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继母养儿日常 第43节

  卫恕虽对沈翠的反应感觉到失望和疑惑,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来,把穆云川那两句口信说了出来。
  “云川一切都好,只是四月就是府试,他说等考过了府试,再回来。”
  眼下县试才过,也就是说起码还有两个月,穆云川都不会归家,周氏自然是失落的,但科考是大事,旁人三五载不回家也是有的。她既嫁给了穆云川,便早就做了这层准备,因此周氏还是勉强对卫恕笑了笑,谢过他帮着传信。
  后头众人都没了谈话的兴致,一顿在卫恕看来匪夷所思,在其他人眼里见怪不怪的晚饭很快用完。
  晚饭后,沈翠和周氏收走了碗碟,其他人包括卫恕在内自然留在书院。
  这是劳不语要给穆二胖讲书的时间。
  沈翠之前购买的那十来本打折启蒙读物,已经让劳不语带着穆二胖学过一遍,到了这会儿穆二胖就开始读孝、学、庸,即《孝经》、《大学》、《中庸》三本书。
  不同于前头那些启蒙读物那般浅显,从这里开始,就跨入四书五经的行列,需要每个字、每句话,都做到烂熟于胸,也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晚上的时间是专属穆二胖的,卫奚并不参与,只自己拿了笔墨,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你自己的境况自己不知道?晚上写东西不怕把眼睛坏了?”卫恕一边说教,一边自己搬了个长凳坐在卫奚身侧。
  见到劳不语在旁边给穆二胖讲书,两人都无比认真专注,再看形单形只坐在一边的卫奚,卫恕心里颇有几分被他抱不平,于是又压低声音,不怎么高兴地同卫奚耳语道:“这就是你要的?”
  见卫奚不理,卫恕拿了折扇挡住他落笔,“我和你说话呢!”
  卫奚的手一挪开,卫恕才发现他是在写家书。
  因为养在外头多年,卫奚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都算不得太亲近,回了这县城老家之后,卫奚一直是随着卫恕寄回家书的时候,添上只言片语。
  这是头一回,卫恕看他自己往家里写信。
  “原是和家里写信啊,怪不得捂着不让我瞧。”卫恕不好再苛责他,便转了话题道:“不过到底是眼睛重要,咱家从前那个举人先生,就是晚上点灯熬油的,看坏了眼睛。你眼睛本就不好,可不好这样的。”
  这确实是关心之言,卫奚就搁了笔,道:“从前到了晚上,眼睛确实不大舒服。不过这里的蜡烛很不一样,这烛光下读书写字,就不会那般了。”
  前头沈翠连着薅了系统750购物点,账户上点数过千了,她自然也不会对着卫奚吝啬,想着他晚上一般不和穆二胖一道,且也确实需要,就也给他买了根特制蜡烛。
  卫奚一直知道自己夜间视力差,等于比旁人少了一半的用功时间,有了这蜡烛并发现它的妙用后,卫奚自然珍爱非常,不然不会那会儿躲出去了,还不忘带着这烛台。
  卫恕是真不觉得这草台班子有什么好,不论吃的用的,不说跟卫家比,就是跟青竹书院相比,都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尤其是沈翠之前听到穆云川考到案首的反应,说是漠不关心也不为过,他心中存着气,便轻嗤道:“就一根蜡烛,街边几文钱一根的货色,再不一样能不一样到哪里去?”
  说着,他伸手就准备把烛台拿上前仔细看看。
  卫奚却把他的手挡住,然后直接吹熄了蜡烛。
  这下子堂屋内便只剩穆二胖和劳不语所在的另一个角落里亮堂着了。
  卫恕也反应过来,自家弟弟这是不高兴了。
  也是,隔了半个月没见,卫恕今日又一直看他面上带笑,倒忘了他执拗敏感的性子。
  到底有外人在场,兄弟俩也没争执起来,只是早早地离开了堂屋,去了屋里准备歇下。
  卫奚所在的学生宿舍,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屋子里有一条长炕,上头两床被褥,一床湖蓝色素面锦缎的,那自然是卫家下人给卫奚送来的。
  而另一床,普通的棉被,那是穆二胖在这里午歇时盖的。
  两床被子挨在一起,卫恕见了就蹙眉道:“从前在家时,我在你院子里午歇你都不让,说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床铺。怎么到了这儿,你就没有那种‘不喜欢’了?也不知道他们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卫奚正开了柜子给他拿被褥,被这么一问,他奇怪地反问道:“兄长从前在家时也不喜欢我碰你的书,但是我来了这里才知道,兄长带来的那些书可都给穆云川看过,言语之间更是三句不离他穆云川……莫不是穆云川也给兄长吃了什么迷魂药?”
