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故事

  邵禾又回到了申城。毕竟邵瑜还在Z市,邵禾实在是不想把自己的烂桃花牵扯到她妈面前。再住进游承远的房子里,邵禾只觉悲伤:“我怎么又要变成社畜了啊,我不想打工,不想996,不想天天干活。”
  正在换鞋的游承远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那你要继续上学吗?现在七月,还来得及申请。”
  邵禾沮丧的摇头:“我真的不能去非洲吗?那个NGO组织还可以再等我的。”
  游承远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抬起头,声音听起来很柔和,但又很坚定:“许复曾经在非洲待过一年,我不想让你去冒险。”
  邵禾郁闷的拿头撞沙发:“那我去南极研究低温环境的植物得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去南极科考船。”
  游承远笑着给她端了杯水:“这个真说不准。小禾,你……为什么这么不想留在这里?”
  邵禾喝了半杯水:“因为——”她停顿了一下,笑嘻嘻道:“因为社死经历太多了嘛,所以一定要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她看着杯子里剩下的水:“为什么非要是我啊?如果那么喜欢救他的人,他不应该喜欢救生员嘛。”她看到游承远要说什么的样子,赶紧打断他:“哥,我先去补觉了。”
  回到房间确认房门关好后,邵禾打开手机,又是刷屏的消息。她再次报了平安,确认他们把机票退了后,她洗了个澡躺到床上。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已经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她隐约又有另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尝试着忽略这份感受,闭上眼睛睡觉,但是还是睡不着。她想了一会,打开了招聘软件。
  在连续面试了叁天后,那种让邵禾不舒服的感觉到达了顶点。她所有的面试都出乎意料的顺利,面试官无一例外都很满意她的简历,开出的薪水也很优越。但是邵禾在一开始的兴奋褪去后,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邵禾想了一晚上,在凌晨的时候买了飞机票。对待不确定的事情,邵禾一向的态度就是:跑。她就不信她能遇见两次飞机迫降。
  虽然出票成功,但是在领登机牌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对方态度很好的表示:由于航空公司的失误,这是一张不该售出的机票。他们很抱歉对此造成的损失。邵禾索性说:“那请你们帮我改签一张。”
  对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停的说着抱歉的话。邵禾看着对方道歉的样子,有些沮丧:“算了,不用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虽然她暂时以找工作为借口每天早出晚归,但还是会猝不及防的遇到回来的游承远,对方偶尔会问两句她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邵禾下意识就想回一句你不清楚吗?但是暂时她还不想把关系弄僵,她只觉得烦躁。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能不能去找楚辞秋他们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游承远垂下眼眸,又抬起,看向她:“那让他们回来怎么样?”
  邵禾赶紧摆手:“不了,我们聊视频就行。”
  邵禾很想找他们说这些事,但是他们上次买机票的举动让她不敢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去。虽然一切看起来还很平静,但是她的直觉却一直提醒着她——离开。
  邵禾选了一份植物研究所的工作。一方面是工资高,另一方面是提供住处。她放在游承远这边的东西一向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够了,但是游承远还是开车送她过去。收拾完东西,俩人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顿晚餐。食物本身的味道很不错,但邵禾却食不下咽。
  “你最近话都变少了。”游承远放下手里的刀叉。
  邵禾叹了口气:“找工作压力大啊。”邵禾把头靠在玻璃上,她不死心的又确认了一遍:“我真的不能去非洲吗?”
  游承远喝了口薄荷水:“下个月我有两天空闲,可以陪你去。工作的话,尽力做就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送走了游承远,邵禾一个人待在卧室的床上滚来滚去又滚来滚去。她思前想后、思后想前,还是想不出办法。她就是觉得憋屈,烦。她好几次拿起手机想发什么,但是仅剩的理智让她没有发出任何消息。她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又看了一会孙子兵法。虽然叁十六计走为上计,但是在此计不通的时候还有一计:苦肉计。
  游承远赶到酒吧的时候,邵禾正抱着酒瓶一边喝酒一边哭,其他正在劝她的同事看到游承远来了,解释着“没想到邵禾酒量这么不好,以后一定不让她再喝酒了”这样的话。游承远准备把她抱出去的时候,邵禾自己倒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没有,我没有喝醉,我可以回去的。”
  游承远扶着她走出去。
  刚走出去,邵禾又开始哭了。
  游承远有些无奈:“后天我陪你去。”
  邵禾脚步虚浮:“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去哪里……你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她挥开对方的手,靠着一棵树吐了起来。她今天喝的酒太多了,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她本来只想喝几口,但是在她难受时,很容易真的喝醉。
  她又回到了大学时候很多人来告白的那段时间,他们的宣言或许浪漫或许深情,但是在邵禾问他们:“你们喜欢我什么?”的时候,他们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吗?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就说喜欢,这样的喜欢是多廉价、多脆弱啊。她甚至不需要那个人真的愿意以后和她一起去异国他乡,只要稍微、只要一点点、知道她有多孤独、多绝望就好。但是没有人。
  “你为什么想在这里种树啊?”吴钥和她一起走在非洲的土地上,看那些零散生长着的巨大的猴面包树。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看过一部纪录片。那位摄影师因为拍了太多的灾难,说人类不配活着,最后他选择去北美种树了。他说,当我死的时候,我们种下的森林将会恢复成我出生时的模样,循环得以圆满。这就是我一生的故事。那是我本来打算看的最后一部电影。”她捡起地上的一片树叶,迎着日光照耀:“我希望那也会是我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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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录片:《地球之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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