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纪 第30节

  第22章 你给我等着
  纪封的突然靠近,像股巨大的压力挤压向许蜜语。
  他说的话让人猜不透丝毫情绪,却一语道破许蜜语别有所图的动机。
  许蜜语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无所遁形。
  诚如柯文雪她们之前说的那样,他的确有一双顶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挑,薄薄的双眼皮顺着上挑的弧度逐渐开扇。那是一双很清冷的眼睛,好像他早就看透了世人的种种小心思,却不道破,然后像看笑话似的由着人耍弄心机。
  在这样的人面前,藏着掖着只会沦为笑话吧。
  许蜜语仰头迎视纪封,在心里劝自己镇定,深吸口气,实话实说:“我想酒店能把行政层现在的领班辞退,听说您能跟老板说上话……”说到这她还是心慌了一下。
  缓一口气,她继续说:“现在的领班,有足以被辞退的错处,她私下以假换真调换了酒店的耗品……”
  她尽量让自己把话说得平整不抖颤,这样才显得她想要的东西没那么痴心妄想。
  可纪封听完她的话还是微眯起眼笑了。
  那笑容溢在嘴角,满满都是不遮掩的嘲讽。
  薛睿在一旁看得清楚,老板的这个笑容里饱含着嫌弃和厌恶,他比从前更讨厌面前这个女人了,他在嫌这个女人陷在不堪的日子里,不自爱也不自立,却居然有想背后动别人手脚的心机和野心。
  连他自己刚刚也在吃惊于这个女人说的话——她居然懂泰语,她居然说,段翱翔那天在骗他们。
  那天她在现场端茶倒水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显现出她听得懂。她倒是沉得住气,在自己有所需要的时候才拿这个出来做筹码提条件,确实很心机。
  薛睿看着纪封想,他既然这样笑了,那么下一刻他一定会更鄙夷更绝然地拒绝掉这个女人。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到纪封说:“想让我帮你开掉现在的领班是吗?好啊。”
  薛睿怔愣愣地看着纪封。
  而纪封正在微眯着眼看着许蜜语的脸。
  然后他听到纪封又说了后半句:“那就等我们再开会时,你来帮我戳穿段翱翔吧。”
  许蜜语双手垂在身侧,悄悄握成拳头。
  想着那天晚上段翱翔的赖皮难缠、小气记仇、虽然是个有钱人却一身的流气……她没招没惹他时,都躲不过他的欺负人。要是真的当面揭穿他的把戏,他会不会当场恼羞成怒,把她撕碎?
  许蜜语有点犹豫。
  她在犹豫中看着纪封的眼睛。那里面居然早就盛着料定她不敢答应的预判。所以他只是在鄙弃地逗弄她一下而已,不用她表态他已经把她瞧得扁扁的了。
  许蜜语一下横了心,握紧拳头答应一声:“好,就听您的,我帮您揭穿他们,作为交换条件,您负责辞退现在的领班!”
  一瞬里许蜜语从纪封眼中像是看到了一丝意外。
  她想纪封应该是在意外,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她,居然真的敢答应去戳穿段翱翔。
  她又想她总归是替纪封办事的。纪封就算再看不上她,在事后段翱翔对她发难的时候,他也总能维护她一下的吧?毕竟她得罪段翱翔,也是为了帮他纪封维护住利益。
  许蜜语这样想着,为自己宽着心,让自己不要害怕。
  许蜜语离开后,不等纪封开口,薛睿已经识相地开始忏悔,不停说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拦住许蜜语,让她冲了上来。
  纪封坐回到沙发上,不吃他这套,声音不辨喜怒地问:“那就展开说说吧,为什么没能拦住她。”
  薛睿支支吾吾。
  纪封抬眼瞪他。
  薛睿立刻应激似的开始讲实话:“我看她今天为了想见到您和您说这个事儿,那么认真地打扮过,我就一时没忍心……”
  纪封冷笑一声:“你怜香惜玉起来倒是不分对象。”
  薛睿小小地辩解了一下:“她今天和平时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一样,就……好看了许多……”
  纪封又冷笑一声,斥问他:“你是没见过女人吗?”
