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5节
“恩。”岑歆慢慢的闭上眼,一眨一眨,由昏暗变成一片黑,一曲轻缓的音乐在周围响起。
“你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吧?”
“恩,对不起。”
“没关系的,没有人会责怪你,睡不着不是你的错。”
岑歆觉得心里酸,眼皮很重,她嘴唇动了动,说:“但是,他们担心。”
李景灏语调一如之前,只是比之前更加轻柔了些,他稍微的调大一格音乐的声音,伴随着音乐,说:“他们的担心是他们爱你,关心你,但那是他们的自己的想法,不会强加在你身上,更不成为你的负担。岑歆,放松自己,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去想,想着现在……”
岑歆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然后听见一声声敲击桌子的声音,一下,两下……她意识随着敲击逐渐减弱,慢慢的只听见很轻的音乐,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时间随着指针一秒秒的流逝,李景灏看着旁边的机器,她戴着的手环传来反馈,知道她已经进入沉睡。他喝着水,观察做着记录,没有在说话。
李景灏很少遇见原因如此配合的病人,第一次治疗多多少少人的防备心很重,但是岑歆,给他的感觉就像习惯了一样。知道她的治疗史,他倒也不意外,也不着急做下一步治疗,他看着她沉重的黑眼圈,让她睡一觉也很好。
岑歆开始苏醒的时候,同样是先听到曲子的声音,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敲击声,然后又随着呼唤她名字的声音,才慢慢醒来。
“岑歆……”
“别急着睁眼,慢慢的来,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阳光有些刺眼,可能一下子不适应……”
岑歆抬了抬手,半眯着眼,看到一些光亮,他把帘子拉开了些,适应了下光亮后,她全部的睁开眼睛。
李景灏站在窗子旁,半开的窗子,阳光照耀在窗台的植物上,绿油油的叶子泛着光。
“睡得好吗?”李景灏含笑问。
岑歆点点头,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半小时。”
岑歆坐直身子,觉得很舒服,才半小时,她却觉得好像睡了一整晚。
李景灏又递给她一杯水,问她:“做梦了吗?”
岑歆接过就抿了下,放在一旁,手握在一起,指尖有点凉,但是手心是热的,她垂下眼说:“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梦见,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景灏看着眼前的女子,晃了下神,很快又说:“岑歆,没有梦是好事,这次只是先让你放松,我知道你很想记起一些事,但是过去的事不能成为你现在的负担,像别人对你的关心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知道吗?”
岑歆配合的点了下头,李景灏也笑了笑,又和她聊天,一边做着记录。
她来之前,就看了医院附近有一座商场,出门时,就约了陶哓哓,她刚好有空。下周一面试,她还缺一套职业装。
走出医院,夏日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睡过一觉,从未感觉的轻松和舒爽,他说的没错,他们对她的好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但是她自己呢?过去发生的事呢?
