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34节
陆衎勾起一抹冷笑,拿过一旁的资料,摊开照片摆在他面前,说:“看来我应该给你描述下常宇和你哥是怎么死的。不过先说第一个,死的人叫吴成志,死在巷子里一个垃圾池旁边,身上有数十道伤疤,阴/茎被割了丢在一旁,死之前割的,没少受罪。对了,他就是强/暴了覃以沫的人。接下来就是常宇……”
他吞咽口水,神情不自然,还嘴硬:“那,那又如何?反正我没做过。”
“好,赵远,我们下一个问题。”陆衎问之前,打开了另外一段录音,是赵远和岑歆在酒吧的对话。赵远听到的时候,自然脸色是难看的,还在震惊愤怒岑歆是他们的人的时候,陆衎就问:“为什么说,于珊珊小说里面,女主原型现实生活中死了。”
赵远是大概清醒了,也理智了些,一下子就反驳说:“我说的是小说里。”
陆衎冷笑了下,又问:“好,继续,为什么说于珊珊的小说有问题?”
赵听到他没再追问上一个问题,松了口气,也立马上套说:“因为那本小说不是她写的,是覃以沫写的,里面前半段的剧情说的其实是于倩以前的遭遇,后半段才是她自己,不过不像现在于珊珊写的,只是个大概。”
“你怎么知道?说清楚些。”
“于倩没转学之前也没少受欺负,然后转校来也同样。但是和覃以沫在一起后,反而谣言的对象就变成覃以沫,尤其那照片传出来之后,覃以沫说实话,确实有些惨。但是,我们那时候又不知道,我也是后来,后来,就那天完事后,大概12点,她清醒过来,就跑了,衣服都没穿好。然后那天夜里一两点的时候,我们收到一个邮件,里面就写了这个故事,反正挺长的,不过没有这个长,应该是早就写好的。最后,她说,她只是暂时消失了,她还会回来,到时候,伤害过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当时都挺害怕的,然后我才知道她写的那些,都是真的。后面就听说她失踪了,过去那么久都没有出现,我估计她是死了。”
陆衎很快提炼出他说的关键词,“事后?给你们都发了?失踪?死了?赵远,你说你和你哥什么没做过,那么,你怕什么呢?”
赵远结巴说:“我,也许记错了,我们那天都喝多了,也许不小心,碰,碰了。但是,我们又没真的,真的,进去。”
高海涛打字打的特别响,虽然已经快要到秋天,但是南城的天气很热,夜里也不应该凉,但是这一刻,这房间却充满了压抑和冷。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那样平淡,可连成句子,就真的是一把锋利的刀,是这般的挖人心尖肉,血肉模糊的真相,竟这样淹没在五年前。
他们查过赵远他们的背景,父母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要想压下这消息其实很简单,更何况学校也巴之不得捂实这块遮羞布,谁也不会主动去提到这事。尤其当覃以沫失踪后,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些。
覃以沫,那时究竟有多绝望?他们都才十五六岁的人,却能做出这些事后,照常生活,过后提到时也不痛不痒,轻描淡写的说着。如若不是真的出人命,他怕是一点惧怕愧疚的心理都没有吧。
问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一个小时结束,他要求打电话给父母,陆衎依旧拒绝了,并且也没有放他走。
现在就剩于珊珊,她在这个故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44章 双生(二十三)
陆衎出来时,于珊珊已经在等候。她今天穿着简单,就一套休闲服,一双小白鞋,妆也没怎么画,比起第一次见面,现在的她总算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她握着纸杯,向陆衎问好:“陆警官好。”
“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点点头,眼眶一秒就红了,和之前一样。
陆衎没有多看,就吩咐旁边的秦慕说:“小秦,带于小姐去里面。”
“好。”
陆衎匆匆放下东西,高海涛就闯了进来,恶狠狠的说:“这小子真不是东西!覃以沫那时才多大,15岁!他们还是不是人?”
“这小子压根就没说实话,覃以沫当时不是自愿去的,是被人下了药……”
“杨舒告诉你的?”陆衎并没有生气高海涛的隐瞒,现在他比刚才平静了许多,从他说这话,也明白那事情发生后,覃以沫去见了杨舒。
如果覃以沫真的不在了,那么,杨舒是她见的最后一个人吗?
高海涛没隐瞒,直言道:“杨律师说,覃以沫发生那事后,给她发了短信,其实之前打了电话,但是她在忙没接到。她当时在外地出庭,那天夜里没有回来,她其实很后悔,她说如果早也一点接到那个电话,也许可以救到覃以沫。”
“覃以沫什么时候给她打的电话她没接到?”
“十点多了吧?老大,我觉得这事,和杨律师没有太大关系吧?还是,你有什么没告诉我。我能分清楚自己的立场,也相信杨律师的为人,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高海涛说的有些急切。
陆衎放下本子,然后走到他面前说:“本来我也不想瞒你,岑歆见过覃以沫,她说那人长得和杨舒特别像。但是覃以沫仅留的照片也在这了,和岑歆描述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五年的变化,不会把一个人的五官彻底改变。现场你也看到了,几乎没有留下破绽,凶手反侦查能力很强,你现在懂我的意思吗?”
