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接下来怕自己再次翻车,他专注地投入到游戏里去,很显然,金牌不是批发的,之后的每一局里,他都是得分最多的。后来别人提议打桥牌,他依旧没有任何阻碍。
有女生抓狂:你们争点气啊,就不能让陆青折再输一局吗!我问题都想好了!
男生们的八卦之心也熊熊燃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扑克:我们倒是也想啊,麻烦再给点时间,等等我们,给我们一个成长的机会好吧?
陆青折靠在沙发上,闻言淡淡笑了下,捏着牌:我在等。
然而努力成长的同学们并没得逞,散伙时,不仅向所有人坦白到没有任何秘密,脸上还贴了白条。其中一位女生幽怨地表示:我不想知道他喜欢谁,我就想问问开跑车是种什么感觉
这问题问方饮不行吗?别人回答。
欸,对了,方饮是物院的吗?我感觉他和物院散发出来的质朴气质不符,他看着挺会玩的。
女生一边说,一边走路,忽地被陆青折抓住了胳膊。她迅速一停,货车在她前面快速驶过,把她的长裙微微吹起,再悄然落下。
庞大的车身遮住对面的路灯,瞬间有些暗,漏进来的两道光线照在陆青折脸上。一道从眉梢到高挺的鼻梁,一道丁点洒落在嘴边,没什么瑕疵,却也不鲜活亲近,像是不沾染烟火的同时,也失去了实感的某样艺术作品。
在女生愣神的间隙,陆青折松开手后退了半步,是很礼貌的距离。他道:注意看车。
高中开学第一天,大多数人还没把同学的名字和长相对上号,坐在陆青折前面的男生便转过身来,和陆青折聊天。
学委和劳委你觉得哪个好看?
陆青折觉得他说的两个人没多大区别,道:啊?
比较一下嘛!
他低下头,继续把自己的姓名一个个填到书皮上去:劳委。
劳委和副班哪个好看?
副班。
方饮和劳委哪个好看?
陆青折:
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但他没多想,道:方饮。
方饮和副班哪个好看?
停住了笔,陆青折看向自己身旁的空位,他的同桌去超市买饮料了。
他按着自己的想法说:方饮。
前桌道:实不相瞒,学委劳委和副班是我们觉得本班颜值较高的三位女生,哇哦破案了,原来陆青折最喜欢方饮那样的!
感觉逻辑上漏洞百出,陆青折惊了,因为被误打误撞地说中,他一时语塞。
在周围哈哈哈哈别开玩笑的笑声中,方饮叼着一瓶牛奶走进来,看了看陆青折,又看了看他前桌,道:你们在笑什么,让我也笑笑?
小方,陆青折觉得你最好看。
哦,我也觉得我最好看。方饮嫌这问题没有任何争议,懒洋洋地反问,难道不是事实吗?
月底,方饮在超市买明天吃的方便面。超市里的小电视机正在播天气预报,表示今晚开始,台风将要登陆本市,明天有大风和强降雨,提醒大家最好不要出门。
方饮委屈道:明天我生日,正撞十级台风,我真的一点也不失落。
纪映给他的方便面盒子上叠了两根玉米香肠:可怜死了,那给你加个餐。
这里全是买明天的储备粮的,队伍排得很长,在过道上人挤人。方饮前不久刚在论坛上出了名,这会还颇具话题度,不少人打量着他。
他被看烦了,厌倦地低着头,盯着方便面发呆,久久不吭声。
班长遇到他,拿他寻开心:方老板,养不养金丝雀啊?
他看班长皮肤黝黑,一点也不符合自己审美,回:你这是八哥吧?
班长笑着凑过来:给哥插个队。
不给插,我替后面的那位美女鄙视你。方饮拉着脸,道。
班长问:怎么了呢,你为什么蔫成这样?
方饮抱着方便面,手握火腿肠,咬牙切齿:要刮台风了,我为太阳不乐意!