她抬头看天空,没有答案,只有像洗过一样的蓝天,几天没有出门,屋子里又经常都拉上窗帘,仰头眯眼看向烈日的方向,十分刺眼,又觉得,很是怀念。
她不由一笑,垂眸的瞬间,远远的,就见陶哓哓在对面向她招手。
岑歆向她走去。
陶哓哓是出版社的编辑,认识她对于岑歆来说是个意外,也是很很幸运的意外。
大学期间,岑歆在其他人看来是人美性格也好,可就是对谁都保持距离,不参加集体活动,再加上,她大学几年都是在外面租房子,自然也就没什么朋友。
但这对岑歆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不接触就不会有感情的产生。
她从大二开始写小说,一开始,只是想找点有兴趣的事情做,分散注意力,也没想着会有人喜欢,却因此遇见了陶哓哓。
陶哓哓那时在一个小网站做网络编辑算是兼职,岑歆写的小说多多少少有些暗黑,却正合陶哓哓的胃口。岑歆记得,陶哓哓那时候勾搭她的模样,一天一个样,乐此不疲,后来慢慢就熟了。
陶哓哓就像一阵风,吹得她平静如死水生活,掀起一层层涟漪。但是岑歆也只是把她当做比一般的读者更好一点的人而已。
直到有一次她突然犯病,那时候她自己开始瞒着陆衎戒药,产生的戒断反应让她无所适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小说自然也停更了一个月。
陶哓哓找不到她,给她留了好多言,不知道在哪还找到了她的电话,给她发了好多短信。
她其实,很想告诉她,可是,又怕把她吓跑,想了好多天,岑歆还是没告诉她。想不到的是陶哓哓竟然害怕她出意外跑到警察局去报警,刚好是陆衎受理了,就把她带来了。
这才知道,原来两人同在一座城市。
那些天,陶哓哓每天有时间就过来陪着她,她从不过问岑歆的事,就每天和她说着外面的各种事情,一个人也能说个不停,仿佛就没有什么烦心事。
岑歆,是真的很庆幸,能遇到陶哓哓,却也没办法告诉她全部。
“嘿,哇,岑歆,怎么才多久没见,你又瘦了?告诉我,告诉我,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瘦的?脸蛋漂亮就算了,身材还这么好。你看我,体重又升了一个档次。”她开启话痨模式,又是皱眉,又是捏捏手臂上的肉,那模样,让岑歆忍俊不禁。
岑歆双眸弯弯,眉眼间都是笑意,有些人,就真的有一种天生的感染力,在她身旁,总是可以很开心。
陶哓哓挽起岑歆的手,说:“走,先去买杯奶茶,那里新开了一家,很好喝。”
“刚刚不是说要减肥的嘛?”
陶哓哓皱了皱鼻子,“谁说的,我没听见。”
岑歆无语,她扶额拉住她说:“先陪我去看衣服,待会我请你喝。”
陶哓哓看了要远处排得老长的队,思考了几秒说:“好,最喜欢看美女试衣服了。”她眼睛里色眯眯的,纵然虽然岑歆有时候也嘴贫,可跟陶哓哓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两个女孩手挽手走进了商场,只是不远处,却有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们的背影。
--------------------
这个比之前加了治疗过程,后面还会多加关于医生的描写,圣诞快乐!今明两天的章节。
第7章 黑犬(六)
岑歆直觉敏锐,立马感觉到这灼热的视线,但是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牛仔外套和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匆匆离开,她想看得更仔细些,朝门口走了两步,却被陶哓哓挡住,问道:“怎么了吗?”
岑歆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没什么,走吧。”拉了拉衣袖,或许是商场开着空调的原因,竟会觉得有些冷。
陶哓哓笑着自然的挽着她,说:“你这一看就是太久没出门了,放心,有我呢。”
岑歆没有说话,两人走进商场,岑歆直接奔着一家店去,很快就挑选好。她不挑剔,主要是身材好,一试就合身。付款时,陶哓哓伸头看她签的字,不由心里感叹,陆警官真大气。
走出商场的时候刚好到饭点,岑歆最近没什么食欲,陶哓哓也不想吃饭,就去附近买了一堆油炸食品,蛋糕和奶茶,两人坐在甜品店边吃边聊。
岑歆手机响起,她掏出一看,是陆衎的短信:“今天出门了?吃了吗?吃的什么?”
岑歆低头回消息,认真回复:“来买面试的衣服,和陶哓哓一起,现在正在吃,吃了蛋糕还有奶茶。”
发送完,岑歆又在后面加了一条:“我刷了你的卡,你说送我面试的衣服。”
陆衎很快也回复:“去吃点饭,附近有家海鲜粥很出名。”
“本来应该我带你去买,最近有些忙,有什么事和我说,对了,你把面试的时间地点告诉我,我提早安排。”
岑歆急忙回复说:“别,你去了,不摆明是去拉关系了吗?”
隔了半分钟,才发来一条“好。”
陶哓哓伸头偷偷瞄了眼,眸光里尽是暧昧之色,杵着下巴说:“啧啧啧,你看,这陆警官,人长得帅气,身材也好,刑侦队队长,体力也好。家境呢没什么挑剔,对你是真上心。刚刚的卡是他的吧?你说,这样的人,去哪找?”
