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第190节
此时的她已经十分困倦了,一整夜睡不到三个小时,可她还有事情要办,总得先办完了才能踏实。
不会儿,她就叫了开锁公司的人,将周楠申书房里的保险柜撬开,尽管她心里也是有数的,真正重要的东西他是不会放在这里的。
果然,保险箱里只有一些周家每个月支出和收入的账本,有几张银行卡,还有优盾、优盘,以及一些签账记录。
要说唯一有用的,就是周楠申的遗嘱了。
周珩很意外,他竟然还留了遗嘱,而既然留了,却谁也没说,只收在保险箱里,大概他也猜到了保险箱会被撬开。
周珩拿着这些东西叫了车。
在路上,她就将遗嘱看了一遍,等回到公寓,第一时间改掉了门上的电子密码,然后进去洗了澡。
就在洗澡的同时,她脑海中还回荡着遗嘱的内容。
周楠申的遗嘱和其他人的不同,他没有对财产进行分配,而是用一句“全权交给周珩处理”就将难题解决了。
至于余下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写给她的。
在这里,他交代了三部分,第一部 分提到了陈叔和安妮,内容就和他们上次谈话的一样,让她有疑问解决不了,就去找这两人。
第二部 分,周楠申提到了许家,还说预计许长寻和许景烨会来找他,而他们的意图各不相同。
在这里,周楠申特别点出来一个重点——如果许长寻和许景烨是一同前来,就说明许家父子暂时剔除嫌隙,将要一致对付周家,最低限度也是许景烨对许长寻表了态,服了软。反过来,若是许家父子分别前往,那么就是他们还处于互相猜忌的阶段,这是对周家有利的,也很容易利用攻心术从内部分化他们,令二人相互猜忌。
周楠申这部分的猜测几乎可以说是全部押中,许景烨和许长寻还没有拧成一股绳,这还得归功于许长寻往日的教育,和许景烨自小受到的打压。
父子离心,岂是那么容易就修复的?
至于第三部 分,周楠申终于提到了周家的未来和后路。
要维系一个家族不是易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钱,所以周楠申特意留下周家在海外的几个账户,并且嘱咐周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周珩看到下面的明细,也是因此才得知,周家的财产竟然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这里面不仅有存款,还有投资和股票。
不止如此,受到周楠申重用的高征和黄彬,他们二人的黑钱,也存放在两个海外账户上,而这部分是由周家代为管理的,毕竟他俩都是粗人,洗钱、投资这种事他们不懂。
这也是他们二人多年来不敢有反义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周楠申为了以防万一,还在遗嘱中提到周家在香港投资的几个私募基金,投资金额都不小,定期会有分红。
如果周家遇到危难,海外的资金一时拿不出来,那么投资私募基金的钱可以更快一点调动。
自然,除了钱之外,周家的后路还关系到另外一件事——罪名。
周楠申虽然死了,可他生前犯下的或多或少牵扯到经济罪案,若是有朝一日周家被追究了,免不了要吐出一大笔钱来平事。
周楠申必然也考虑到这一块,所以他还留了一些“证据”,借此来帮周家,帮他自己摘清一点罪名。
而这些“证据”,除了上次周楠申交给周珩的账本数据,还有另外一部分,关系到许家这十年间透过海外部洗钱的线索,并将此存放在其中一个优盘里。
周珩将优盘插进笔记本看了一遍,这些东西还算清晰,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在必要时刻交出去,必然能给有关部门提供调查方向和脉络。
换句话说就是,周楠申希望借此能换取周家的“宽大处理”,不至于让他辛苦挣下的江山血本无归。
从这个角度来看,周珩自觉她就没有这种觉悟,不像周楠申还会为死后的事考虑。
毕竟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后面又会如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
周珩洗完澡出来,将周楠申留下的东西整理好,便将其锁在柜子里。
随即她吹干了头发,换了衣服,正打算躺下来眯瞪一会儿,姚心语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进来。
周珩看到来电显示,先是一怔,随即就意识到必然是海外部出事了。
果不其然,周珩刚将电话接起来,就听姚心语说:“咱们部门今天换领导了。”
周珩说:“这件事在我出差之前咱们不就聊过了么?”
“那怎么一样,当时许景烨还在争取,还有的拉锯。”姚心语说:“谁想到董事长速度这么快。”
周珩淡淡道:“你怎么会想不到,你爸那么‘神通广大’,连我会一个人去春城出差都能提前预料到,你们父女都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姚心语没理她的调侃,很快抱怨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提早就收到消息了,知道今天部门办交接,所以特意躲了?以后这种事你能不能叫上我,你可不知道刚才那场面有多尴尬,董事长亲自带许景昕过来了,‘亲手’将海外部交到他手上,许景烨虽然在笑,可那脸色真的很难看!”
哦,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好戏,可惜错过了。
周珩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说:“以你的脾气,就算我提前跟你说,你会忍得住不去公司亲眼鉴证好戏么。”
姚心语啐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许景烨今天心情很差,我们是没什么,但是你们住在一起,你要当炮灰了。”
周珩无声的笑了下,又虚应了两句,就将电话切断。
炮灰?
