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前任的现任

  老韩惦记他腿里装着钢板,打球万一导致术后并发症,便告诉审计组季绍明腿动过手术的事,别人当然不敢再和他打球。向晗又因为只会发球,同事们觉得和她打球没意思,也落了单。工人之家的饮水机积一层厚灰,水肯定是不能喝了,两个人就被推出去买水。
  季绍明开车带她去兴安附近的大超市。卖场里熙熙攘攘,都是来置办年货的人。入口处摆着一个泡沫雪人,身上插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有山楂的、核桃夹心的、橘子的。季绍明挑了一根最常见的山楂糖葫芦,请售货员裹上糯米纸包好。他放进推车里,说:“给我女儿买的,她过会儿放学。”
  向晗没说什么,她接风宴上就听朱耀议论过,季绍明离婚六年,有个十一岁的女儿。要不然,她那晚也不会放心上他的床。
  他们选了一箱矿泉水和一箱能量饮料。向晗想起这两天她该来月经,便让季绍明先去排队结账,自己去买点别的。超市里过分吵闹,“恭喜发财”的音乐声,喇叭循环播放的叫卖声,还有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搅作一团。即便两人站得近,季绍明仍没听清她说话。
  他皱眉问:“什么?”
  向晗以为他故意装听不见,卯足劲,铿锵有力地喊:“我要去买卫生巾!”
  身侧买打折果汁的大妈们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季绍明后知后觉地点头,说:“我在收银台等你。”
  向晗月经量大,她挑了两包日用,一包超长夜用,害怕睡觉渗漏,她又找熟悉牌子的安睡裤。
  最后一包。另一只手抢先她拿到了。
  “向晗?好久不见啊。”
  她转换目光,原来是庄然。庄然捋捋头发,小酒窝令她的笑容愈加甜美。一点也没变,同她叁年前挽着齐星宇走过的微笑,一模一样。
  向晗来安州的飞机上就想过,齐星宇和庄然都是安州人,这趟出差,会不会遇见他们。现在果然碰上了。
  向晗硬挤出微笑,说:“好久不见。我来安州出差。”
  “还在事务所?”
  “嗯。你今年应该研究生毕业了,有打算吗?”
  “已经和券商签了叁方,实习转正,同事很认可我。”,庄然认为向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之前齐星宇删好友的事,向晗不愿和她多作纠缠。欲离开之际,庄然忽然开口:“星宇这次陪我一起回来的,年前见见双方家长,把事情都定下来。”
  向晗心想关我屁事,嘴上客套说:“恭喜。”
  计生用品在卫生巾货架对面,庄然扫了叁盒避孕套,丢进车子里,无奈地说:“这东西总是用得很快。”
  向晗觉得庄然的言行简直不可理喻。她对前男友的性生活不感兴趣,她也没做过任何破坏齐星宇和庄然感情的事。
  当年,明明是齐星宇和她分手后,无缝衔接庄然。她心里虽不舒服,但齐星宇确实没有出轨,作为前任,她无权干涉他后来的恋情。除了梓玥,她没把这件事告诉共识的任何同学。只为保留他们各自的体面。分手的叁年里,她恪守前任的优秀道德,没和齐星宇在微信上说过一句话,没给他朋友圈点一个赞。
  她不明白庄然今天在耀武扬威什么。
  庄然明明已经拥有她日思夜想的齐星宇了。她暗恋多年等的不就是修成正果吗?
  因为庄然,向晗再也不看校园言情小说。在那些书里,女主角漫长暗恋的对比下,她这种大学期间和男主角的恋爱,只能算作插曲,用来衬托女主角爱的诚挚。她还讨厌书里详细的细节描写,他们在校园时代是如何情根深种,他们有多么丰富的难忘回忆,仿佛她和齐星宇的美好很浅薄,而且是个错误。
  庄然脸上呈现胜利的微笑,即便向晗心里,从未有过这场比赛。
  季绍明推着车子从过道进来,对向晗说:“人太多了,容易走散,我过来找你。”
  庄然回头讶异季绍明的出现,他竟然和向晗认识,她率先问好:“绍明哥。”
  季绍明看是庄然,客套地笑了一下,也没想回话。庄然是庄涛的小女儿,虽和他还有韩文博是一辈人,从小认识,但是年龄差距大,庄然上小学的时候,他们都念高中了,没有共同语言,平常见到只是互相问个好。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他和庄涛势不两立,庄然大概也知道事情经过。
  场面一度尴尬。
  向晗说:“原来大家都认识。我这次在兴安出差,季工负责和项目组对接,我们出来给同事们买点饮料。”
  庄然见季绍明身着工服,向晗脖子上挂着兴安的工牌,明白了情况。她颇为友好地揽上向晗肩膀,对季绍明说:“我和向晗是大学同学,一个专业的。”
  向晗肩膀不适地动了动,神色厌烦,季绍明救场说:“我们先走了,同事都在厂里等着。”
  季绍明先离开,向晗走前贴近庄然,眼神对准购物车里的玻尿酸避孕套,耳语道:“我和星宇以前喜欢用超薄的。”
  她说完脚步轻快地追上季绍明,他们挪动车子排队付款。季绍明说道:“庄然是兴安厂长庄涛的女儿,我和她都住家属院,算是领居。”
  她“哦”一声。上学时她听说过庄然家庭背景深厚,并不意外此事。
  季绍明看她的侧颜,试探地问道:“你和庄然……”
  向晗倒不藏着掖着:“庄然是我前任的现任。”
  “她没你好看。”
  向晗看着季绍明俯身抬饮料的背影,笑了,说道:“谢谢。”
  向晗没过多久便后悔谢他了。她和季绍明一人搬一箱水,上工人之家二楼,她上肢力量弱,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季绍明爬着楼,听她在后面的喘息声时远时近,越来越剧烈,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听得他心猿意马。他放下自己的箱子,回身夺过她手里的,意味不明地调笑道:“你体力怎么这么差?”
  “我身体很好的,我以前可是……”,她开始还为自己辩解,见他的笑容愈发不怀好意,明白过来。
  她负气地抢回箱子,叁步并两步走上二楼。他仍在笑着,她的体力就是很差,每次做完,他想和她说会儿话,她眼皮子耷拉着,神情迷茫,倦得什么也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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