  卫恕被狠狠一噎,“云川……云川自是和旁人不同的。”
  卫奚也立刻道:“我先生、师兄和穆夫人,自然也是和旁人不同的。”
  兄弟俩你看我,我瞪你的,最后齐齐哼了一声,各去洗漱睡下,不再言语。
  第四十三章
  兄弟俩堵着气睡下的。
  卫奚身子骨弱,夜里容易犯咳嗽,今儿个却是他先睡着了。
  反倒是卫恕,怒火中烧,烧的他毫无睡意。
  他是卫家未来的一家之主,虽然未及弱冠,但在他懂事后,家里就把他当成未来家主在培养。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还有个孪生弟弟养在外头。
  虽头十年未曾见过,但多年后相聚,兄弟俩面容相似极了,那种血缘上的牵绊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把卫奚当成最亲近之人,但相比之下,卫奚对家人的态度,可谓称得上是冷淡了。
  前头他看卫奚与谁都不会走的太近,便以为他天生是这样的性子。
  如今不过分别半月,卫奚的变化让他很是措手不及。
  他说这书院里的人与旁人不同,劳不语和穆二胖便也罢了,前者确实称的上是一代文杰,年轻时做的那些文章诗词潇洒俊逸,很难让人不心生仰慕之情。后者虽然资质差了些,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学四书,但一片赤子之心,也很难让人不动容。
  唯有那沈氏……卫奚居然连她一道回护?!
  若不是卫奚已经睡着了,他说什么都得仔细和他说道说道沈氏前头对穆云川作下的恶。
  在炕上又翻了个身,卫恕听到窗户上有响动,以为是春日里的野猫,便披了衣服去瞧。
  没想到,野猫倒是没看到,却看到站在外头的沈翠。
  “穆夫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学舍外头作甚?”
  人到夜间入睡前总是容易放松,卸下伪装,此时卫恕说话的口吻就远没有白日里那么客气。
  沈翠并不理他,先把窗户从外头关上,而后才轻声道:“小奚睡前爱开窗透气,但最近风大,他素有咳疾,我夜间来接二胖回家,便顺手为他把窗关上。”
  这话换从旁人嘴里出,卫恕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个慈爱的长辈。
  但这话由沈翠嘴里说出来,却教卫恕无端的多了几分猜忌。
  “我素日倒是不知,穆夫人这般慈爱晚辈。怎么从前不见您对云川也这般关怀?”他讥讽一笑,“哦,我猜着了,大概是我弟在此处每个月会上交不少银钱,穆夫人这才把他这般供着。”
  沈翠也不是面团捏的人,闻言同样淡笑道:“素日?我和卫公子满打满算见了不过三五次,何来的什么素日?”
  素日里那些事,自然都是旁人传的,或者穆云川偶有透露一二。
  卫恕被她一噎,又听她继续道:“卫公子也没说错,我关怀小奚是真,收取银钱也是真。但你们山长不也是收了你们的银钱,而后才对你们悉心教导,难不成他也是眼中只有钱财之辈?”
  “你也敢和我们山长相提并论?”
  沈翠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有一间书院,我也有一间。不过是规模不同而已,有何不能提的?”