  薛睿被问得一哆嗦。为了让纪封息怒,他赶紧麻利地奉上一杯热茶,又岔开话题问:“老板,我看得出您其实很讨厌许蜜语那份心机劲儿和野心勃勃,但您为什么还会答应她?”
  纪封饮了口茶。
  他确实讨厌那女人的心机和野心勃勃。她为了找他谈判居然还打扮过、化过妆。抬头看他时居然还握着拳头给自己提气,把自己搞得楚楚可怜的。真是有一套。
  是把他纪封当成看见漂亮女人就会失去原则的男人了吗?简直笑话。况且她也没那么漂亮,他纪封对各种优秀靓丽的名媛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对她这个陷在烂泥婚姻里不知所谓的女人?
  为了达成目的,这么不择手段,把自己都当成了筹码。
  纪封眼底里又浮现出厌恶。
  他放下茶杯,淡淡说道:“有她出头替我们得罪人,这不好吗?”
  薛睿点头:“好倒是好,就怕依着段总那小心眼的性子,事后会想个大损招报复她。”
  纪封摩挲着茶杯边缘,嘴角溢出一抹嘲讽冷笑:“你以为她会不知道后果吗?她只不过是在野心和被报复之间,歪了天平选择了前者。”
  既然她选择了野心,那就得去承担野心带来的后果,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纪封和段翱翔、普拉育他们的第二次会议、也就是敲定交易价格的会议,时间就定在许蜜语上过顶楼的隔天晚上。
  第二天许蜜语是中班,也就是小夜班,从中午一直上班到凌晨零点。晚上六点刚过,她就接到张彩露通知:顶层需要借调人手过去帮忙,因为你上次去帮过忙,这次贵宾专门点名还是由上次的服务员也就是你上去。
  许蜜语想,调派她上去的顶层贵宾,应该就是纪封了吧。
  她还是像昨天那样,重新洗干净面庞、梳好头发,然后去到更衣室,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昨晚在宿舍行李中翻找出来的化妆品——还好她没有把它们全丢掉。
  她又认真给自己化了妆,虽然淡却也提起不少精气神。去做一件大事前,把自己妆扮好,这像一个能带给她信心的仪式。涂口红前她还吃了块巧克力。这下好了,除了信心,她还有了力量。
  上楼前,她给自己打气,现在信心和力量她都有了,所以不要怕不要紧张,等下不管事情走向如何都沉住气去应对。
  电梯里,这次来接人的顶层套房管家是个新面孔。许蜜语想,这应该是负责纪封那个套房的管家吧?
  但电梯达到顶层后,她却被管家直接带去另外一个套房——就是上次段翱翔住的那间。许蜜语想,应该是和上次一样,会议还是选在段翱翔的套房里开,所以她才会被带过来。
  套房管家把她带进客厅。
  许蜜语小幅度环视,屋子的环境和上次差不多,也是一群人在纸醉金迷的氛围里碰杯喝酒开趴体。她差点有错觉是上次的会议没有散过,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她环视阔大客厅一圈后,却没有看到纪封的身影。
  她有些许的疑惑,纪封都已经派人下楼去把她接上来了,他自己却还没有到。
  这时她听到套房管家隔着摇摆舞动的人群、向着人群中心晃得比谁都嗨的那个高个子说了声:“段总,您点名要的人我给您带到了!”
  许蜜语闻声一惊。
  这时人群中心那个人向两边拨弄开人肉围墙,还顺手从一个人手里劫来一杯红酒,握在手里一边晃一边走过来。
  “行了,人带到你就完成任务了,去忙你的吧。”段翱翔打发了套房管家后,一转头看向许蜜语。
  他咦了一声,倏地弯腰把脸凑近许蜜语,声音里浮起放浪来:“你今天这是打扮过了?怎么,听说我要把你接上来,特意为我打扮的?”