是啊,现在的许景烨急需发泄,也需要有人听他情绪满肚子怨气,可她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才被他当“礼物”送了出去,此时应该还在气头上,再说周楠申刚走,她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办,这个借口也可以用上好几天。
所以不管许景烨有多大的怨气,都让他找别人撒吧。
思及此,周珩将手机关了机,很快钻进被窝。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什么梦都没有做。
到最后她是被热醒的,醒来后,头有些昏沉,眼睛也干涩发疼,喉咙更是冒了烟。
周珩迷迷瞪瞪的走下床,进厨房先倒了杯温水喝光,这才顺过一口气。
随即她将手机打开,只见里面蹦出好几通许景烨的来电。
周珩拨了回去,等待的同时,又倒了一杯水。
电话接通了,许景烨的声音有些沙哑:“之前给你打电话,一直在关机。”
周珩听出来他声音里的沮丧和愤懑,只问:“我之前在忙,手机没电了,也没发现。怎么了?”
许景烨这才说:“海外部丢了。现在我手里只有市场部。”
周珩故意停顿了两秒,借此表示惊讶,然后才说:“那,还能争取回来么?”
“很难。”许景烨问:“你晚上回来么?”
周珩缓慢的吸了口气,看着手机屏幕上“许景烨”三个字,突然有些好奇他的心路历程了。
她去春城的事,他竟然只字不提,就连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和出差前一样。
周珩垂下眼,说道:“我爸去世了,这几天我都回不去,要在家里主持大局。”
许景烨那边明显一愣:“他……”
周珩说:“你之前不是说了么,他应该就是这两天,事实上连半天都没有。”
许景烨叹了一声,吐出这样两个字:“节哀。”
周珩接道:“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你调整好情绪,好好工作吧,我也要忙了。”
这话落地,也不等许景烨回复,她就径自切断通话。
……
半个小时后,周珩出了门,又一次回到周家大宅。
这个时间,蒋从芸已经在了,自然也发现书房的保险柜被撬开了,她第一时间来到周珩面前。
周珩面对她的“兴师问罪”,只淡淡道:“东西我拿走了。”
“你……”蒋从芸本想质问她凭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凭什么,就凭周珩是新的家主。
蒋从芸深吸了一口气,将不平按耐下去,很快又挤出一个笑脸:“就算你要拿那些东西,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啊,还找人来撬锁,不知道的还以为遭了贼了。”
周珩闻言,颇为有趣的扫了一眼蒋从芸无缝切换的嘴脸,说:“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跑回来,为什么手没有我快。”
蒋从芸又变成了冷笑:“你爸刚走,你就这种态度,不是要急着分家吧?”
周珩只说:“放心吧,之前答应你的,我依然会兑现,只要你不改嫁,你就还是周楠申夫人,我名义上的母亲。你每个月的花销会和过去一样,如果不够,想要赚外快,你知道的,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蒋从芸反应极快:“好,那我现在就要兑现。你不是想知道梁峰和周楠岳的故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可我现在没心情听。”周珩说。
蒋从芸眼神一变,张了张嘴,似乎要吐出什么惊天秘密,借此来吸引周珩的注意力。
可就在这时,大门外响起门铃声。
不会儿,家里的阿姨将客人迎了进来,正是面色沉重的黄彬和高征。
显然,他们已经得知了消息。
这之后,不用周珩安排,蒋从芸就自动切换上周楠申夫人的角色,跟两人哭诉起来,一会儿说“太突然了”,一会儿又说“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周珩让家里的阿姨准备好茶水,抽空去给陈叔打了通电话,得知医院的进展,仪式就定在后天,在医院办个告别式,然后再去火葬场和墓地。
自然,陈叔也问起需要通知的到场名单,周珩只说,将为周家效力的人都通知到,再加上许家,其余的就不用了。
周楠申这一走,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把关系户都叫来了,阵仗未免太大,兴许会被有关部门盯上。
再说,他既然留了后路,就说明他心里有数,知道那些事早晚有一天会爆发,这才早一步作了部署。
而此时周家刚落在她手上,对她最有利的形势就是低调处理,在暗中观察各方势力的异动,绝不能将自己过早暴露在明面上,成了活靶子。
几分钟后,周珩挂了电话,再回到客厅一看,蒋从芸已经哭完一场,眼睛还是红的,而此时高征、黄彬二人仍在安慰他,三人还在“想当年”,回顾着过去周楠申在时的风光。
周珩旁观了片刻,蒋从芸就发现她回来了,很快将她叫过来,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将高征和黄彬留给她。
周珩心思一转,就意识到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聊到某些“重点”,而且还是烫手山芋,蒋从芸不想管,于是丢给她。
再看高征和黄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彼此打了个眼色。
周珩请他二人坐下,也不主动发问,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副没事儿人似的喝了起来。
比耐心么,她很熟练。
果然,高征和黄彬东拉西扯了两分钟,终于憋不住了,提到他们在海外的钱,过去一直是周楠申代为管理,现在他走了,他们就想拿回来自己管理。
周珩却只是笑了下,放下茶杯,直截了当的问:“两位叔叔是不放心我么?”
高征没接话,黄彬更为沉不住气,张嘴就来:“不是我们不放心,但是你毕竟年轻,这些业务你也没上过手,经验不足,再说钱这东西,肯定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更放心啊。而且我们在这里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把钱还给我们,我们过去怎么帮老周,以后还怎么帮你,绝对不会以大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