高海涛低头思考,陆衎又说了一句:“当然,现在这些都只是假设,还有很多疑点,我只是希望你,关于杨舒,隐瞒不是帮她。”
高海涛点点头,却没有在说什么。
陆衎打了张松晨的电话,他也已经到了,就安排他和秦慕先审于珊珊。然后陆衎拿起高海涛整理打印出来的笔录,从赵远的话中,可以看出有几个问题。
为什么覃以沫会发那条短信又自己醉倒在那里?杨舒说是被下了药,那是谁下的?又是谁把她带到那里去的?那种药从哪里来?
才想到这,听到门口的动静,就见到是岑歆敲,她走进来说:“这是报告,他胃里的药物残留是迷/药。”
陆衎接过来看,“这药发挥作用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但是这类药,是禁/药。”按照药的发挥作用的时间来推测,可能是于珊珊下的,但是她一个普通学生,又怎么那么容易就拿到。
他放在桌子上,跟岑歆说:“好,我知道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让其他人送你。”
岑歆摇摇头说:“不用,我还要收拾收拾,你忙你的。就是我忙完,于珊珊的问话,我能听吗?”
“你现在也是编制内的人,可以在外面看,但是记得不要全信。”
“好,我知道。”
三人一同出去,张松晨和秦慕正在问话,张松晨是戴着蓝牙耳机,接着外面的设备,所以陆衎能听见里面的对话。他打开对讲,和张松晨说:“赵远说当年不是三个人迷/奸了覃以沫,而是常宇一个人做的,是覃以沫约的常宇,他们进去的时候覃以沫是昏迷的的状态,可能被用了药,你找机会问问。”
张松晨向这边看了一眼,表示知道。
这一次的于珊珊和上次见到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说话的腔调也正常了,情绪波动也没之前那样大。
前面简单的询问过后,于珊珊坦言确实是她去接的赵程,但是在去到公寓没多久,她就回学校了,时间也和监控到的时间对应得上。
只是,突然于珊珊问:“我刚,看到赵远了,他……就是关于以沫,五年前的事,他都说了吧?”
这样直白的问,陆衎对张松晨说:“你直接告诉她赵远说的内容。”
张松晨了解,点了点头,对于珊珊说:“他说五年前,真正施暴的人,只有常宇,他们兄弟两没有做。”
于珊珊突然抬头,眉心一下子蹙紧了,声音有些颤抖:“他胡说!”
张松晨说:“他提到,五年前是覃以沫先约的常宇,后来常宇也约了你,你那时候在哪?”
于珊珊又换了一副样子,她双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握在一起,然后缓缓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当时,我没敢去,因为太晚了。”
张松晨追着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个都做了?而且赵远说,他们进去时,覃以沫喝多了倒在包间的沙发上。”
于珊珊低垂着头,微卷的长发遮住半个脸,“我不知道。”
陆衎对着耳机刚要说,让张松晨问她小说的事。张松晨就问了:“你的小说,我看过了,里面的原型,是覃以沫吧?”
陆衎愣了下,随即放松一笑,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不亏是搭档多年。
于珊珊握紧的手,抬到桌子上,她抬头说:“是,张警官,我想坦白一件事,其实我现在写的小说,不是我写的。”她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
酝酿一会才接着说:“这本小说的框架,实际上是以沫留下的遗书。我确实忘不了她,所以经常会看她留下的邮件,就有时候会在微博上更一些扩写的内容,然后我的老师就说,为什么不根据这个来扩写,这是个社会热点,如果成功了,可以引起社会广泛的关注,说不定就能找到她了。但是在出版的那一稿,我改了结局。”
她短短几句话,却前言不搭后语的,前面才说遗书,后面又说找她,张松晨刚要问,她突然说:“因为我真的希望她死了,死在五年前。对于以沫来说,这是解脱,可对于其他活着的人来说,就是永远的惩罚。”
岑歆这时候进来,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在看到陆衎时,躲闪了他的目光,去看着里面的人。
“你觉得对他们来说有惩罚到吗?”张松晨问。
于珊珊抬头,又低下去,眼里一闪而过自嘲。
“你之前说过,你是常宇死的前几天才知道覃以沫被他们三人强/暴的,现在又改口说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于珊珊这时候没有多大反应,淡淡的一笑,保持沉默,不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当年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我希望你配合我们,找出证据,才能真的帮到你。于珊珊,这些年,你一直都活在愧疚里,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吧?”
