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一本都没抄好。”理直气壮地回道。
  “那便叫你的宫人们不必打点行礼了。”谢清移开视线,颐指气使一般盖棺定论。
  妙啊!于心然就等着她这句话,虽然心里痛快,脸上要装出一副示意的神情,低下头小声道。“嗯,晓得了。”
  妃嫔们闻言窃窃私语起来。
  “皇上并没有真让贵妃娘娘留下来啊,淑妃娘娘为何自作主张?”人群中一个声音高呼着为她鸣不平。
  寻声望过去,原来是妙静云这个傻丫头!这些时日她常来芙蓉轩,两人也算已经交好。
  “嫔妾想也是。”容嫔也附和道。
  “是啊,贵妃娘娘不小心才打翻了油灯,这些时日抄书也必定已经悔过了。”
  “打翻油灯本不是什么大错,既然皇上都未提起此事,淑妃你就高抬贵手。”
  “就是,淑妃娘娘想独占皇上,也不能这般欺负贵妃娘娘。”仪嫔道。
  “贵妃娘娘去不去幽州,该由皇上定夺。”
  ......
  平日里与她关系不错的嫔妃们也纷纷对谢清的决定提出质疑。于心然心里火急火燎地,只求她们快别说了,现下她真的不需要什么姐妹情深!她真的真的特别想留在皇宫里!
  “各位姐妹不必为我求情,惩罚是皇上定的,皇上一言九鼎,淑妃娘娘即使想免了我的责罚,也无能为力。”
  “贵妃娘娘......”妙静云一脸同情。
  “何事无能为力?”一行人赫然进入小花园。于心然惊愕地睁大双眸,皇后提前解了足禁?
  皇后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视线定格在谢清身上,元旦宫宴上的情形又复现了。
  “皇后娘娘。”谢清片刻诧异之后,恢复了清冷孤傲的模样,从主位上站起让给皇后,方才的气势瞬间减弱了。
  “后宫之事,何时轮得到你做主?”皇后神情不悦,紧盯着谢清。
  “皇后娘娘!”妙静云兴奋站起身,迫切地将方才的事情说给皇后听。
  于心然咬着唇暗自叫糟,皇后向来不问对错,只想与谢清对立。既然谢清不让她去幽州,那皇后必定反其道而行之。
  皇后一身景泰蓝绣云纹宫装,身上披着厚实的大红色狐毛滚边披风,坐于主位之上,气势压过了在场任何一人,没有一个妃嫔再敢出声,谢清依旧端着,脸色差到了极致。
  不知为何,于心然心中竟然有些快感,叫谢清再敢狐假虎威试试?!她算是彻底看清,虽然皇后凶悍,可从不屑于阴损诡计,比起谢清强多了。
  “此事,本宫会与皇上商议。”
  !!于心然心境又变了,看情形皇后要与谢清一道陪伴圣驾去幽州行宫,那她更加不想去了,这二人的关系已经不止是剑拔弩张那么简单,即使行宫被她们烧了她也不奇怪。
  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按照从前一般,将幽州之行的规矩又讲了一遍,众妃不敢有任何异议。待茶会散去,皇后瞥了她一眼,“你随本宫过来。”
  这简单的一句话令她头皮发麻,皇后因为小琴之事禁足了两个月,被没收了凤印,不会就此迁怒于她吧?
  月华殿可是专门有暗房用来行刑的。
  进了主殿,她发现侯夫人竟然也在,正用着茶水。
  这般阵势,定有大事。于心然如临大敌、心生惧意,袖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甚至呼吸都不甚顺畅。
  “你坐下。”皇后语气平淡道,随后侧过头示意殿外的宫人,“把东西呈上来。”
  十个宫人鱼贯而入,各个手中捧了物件。数十件价值不菲的镶宝石发簪、步摇、金钗,品质稀有的玉镯子七八对,还有锦缎布匹......