班长哈哈大笑,有刚结完账的同班女生听到他们在吵,过来说:得了吧,明天小方过生日。
哎哟,真倒霉,过生日连蛋糕都没有。班长摇头。
我等了一整年的许愿,这下连蜡烛都点不了。方饮至今还相信着过生日许愿比较灵,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纪映问他:许什么愿呢?说来听听。
方饮不肯说,轻哼着迈步上前,还警告班长:不准插在后面!
行了行了,不惦记你后面。班长迎着后排同学们警惕的视线,老老实实去队尾排着。
那位同班女生拆着某样东西的包装,在门口喊:小方你快点,我这里有东西要分给你。
方饮勉强打起精神来,以为对方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兴奋地催促:收银姐姐,快一点!
收银员道:俺十八岁。
方饮盯着收银员的几条眼纹表示疑惑,还没开口,就被纪映牢牢捂住了嘴巴。纪映急忙说:他明天奔三了,哎哟,收银妹妹,对不起。
结了账,方饮蹦蹦跳跳过去,门口人有点多,走不快。女生看见外面的天色,地上有了深深浅浅的水印子,可是她没带伞,实在等不及了,把东西塞给正要进超市的陆青折。
她说:麻烦你帮忙给你副驾驶座上的那位。
陆青折想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紧接着,副驾驶座上的来了。方饮一瞧:是糖呀?
陆青折递给他,他见到这东西外面包了层透明纸,拆开来想也没想地吃了,没想到里面不是糖果,而是一颗泡腾片,迅速在他嘴里产生了反应。
他想吐出来,可是被酸得呛了几口,不慎咽了一些进去,浓缩的维生素C缓缓地流进胃里。
还没吃过晚饭,以他的情况,应该连浓茶可乐这种刺激性的饮品都不能喝,这下一来,疼得猛地颤抖起来。
也不管外面的雨下得大不大,随即跌跌撞撞跑到不远处的水池,他胃里剧烈地作痛,没办法撑着身子,弯着腰,几乎是趴在边缘。
他抬手想要打开水龙头,但是水龙头拧得很紧,需要些力气才能打开。他这时状态混乱,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再加上满腔的酸味,让他不免急躁起来。
有双手搭着方饮的手背,把他摁了下来,再打开水龙头。听到水声,他终于毫无顾忌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胃里的一切全部咳出来。
要不要矿泉水?陆青折问。
方饮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他想要回答,然而毫无间断的绞痛让他没法讲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呜咽出破碎的单音。
见到这架势,陆青折神色一变,方饮的手抓着他的衣摆,嗓子哑得不像话,低低地说:别沾到你。
陆青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吃颗泡腾片怎么就吃成这样了,没听方饮逞强的言语,径直扶住了人以后,见方饮抗拒地想把他推远点,他讲:没沾到
方饮吃力地睁开眼睛,瞥了一下,陆青折身上明明被溅到了不少水珠,不容他所想,他痛得管不了其他任何事情。
感受不了自己其余器官的存在,不知道有没有心跳,也不知道有没有呼吸,意识里只剩下那时不时给他苦头吃的被切掉三分之一的器官,在肆无忌惮地给他捣乱。
陆青折是打算去给方饮买瓶水的,然而方饮一直抓着他,他没办法离开,眼见衣摆被抓成皱巴巴的一团,他碰了碰方饮,最后还是没走,很轻地顺了顺他弓起来的细密地发着抖的脊背。
方饮对此没有察觉,匆匆漱了几次口,小心翼翼地试着舒展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胃没给他面子,再次狠狠一抽,他又不自禁咳嗽几声,暗骂之余,下意识抬起手背往嘴上一擦。
手背上全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略微病弱,不影响生命安全,请放心!小陆会好好照顾他的!