于珊珊突然红了眼眶,她嘴角带着笑容,抬眸看了眼窗外这头,她是看不见外面的,但是她却看了眼四周,然后目光落在张松晨身上说:“张警官,如果五年前你们说这话,我也许会当真。不过,如果换做是以沫,她应该什么时候都会相信你们的话。可是,当时,最需要你们执行正义的时候又在哪呢?那种被人当做是狗使唤,小心翼翼的生活着……明明都那么努力了,却还是被……”
“以沫,她真的好到,让人嫉妒。有了对比,才会知道自己原来那样的不堪,在她面前,都会觉得自己恶心……”
张松晨没有搭腔,听着她发泄似的质问,外面的人也陷入沉默中,陆衎不知道今天于珊珊为什么肯说出,也不知道她有几分真假。
只听见她平复了后,又说:“对,我愧疚,我承认,我对不起她。传出去的那张照片,是我拍的,我悄悄寄给她,是想让她别在继续查这件事,用这个去定吴成志的罪就够了。但是我没想到,她后面竟然查到那么多。她跑来劝我,让我为她做证,我已经被毁了一次,不可以再经历一次,她最后答应了不让我出面。”
“可是,吴成志被判五年后,她又上诉,她跟我说她找到证据,会拿给杨律师……她明明答应我,只要他被判了刑,就不会再继续的。”
“她给了律师什么证据?”张松晨隐隐的知道了,可能她也是受害人。
于珊珊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们,然后就默默地流泪,她动了几次嘴唇,都没有说。
秦慕给她递了纸巾,她擦了下眼泪,然后说:“那天,是她约我出来唱歌,我趁她去厕所,然后用她的手机给常宇发了一些暧昧的短信,我想让他知道以沫也不是什么好人,想让他死心。但是我没想到他当时和赵程他们在一块,赵程把我约了我去另外一个地方,我没去。然后我回家了,我想着在公众场合,他们不会怎么样。况且,我走的时候,以沫是有意识的,后面的事,我真的没想过……”
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慢慢被凑完整,却是那样的残忍。
陆衎出来时,已经没见到岑歆,他来到办公室,旁边放着一杯咖啡,有些凉了,应该是她早就放着的。
他浅酌了一口,没有祁亦言泡的苦涩,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很提神。
张松晨也出来,他递给陆衎打印的口供,说:“她有不在场证据,赵程死的时候,她没回去学校,在附近开了一个酒店。”
“那个点明明可以回学校的。”
“但是确实酒店有监控她进去后,没有出来。”
陆衎沉默,张松晨看着桌上的两份口供,说:“五年前的事,他们谁也没说实话。”
陆衎知道,关于覃以沫那晚的事,于珊珊和赵远说的都不是全部的真相。赵远说他们去到时,覃以沫意识不清醒,但是于珊珊却说,覃以沫只是有些醉意,没有不省人事,肯定是他们三人下了药。
可无论如何,覃以沫,她真的就那样“死”在那个夜晚。人性的贪婪,嫉妒,欲/望,竟如此龌龊,本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被如此糟践。
陆衎想到岑歆,她呢?在那时又经历了什么,是否也是求助无门后,才不愿意相信了?
第45章 双生(二十四)
时间过去一天,昨夜又下起暴雨,又急又凶,可经过这么一洗刷,整座城市焕然一新。早晨岑歆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空气格外清新。她眯起双眸,仰首望向天空,那大大的太阳,也暗示着,今天的温度,怕是不会低。
岑歆转身去换了套轻便的衣服,走到镜子前,看着上面浓重的黑眼圈叹气,明明才加了一天晚上的班,但是由于前几天都睡不踏实,所以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好。每天夜里,总是有过去的一些记忆,零零碎碎,当有一点困意时,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和痛苦,细细的啃咬着她。
黑夜中,听着屋外的雨声,就坐在床上发呆,白天又像没事人一样。
而陆衎,从那天后就天天往这里跑,晚上自然而然就留宿这里。岑歆自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她太想有人陪着,也就顺势不说。面对他时总要小心翼翼的隐藏,她在外人面前都扮演那般的完美,唯独在他面前,经常弄巧成拙,只是他平时那样看着,她都没法伪装下去。
前天他们审讯完于珊珊后,后半夜还是送她回来,陆衎也休息在这,然后昨天中午才去上的班。到了晚上,陆衎依旧送她回来然后留宿,她主动提起去看病的事情,并请了一早上的假。
当她推开门时,客厅里很安静,空气中,感觉到他留下的气息,竟然觉得有些暖意。一个小小的东西在她脚下,岑歆低头弯下腰,抱起它,才短短几天,就重了不少。
“汤包,你再贪吃,小心胖了抱不动你。”
陆衎给小猫取了个名字,叫“汤包”,说是肉肉的,特别像。它也特别粘陆衎,每次这样叫它时,它便自觉的跑到他脚下,求抱抱。
真是爱撒娇,又不会害臊的小家伙。
岑歆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走到客厅,看着沙发上整理好的东西,上面有一张便条。
“醒了厨房里有稀饭,今天要去趟覃以沫以前的学校,你自己去医院小心点。对了,猫粮我已经喂过了,别给它吃了,胖了好多。”
刚劲有力的字迹,耳边竟然能听见他的声音。岑歆看着,悄悄勾起嘴角,低头看着躺在她手臂上的小东西,眉眼温柔。汤包冲她奶奶的叫唤,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