  要赏赐给她?心中思绪万千就是猜不出来。
  “你妹妹欣然的婚期大约定下来了,就这几日。”侯夫人缓缓开口道,“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的,你是姐姐,就由你来为她置办嫁妆。”
  这几日?这么快?皇后赏了东西,那妹妹所要下嫁的人家身份定是不凡。
  “敢问母亲,父亲将妹妹许配了哪一家青年才俊?”
  “恭王府。”侯夫人道。
  “是恭王世子?”
  侯夫人饮了口茶,丰腴的手腕上那只红得似被血浸透的镯子格外醒目,“你妹妹欣然福气好,恭老王爷侧妃前不久没了。”
  一瞬间,于心然只觉得血气直往上涌,指甲扣紧了椅子扶手,心中猜到了几分可有不敢相信,这消息恍若灭顶之灾,熄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她们要将妹妹......侯夫人就是毒到了骨子里,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逃避着母亲真正的死因,现下想来徐雁秋说没错,定是侯夫人这毒妇所为!
  皇后侧身靠在主位之上,伸手扶了扶发簪上的神情高傲极了。
  这事与她华琳琅必定脱不了干系!
  恭老王爷已过六旬,好色荒、淫人尽皆知,可因为他地位尊崇,父亲和侯夫人王氏就要将妹妹送到那样吃人的牢窟里去!
  皇后和王氏皆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说着话,唯有她一人痛苦煎熬,她们明白她的心境,只是刀子没划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她们乐得坐收渔翁之利!
  她恍若置身于荒野一般无助,茫然四顾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离开月华殿时,于心然整个人依旧如同被抽走了魂一般。
  侯夫人随着她一同行在廊下,“小琴之事害得皇后禁足这么久,若非我娘家与恭老王爷交情甚好,老王爷去皇上面前求情,减了皇后的责罚,指不定她以后怎么针对你。现在好了,你妹妹一个庶女能同你一般飞上枝头当侧王妃,两全其美。”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几日恭老王爷进宫这么勤快,原来是来为皇后求情。幽州之行就在眼前,如此一来华琳琅便能随圣驾去行宫了。
  算盘打得可真好,拿她的妹妹当做谢礼往那吃人的王府里送!
  在侯夫人面前,于心然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现下却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致,正好到了岔路口,她不发一言、仪态端庄地侧身往另外一条路走,宫人们见状也立即跟了上来。
  一回到芙蓉轩,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被彻底逼疯。
  都怪她,当日侯夫人要将四姐送到恭王爷府上,她使了一计,四姐得以脱身,万万没想到这事却落到了自己妹妹身上,叫她怎么能不怄。即使拼了命也不会让妹妹去做那老王爷的侧妃!
  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横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阻止,窗外天色已渐暗,深蓝暮色,二三星辰。
  ***
  纠结至戌时,想到这时辰末便是宫门下钥时分,他们这几日便会把妹妹送去恭王府,幽州之行就在眼前,她一离开皇城,欣然可真就无依无靠、孤立无援了!
  花厅里宫人们正在传膳。于心然心一横起身拉开金丝楠木柜,她不能跟着去幽州,她也一刻都等不了了。在别人眼中自己飞上枝头做了贵妃,两年来她装成温顺的模样,只有她知道自己为了摆脱这一切可以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来。
  除了妹妹便没有任何的牵挂,现下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家族荣耀她统统都可以抛弃!再隐忍下去她将彻底失去妹妹,欣然如此纯粹的孩子,对与徐雁秋又一往情深,进了恭王府她活不成的。妹妹即将身陷囹圄,于家不义,她也无情。现在就出宫带着妹妹欣然离开京城,远走高飞,谁都别想阻止她,即使真走不了便玉石俱焚!