  许蜜语猛地往后退。
  段翱翔又欺上来。这次他没弯腰,就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蜜语,评判道:“嗯,是比上次看着强多了。”他一手晃着红酒杯,一手搓着下巴,对许蜜语挑挑眉,笑得轻佻邪气地说,“但段爷我啊,不好你这口,不嫩,废牙。我啊,叫你上来啊,就是单纯地为了折磨你!”
  许蜜语喉咙口一紧,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悄悄握起拳头,不让自己被段翱翔的刁难吓到从而发抖。
  还好门口处有了新响动,终于打断了段翱翔不怀好意的逗弄。
  段翱翔向门口看了一眼就越过许蜜语赶去迎宾。
  许蜜语回头看,这回是纪封和薛睿走进来了。
  她松口气。
  她用一种看到归属的眼神看向纪封和薛睿。但这两个男人却一副他们与她并不相识的样子,好像他们与她昨天并没有见过面、达成过某种交易似的。
  段翱翔一边说着“老纪你说你就在隔壁,怎么才过来”“普拉育正在卧房休息呢我这就让管家去叫他”“来,你先搁沙发上坐会儿,等普拉育来了咱们一起去会议室”一边把纪封往沙发前领。
  经过许蜜语时,段翱翔朝她一指,对纪封说:“老纪,还认识她不?上回我喝多了,让她给我吃不少亏,今天我清醒,等会儿你看我怎么叫她好看的!”
  纪封淡淡瞥了一眼许蜜语,又看回段翱翔,忽然微微一笑说:“等你长到八十岁,你的心眼可能还是三岁那么大。你当心,报复心太强会翻车,别叫她等下反给你好看了。”
  段翱翔挥舞着胳膊大声说“那不可能”。
  只有许蜜语体会到了纪封话里的真正含义。
  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套房管家走过来,声音甜美地对段翱翔汇报:“段总,会议室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温度、湿度都是按您要求调的。普拉育先生刚醒,正在洗漱,他说等下会直接去会议室。您要不要也先移步会议室?”
  段翱翔说好。
  他安排套房管家就在客厅里招呼他那些轰趴的朋友们,然后朝许蜜语抬手一指:“你,跟我去会议室。对就你,别发愣了,赶紧端茶倒水来!”
  许蜜语看一眼纪封,他没什么反应。
  许蜜语想,也许他就是不想表现出,和她是提前商量好的。她于是也不动声色,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进了会议室,座位排位还是和上一次一样。
  许蜜语也和上次一样,给每个人端茶倒水递热毛巾。
  段翱翔又开始叽里哇啦地当起翻译。
  他先跟普拉育叽里哇啦了一阵,然后他转头对纪封笑着说:“老纪,这泰国老哥想跟你要一亿二,被哥们给你硬砍到一亿,哥们给你省了两千万,怎么样,我够意思不?”
  “哦?是吗?”纪封的语气波澜不惊。
  许蜜语闻声去看了眼纪封。纪封几不可见地对她挑了挑眉。那是在对她放出信号——你不是说他要做局坑我吗,那你现在来破掉它证明一下吧。
  许蜜语深吸口气,转头看向段翱翔,再开口时,她讲出流利的泰语。
  “段先生,您刚刚和普拉育先生说的价格,和您对纪先生说的价格,好像存在口误,具体数字有些对不上。”
  段翱翔立刻转头看向她,脸色也骤然一变。他的表情瞬间从放荡不羁凝固到几乎肃杀。
  “你会泰语?”他也用泰语问。
  “会一些。”许蜜语的心跳得像舞狮鼓点一样密集强亢,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用泰语回答着。
  “你听懂了多少?”段翱翔又问。
  “全部。”许蜜语握着拳头给自己鼓劲,然后回答。
  段翱翔看着她,眼神森冷,他瞪视着许蜜语,用一种不同平时吊儿郎当的犀利眼神,像在看一个深藏不露的陌生人。
  一旁的普拉育看着许蜜语,也是一脸的吃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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