  “你这里……”卫恕深呼吸了几次,到底没说出更过分的贬低之词,只气呼呼地道:“穆夫人能言善辩,怪不得把我弟弟哄得不着家。”
  沈翠看过原书,知道卫恕本人并不算坏,相比于穆云川,他才是更伟光正的人物——
  他嫉恶如仇,胸中有大义,见不得这人世间一点黑。虽比穆云川晚了几年下场,科考上顺风顺水,为官之路也算是畅通无阻。
  但他这一生,全然像是原书作者为穆云川的量身设计的工具人一般,为旁人而活。穆云川想做的事,他帮着做。穆云川想整治的人,他帮着对付。
  到最后,河清海晏,穆云川位极人臣,扬名天下,而卫恕,却成了朝堂之上公然的靶子,妻离子散,亦无家人,虽也身居高位,却是孤独终老,晚景凄凉。
  而眼前的卫恕,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为了好友和弟弟的事就义愤填膺。
  很难让沈翠不生出唏嘘之感。
  她没再和卫恕继续争吵,只道:“小奚说过一些话,我觉得甚好,一直记到了现在。他说‘为人在世,规矩自在心中,耳听、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唯有‘从心’,才是为自己活过一场’。望你也能从这话中有所体悟。”
  说完这话,穆二胖从堂屋里出来了,沈翠对他招招手,母子俩拉着手就回家去了。
  只留卫恕留在原地,蹙眉沉吟。
  回家的路上,穆二胖开口道:“娘,方才我听着你是不是跟师弟他哥吵嘴了?你不怕他一个生气,把师弟带走,不在咱家读书了?”
  “这怕啥,你还没看出来吗?小奚并不是那等没主见的人,他哥哥若是能做他的主,当初也不会让他他到咱家来。且那卫公子……”沈翠停顿了一下,“对娘有些成见,也不是我好言好语,委屈求全就能换得他刮目相看的。再说咱书院的院训,不就是‘从心’吗?我不想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穆二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卫家大哥我知道,和之前一样,不相信咱们已经改好了。娘别怕,我很努力在读书了,等过几年我也去考科举。虽然我没信心像大哥那么厉害,但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裁缝店那次经历的委屈和愤怒,穆二胖到现在都没有忘却。
  不是记仇,而是那种无力感,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已经是够了,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再落到自家亲娘身上。
  自家胖儿子确实如他所说,十分用功,到了如今整体资质已经奔着50去了。虽也称不上十分聪慧,但心智上头已经比同龄人成熟不少。
  他起点低,天赋也不高,虽有系统产出物为他创造学习环境作为辅助,但这么大的成长,和他本人的努力自然脱不开关系。
  如系统早先给他写的评语那般,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他认定的事,便是一往无前,不再给自己回头路。
  “傻瓜。”沈翠心头柔软地摸了摸他头顶的发髻,“读书怎么是为了娘呢?”
  穆二胖笑笑没说话,牵着沈翠的手又往前脚步轻快地蹦跶了两下。
  …………
  第二天一早,卫恕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胖脸。
  揉了揉眼睛,卫恕认出是坐在炕上,托着腮的穆二胖。
  卫奚喊他师兄,照理说他也这么尊称一声,但无奈这称谓确实有些羞人,穆二胖比他可小不少呢。
  卫恕便只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穆二胖压低声音道:“不干啥啊,马上该做早操了。但是师弟觉浅前头被叫醒过,早晨就会头疼。所以我每次就提前一刻钟过来,坐在这里看他一会儿,他自己就醒了。”
  卫奚确实觉浅,他们俩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他就立刻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地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卫恕自认为和他是最亲密之人,在今日之前,却从不知道他被吵醒后会头疼。
  后头沈翠从家里过来时就发现卫奚身体素质掉了1点,想着多半又是晨间起床犯头疼,花了10购物点从商城买了治疗轻微头疼的药丸。
  她现在手头银钱多了,拿出许多东西都不会再让人惊讶,只说是在城里药铺买的,让卫奚吃下后,他的体质重新回到了65点。
  而后便是穆二胖说的早操时间。
  前头系统发布过让她定课表、带早操的日常,虽然不是系统每天都要求这般,但沈翠觉得这种习惯很好,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做操当然是做广播体操,沈翠花了10购物点从系统那里买了一套教学视频,看过几次以后,相关的记忆就全回到了脑子里,都不用刻意再去记,可谓是每个蓝星人都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沈翠站到了最前方,面向院子里其他人,而劳不语、穆二胖和卫奚则站在了一条横线上,左右相隔一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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