的时候。
  “但他好像不太愿意说。”
  裴西若有所思地敛眉,放下白瓷小杯:“小先生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的。”
  “他在伦敦的那段时间……”裴西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简单道。
  “过得不太好。”
  –
  叮咚——叮咚——
  “在呢在呢。”
  门铃催命似的响,魏淑放下手上工作,趿拉着居家拖鞋拉开门。
  女生脸颊泛红,气喘吁吁。
  “苏苏?”
  魏淑意外,“你怎么……”
  突然回来了。
  话没说完,苏从意绕开她,一阵风般径直冲向杂货间,丁零当啷翻找。
  高中毕业搬家后,四号宅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堆放到这里了。
  魏淑跟上来:“找什么呢?”
  苏从意用力拆开一个用胶带封装好的纸箱子:“我高中那个日记本,魏女士你知道放哪儿了吗?”
  “绿色方格的?”
  魏淑想了想,进了杂货间,从墙角木架最底下拉出一个收纳箱,打开后翻了翻,抽出本边角泛黄卷起的笔记本,转身问苏从意,“这个吗?”
  “对对对。”
  苏从意一把抢过本子,扭头往外边跑边说,“妈妈我用一下你电脑!”
  苏从意进了书房,勾过转椅在书桌前坐下。等待电脑开机的功夫,将日记本打开,翻到其中一页。
  她总是记不住自己各个社交帐号的密码,干脆就全部抄进日记里了。
  指尖按在纸张上挨个划过,最后停在其中一串,在电脑上登入邮箱。
  这个邮箱是她初中注册的,大学开学前就废弃掉了。
  后来因为工作又申了一个新的。
  苏从意对着日记本把密码输入进去,握住鼠标,点击登录。
  页面运转片刻,加载出来。
  收信箱右上角冒出红色圆点,提醒主人有2319条未读消息。
  鼠标下滑到最早那一条。
  2017年6月23日。
  苏从意点开这封五年前的邮件,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没头没尾。
  ——【今天在海德公园看见一只小三花。】
  –
  陈听晏第二次见到苏从意,是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他替班长去平行校区拿东西,在办公室碰到苏从意被数学老师拎着不及格的试卷批评。
  苏从意显然还记得他,挨骂的间隙转头看过来。两人对上视线后,她眼里带笑,偷偷对他招了招手。
  陈听晏冷淡地收回目光,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长这么大还没有对哪个女孩子心动过。
  陈听晏只是觉得她的身上有着很蓬勃的生命力。
  像当初那只比熊幼崽。
  变成不可抗力吸引着他靠近。
  趋光是人类的本能。
  于是他和爷爷以适应高中生活为借口,拒绝司机接送,一个人拎着行李箱租下了桐角巷四号宅出租的阁楼。
  四号宅的女主人热情大方,帮他把东西拿进去,冲着楼上喊了个名字。
  木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
  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少女脚步轻快地跑下来,嘴里咬着半颗没吃完的草莓,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啦魏女士?”
  “这是咱家的租客。”女人介绍,“你带听晏去阁楼看看。”
  明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对上她的眼睛,他还是紧张到有点说不出话。
  最后没什么表情地颔首。
  “你好,我是陈听晏。”
  他其实不想那么高冷。
  但心跳太大声,靠近了怕被她听见。
  好在她并不介意,反而眨了下眼,绽放出笑容。
  “苏从意。”
  陈听晏听见她说,“从是从容不迫的从,意是意气风发的意。”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得到什么。
  他当时还不太清楚什么叫做喜欢,也没有意识到一见钟情如此微乎其微的小概率事件会被他撞上。
  他主动接下了帮老师送卷子的任务,从办公室出来多绕半圈,能路过八班的窗玻璃,不经意地往里看上一眼。
  班委统计竞选学生会,问他要不要参加,他也答应。因为纪检部每个周四都会到平行校区查违纪和考勤。
  两个校区放学时间不一样,岱宗晚自修下课是十点,嘉南路到松叶街那一段路灯一直没人来修。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怕黑,所以总要等她推着自行车出校门,再上三十八路公交。
  同行几天发现她胆子很大,似乎世界上不存在让她害怕的东西。
  他也习惯等她一起,看窗外风景的时候刚好也可以看见她。
  人总是贪心不足。
  起初陈听晏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后来她主动靠近,他想着如果她可以一直和他搭公交就好了。
  她弯起眼睛,他又想着如果她以后也这样对他笑就好了。
  后来的后来,他们牵手,拥抱。
  成为暧昧之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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