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第39节
周楠申又是一笑,说:“我还没决定,不如你来出个主意。”
周珩挑了下眉,对上周楠申的眼神,忽然间明白了,这是周楠申在试探她,看她是急于泄愤呢,还是能沉得住气。
而且她猜,周楠申早就有了决断,只是按下不表。
若他真的决定处理蒋从芸,她这会儿也不会被关在屋里了。他们也不会有这番谈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
周珩脑中划过这句话,轻声道:“那就放了她吧。”
“放了?”周楠申有一丝惊讶,却又很好奇周珩的想法,“她干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竟然要原谅她?”
“放,不等于原谅。您若是想算账,这会儿也不是最佳时机。”周珩笑道:“她的身份是您的妻子,我的‘母亲’,要是您就这样将她送去小白楼,让她消失在众人面前,对外又该怎么解释呢?最主要的是,她还有用。”
周楠申没接话,眼神却也没有离开过周珩,他是在探究,也是在测试。
到此,周珩心里总算有了点数,便将此前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再说,她偷人的事,您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都能相安无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天就突然发作了。难道,是特意打给我看的,给我捅破的事一个交代?”
说到最后,周珩笑容渐深,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戏谑。
以周家的情报网来说,周楠申怎么会不知道蒋从芸偷人,偷的还是廖启明。
周楠申却没动怒,而是笑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周珩接道:“您才说过,我心里没有规矩,我又何必装作有呢。既然您是打给我看的,那就是卖个人情给我,待会儿我就上楼去安抚她,告诉她您已经不气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当然,表面的翻篇不代表真正的翻篇,从此以后,蒋从芸都不可能再抱着侥幸心理干这种勾当,在这个家她永远是理亏的,而且还欠了周珩一个人情。
周楠申缓慢的点了下头:“你现在是有出息了,脑子也很清楚,倒没有因为生活在这样安逸的环境,就失去嗅觉和思考能力。”
野猫就是野猫,哪怕家养了,也会残留着野性。
周珩却打趣道:“这样的环境叫安逸么,我倒是觉得危险无处不在。”
这话落地,很快周珩就将这两天的事情简单汇报给周楠申,除了袁洋已经透露的部分,还包括许景昕险些丧命一事。
周楠申听后,夸周珩做的很好,相信这件事稍后康雨馨就会告知许景昕,借此拉拢周珩。
随即父女俩又聊到米红案,周楠申就一句话:“利用这件事,给姚家一点教训。”
前几年周楠申病着,姚总就上蹿下跳,如今周楠申好了,自然要跟他算清楚。
周珩应下这件事,便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走到门前,周楠申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你刚才说,我知道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珩一顿,转身的同时,笑了:“哦,我猜的。”
周楠申打量了她一眼,只点了点头,再未多言。
……
周珩离开书房,脸上的笑容也倏地落下。
她自然不会告诉周楠申,她的猜测根据,全是来自蒋从芸和周楠申的性格和风格。
对周楠申来说,女人和家庭关系不是最重要的,他当初能牺牲梁琦,如今就能牺牲蒋从芸,只不过不是现在。
而她,周琅,梁琦的女儿,也始终记得母亲生前受过的屈辱,就算永远都找不到杀死她的凶手,也要将那些账一笔笔讨回来。
当然,杀人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如今借袁洋的手,将蒋从芸的丑事毫不遮掩的透露给周楠申知道,就等于铺垫了第一步。
这样一步步积累下去,等埋下去的刺越来越多,等到蒋从芸逐渐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都不用她煽风点火,周楠申自己都会动手。
至于利用袁洋这一点,周珩自问还是跟周楠申学的。
打从袁洋被派到她身边,她就心生疑窦。
袁洋对周楠申忠诚,是因为他对他有知遇之恩,还将他送出去念书、成才,而对于她,则是因为他以为袁生是病故的,最后还是她料理的后事。
还有,因为她是周楠申的女儿。
可事实上呢,在其他人看来,袁生是死在她手里的。
尽管这件事没有人会说出去,更不会有人告诉袁洋,它却已经成为了周楠申利用袁洋牵制她的把柄。
若是她不听话,或者有背叛之心,周楠申就只需要将这件事告诉袁洋,“借刀杀人”。
相信袁洋就算再报恩心切,也不会连“杀父之仇”都不顾了。
这些时日,周珩正是因为想清楚了这一点,才越发“放心”用袁洋去办事,将袁洋背后的消息网利用的彻底。
既然袁洋可以做周楠申的耳目,那么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来试探周楠申,这才叫有来有往。
自然,她这些小动作八成周楠申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故意找人打蒋从芸,还闹得这么大,连一向老练的陈叔都坐不住了。
这就是周楠申给她的回应。
想到这里,周珩已经来到蒋从芸的房门外。
陈叔就站在门边,原本脸上的担忧之色,在见到她时逐渐散去。
陈叔吸了口气,问:“怎么样?”