岑歆已经回复完,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略作思考状,说:“可,不管按辈分来说,还是年龄来说,他都是可以做我叔叔的人。”
陆衎的父亲是她父亲的师傅,按辈分确实是叔叔辈,但是陆衎没有大她几岁,叫叔叔又会把他叫老,他不喜欢。就像他不喜欢她把他隔绝在外,比如今天买衣服的事情,是他说过的并且留了卡,如果她不用他会不高兴,而她,不想陆衎难过。
“咳咳。”陶哓哓刚吸进一颗珍珠,听到岑歆的话,卡在脖子间,呛得脸红,岑歆连忙递上纸。
陶哓哓缓过来,一边拍拍胸脯,一边说:“我打赌,陆警官听到这话,绝对会被你气死。”
岑歆呆愣,却不去思考两人的关系,只是知道,现在是最好的。她给他想要的乖巧和听话,而他给她绝对的安全感和相对的距离感,这样就不会有负担,挺好。
陶哓哓对岑歆很是无语,她再傻也能看出陆衎对她的心思,怎么会,岑歆就觉得是叔叔呢?
“岑歆?”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岑歆和陶哓哓同时抬头,岑歆看清人后礼貌的说:“李医生,来买咖啡?”她看到他手上提着的东西。
李景灏微微一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天气有些热,却身穿一套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像丝毫感觉不到热一样,和早上在医院见面时候一样。
他含笑说道:“吃完饭,出来走走,顺便买杯咖啡,他家的拿铁不错。”
岑歆浅浅一笑,没作答,陶哓哓拉了拉她衣袖,小声说道:“有点帅,不介绍下?”
男子似乎听到,连忙掏出一张名片说:“你好,我是李景灏,二院的心理咨询师。”
李景灏大概三十多岁,外表斯文俊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说话的声音温柔,伸出的手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陶哓哓接过,看了眼上面,留的是私人号码,立马收下。一边伸手说:“你好,陶哓哓,岑歆的好朋友。”
李景灏低头一笑,客气的与她握手。陶哓哓不知为何,动作微微一顿,突然觉得不妥,又赶忙松开手。
李景灏依旧面带微笑,收回手对对岑歆说:“对了,岑歆,周五可以做下一阶段的治疗,有时间吗?”
岑歆点点头,“有。”
“好,那就周五见,马上就要面试了,放轻松一些。”
他说完,兜里的手机响了下,他掏出接听,但是对面还没有说完,他就说:“不是让你在家,你在那等我,我马上过来。”
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装进包里,对两人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岑歆目送他离开,从玻璃窗看见他是朝着一家咖啡店走出,不多会,出来时提着两杯咖啡。
岑歆收回目光,却发现突然安静下来的陶哓哓,注意到她也看着李景灏的背影,有些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说:“人都走了,回神了。”
陶哓哓拉下岑歆的手说:“岑歆,如果你遇到一个你很怕,但是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又会想见的人,怎么办?”
“刚刚,那个医生,给我的感觉,和他好像。”
岑歆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噙着淡笑问:“前男友?”
陶哓哓一脸惊讶的看着岑歆:“哇,你属蛔虫的?”
“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顺其自然。”
岑歆是个安静的人,陶哓哓不愿意说,自然岑歆不会主动问,反正真要想说的时候,陶哓哓绝对会毫无保留全部说出的。她羡慕这样的人,有能信任的人,有倾诉的对象,有能开口的勇气,是件幸运的事,而她说不出口。
“岑歆,你最近又不好了吗?”
陶哓哓看着岑歆安静的模样,脸上挂满了担忧,尤其是她明显的黑眼圈,以及刚才那个心理医生,她就已经猜到。
岑歆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笑容,她垂眸掩饰自己,浓密纤长的睫毛留下了一圈阴影。
她低头说:“我曾经忘了很重要的事,我想记起来。”
“是很痛苦的回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