  从妆奁里抓了珠宝钗环,又取了金银包好。
  “娘娘,可以用膳了。”宜枝撩了帘子进来。
  “本宫吃不下,撤了吧。”于心然心里已经溃不成军,只能在面上装作无事的模样。
  既然已经决心离开了,遮遮掩掩反而误事,若等天黑了宫门也已经关了,不如此刻便堂而皇之地走。
  招一喜到跟前,“你叫内务府备马车,本宫父亲病重,现下就要回去探视。”
  “奴婢这就去办。”
  “你和宜枝随本宫一道前去。其他人好好守着芙蓉轩,本宫明日一早归。”
  “是。”宫人们不疑有他,纷纷恭顺地应了。
  戌时末,天已完全暗了。内务府备好了华美的四驾马车牵来,总管讨好着呈上了许多珍贵补品,又拆线了四十个宫人要随着去。
  于心然全部推拒,只带一喜和宜枝,将钱财藏于袖口。心中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回家里接了妹妹就走,之后随便选一条路走,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永远都不回京城!
  一鼓作气准备就绪,内务府驾车的太监扶着她上马车,真到了这个时候,于心然心里渐渐没有着落。
  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
  “贵妃要去何处?”
  才跨上马车,忽闻得来自身后的声音,路的尽头一行人正缓缓往她这儿来。于心然仔细瞧了瞧,等看清了来人,她大惊失色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贵妃要去何处?
  贵妃:臣妾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感谢在2020-08-28 10:16:24~2020-08-29 00:4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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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皇帝今夜没招她侍寝, 怎么会来?!
  方才为了去内务府要马车,她不得不谎称父亲病重回家探病,可皇帝今日上了早朝还见着父亲, 若一会儿被他询问, 不就轻易穿帮了吗?!
  脑子一热本能地想要逃避,直接跌下了马车。
  “娘娘?”内务府的太监见她神色有变,立即上前扶住。
  皇帝越来越近,“拦住她!”
  这一句怒斥将她的焦虑逼到了极致。于心然挣脱了太监的手, 后退了几步在周围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巡视转身往寝殿里跑,花园后门离宫门更近!
  她慌不择路,甚至没有时间回头看有没有宫人或侍卫追来。袖中的珠宝金银散落下来, 也不敢回头去捡。穿过整座芙蓉轩来到宫墙边的小道。
  “啊——!”慌乱间又小心被自己的裙摆绊跌倒了。要爬起来却听见了背后的声音,灯笼的光渐渐照亮了道路。
  奋不顾身钻进身边的草丛里,将一切的顾虑全部抛诸脑后。一定要出宫带妹妹离开京城,此时只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花丛后面便是宫墙,于心然此刻蜷缩在墙下并不敢动,只求不要被禁军发现蛛丝马迹!
  一直等到火光渐远去, 她才扶着墙慢慢站起, 却不想身子没了支撑往墙边跌去。花丛遮住的墙头竟然是空的?
  刚要站起一探究竟, 火光又再次亮起来, 禁军回来了!顾不得其她, 她伸手去摸宫墙, 真的是好大一个狗洞。
  这,这简直是神仙在帮她。
  一头钻入其中往外爬。待再见到光亮时,于心然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出来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遇!
  坚不可破的牢笼,就这么轻易地破了?
  来不及欣喜, 远处又传来声音,她立即躲进黑暗,待到分清了方向之后朝着于府走去。
  进宫两年,已经全然忘了独自行于街市是什么感觉了,即使未入宫前她也日日困于一隅,鲜少能出府。
  此刻不算太晚,天下太平已经许多年未宵禁了,靠近皇城的地方尤其热闹。经过一片人头攒动的灯市,年头刚过依旧一团喜气。她摸了摸袖子里头,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和金银全部落在了皇宫里,只剩......只剩头上的发簪和手上的镯子能值些钱。
  不少路过之人纷纷对她投以注视,于心然只当方才钻了草丛弄得满脸污垢,躲闪着旁人的眼神,宫里大多数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现在她真就不习惯这些人的目光。
  “姑娘有礼,姑娘是迷路了吗?”迎面而来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突然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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