周珩不动声色的伸出手,说:“钥匙给我。”
陈叔意会,很快将钥匙交出去。
周珩将门打开,又道:“这里交给我吧,我和母亲聊一会儿,事情就算翻过去了。”
陈叔一惊,但同时也算松了口气:“真的?”
周珩只笑了下,直接将门打开。
就在她进屋的瞬间,陈叔说了句:“小姐辛苦了。”
周珩脚下顿住,侧身时,以余光扫他:“原来陈叔说话这么好听呐。”
……
卧室里,蒋从芸如一滩烂泥瘫在床上,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头发蒙了半张脸,露出来的皮肤有淤青,有红肿,真是满身的狼狈。
周珩将门关上,不紧不慢的靠近那张床,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母亲梁琦的模样。
那时候母亲也像现在一样,浑身都是伤,可她没有哭,也没有灰心,她从楼上下来,抱着她,轻声安慰她,让她不要怕。
再看蒋从芸,此时正瞪着一双眼睛,透过发丝的间隙,牢牢地盯着她。
周珩立在床尾,声音平缓:“没事了,爸爸的意思是翻篇了。”
这话落地,安静了好一会儿,蒋从芸闭上眼,嘴里却发出“哼”的一声。
随即蒋从芸从床上撑起身,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愤恨:“说得好听,能真的翻篇么?”
周珩轻叹道:“不然你想怎么样呢,除非爸爸失忆了,否则他就不可能真的忘掉,你也没必要强人所难。再说,这件事根本没有更好解决办法,不如就让时间来冲淡。”
蒋从芸“咯咯”的笑起来,直到那动作牵动了伤口,她才皱着眉停下,只说了三个字:“王八蛋。”
周珩说:“这回你也的确让他做了一次绿头王八。”
蒋从芸扫过来,眼睛里带着笑,甚至还有点挑衅和得意:“可不止一次。”
“哦。”周珩挑起眉梢,也跟着笑了,随即还鼓了两下掌,“不止一次,却只‘捅破’了一次,那你还赚了。”
蒋从芸别开脸,将头发一下下捋顺,再开口时却换了话题:“今天的事我记下了,算是我欠你一次。”
这话从蒋从芸口中说出还真是不易。
周珩假客气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
周珩话落,转身就要走。
蒋从芸的声音追了上来:“对了,康雨馨将来会和毒品扯上关系,你爸让你接近她,却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我思来想去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别让她把你带进沟里。”
周珩在回头的瞬间,忽然明白了点什么,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是爸爸亲口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蒋从芸先是惊讶,随即明白了,骂道:“合着他是在坑我!”
以蒋从芸的脑子,一下子就能想通,周楠申是在分化她和周珩的关系,制造出一种互相隐瞒的感觉。
周珩微微一笑,说:“他才大病初愈,缺乏安全感,难免多疑,这也很正常。”
“你懂什么,他一直就是这种人,他比谁都能算计!”蒋从芸恶狠狠道。
周珩没接茬儿,尤其是这种纯发泄的言辞。
她走出门口,直接下了楼,来到门口时就见到袁洋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周珩迈出门,陈叔从后面追上来,问:“小姐,不留下来吃饭么?”
周珩倒有些受宠若惊,随即笑道:“不了陈叔,我还有事,改天回来再看你们。”
直到陈叔将周珩送出门,车子开上路,周珩拿出手机刷了几条信息。
这时,就听到袁洋轻咳了一声。
周珩抬了下眼皮,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袁洋吸了口气:“姐,今天的事是我告诉周先生的,我提前没跟你打招呼,对不起。”
周珩笑了:“说什么对不起,你没做错。这件事也应该让爸爸有个数,我不怪你。”
袁洋松了口气。
半晌,周珩又道:“对了,康雨馨那里的调查可以暂时缓缓。现在你要集中人手和精力,重点调查米红的背景。命案不等人,越快越好。”
“是,我明白。”
自这以后,周珩再没言语。
虽然她还不知道能利用这件事如何给姚总一个教训,心里却已经生出一股预感,这件事或许会成为一个转折点,一个改变当下局面的契机。
至于能否抓住它,就各凭本事了。
第28章 26
chapter 26
后面两天, 周珩走过场一样的交了“作业”,还为程崎引荐了和长丰集团业务相关的各个老总,程崎也一路演到底, 给所有老总留下不错的初印象。
当然,老总们可能也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