第22章
看到那抹红色的刹那,方饮愣了愣,把紧攥着陆青折衣摆的那只手垂下去了,可又立马被对方握紧了手腕。
陆青折道:去医院。
方饮用舌尖抵着牙齿,一口的血腥气和维生素C味,那阵痉挛已经过去了,痛楚随之减轻,他瑟缩道:还好
刚刚挨了疼,整个人都变得敏感起来,陆青折一碰他,他就发抖。他洗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陆青折转身走了。他以为对方见自己不配合,就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不料没过一会,陆青折就撑了一把雨伞过来。
陆青折单手把水龙头关掉拧紧,雨伞偏向着方饮,拿出手机开始叫车:你应该照照镜子,这副样子哪里还好?
雨声越来越大,有同学惊呼着跑回宿舍,把书遮在头顶,这里很快只剩下零星的灯光和他们。方饮一声不吭地捂着胃,褪去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陆青折接通了出租车司机打来的电话,说:马上到西门,麻烦您在那里停一下。
去不了。方饮道。
陆青折疑惑地看他,他咬紧了后槽牙,让自己发抖的腿尽量站得直一点,继而补充:我走不了了
还能不能拿住伞?陆青折问他。
方饮恍惚地看着他:啊?
陆青折说:我背你过去,你撑伞,最多让你撑五分钟,这样好吗?
磨蹭下去只会越拖越糟心,他们被即将到来的台风困在这顶伞下,迟早要被风雨淋湿。方饮握住伞柄,然后他就被背了起来。
显而易见的,陆青折是第一次背人,动作不熟练,外加着急,方饮险些翻下去,勉勉强强地靠在陆青折身上,他却为此笑起来。
幅度很小,声音很低,陆青折听到一些响动,感觉像蝴蝶在他背后扑闪翅膀。
他怎么这样?这时候还能笑出来?他倍感荒谬。
陆青折想问,抢在他之前,方饮却开口说:小心踩到水坑。
出租车司机在校门口等他们,待到陆青折关门,就踩了一脚油门启程去医院,看架势是赶在台风来临前接最后一单,急着下班,在中途还打了通电话给家人。
欸不是马上要台风了吗?啧,怎么补课班还要上课啊,他们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谁他妈顶着十级台风去读书啊?
今天就给小孩放一天假吧,成绩差、成绩差,差的那么一大截又不是这两小时补课能补回来的。
再说再说,我这儿马上要绿灯了。接了两个大学生去医院,哦对了,那个后座靠左边的,你怎么一直垂着脑袋?是不是晕车?晕车记得问我要袋子啊,吐我车上的话要付三百块钱清洗费的。
胃又开始疼起来,最开始方饮以为自己是嗓子出血,现在看来,要严重许多。他沉默着,怕牵扯到伤口,所以一直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
在急诊大厅前面下了车,方饮被吹了一点风,撇开头打了个喷嚏,然后不住反呕,如果他还可以说话,那他一定要骂一句操。
他希望作疼的胃能被死死捂住,也想捂着嘴,自己做了前者,陆青折帮他做了后者。
在意识模糊的那瞬间,他没时间懊悔自己数月前喝了许多酒,偶尔贪凉会吃冰淇淋,有次跟着同学吃了几根辣条
他在想,陆青折的掌心里,指缝里,全部是我的血,这是什么惊悚片?
医院里要联系方饮的家人,陆青折翻着方饮的通讯录,有个号码备注为妈妈,他拨了过去。
前三次没有接通,后来,接电话的是一位伶牙俐齿的年轻女性:老板在开会,等两个小时再打过来好吗?
陆青折叙述了一下事情,那位女性道:这样啊,老板大概不怎么了解他的病情,这个可能要问赵禾颐。当时方饮做手术,陪着人的是他,老板在国外出差。
好的。陆青折说。
通讯录里没有赵禾颐的联系方式,他记起来在i和方饮遇到的日子,找出那天晚上的记录。
赵禾颐接电话接得很快,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没陪着他啊,那时候是糊弄他妈妈的。
过敏史?过敏史真不知道。他的胃一直不好,去年在市二院动了手术。我想想,好像是切过三分之一?赵禾颐道,你们正好在二院,可以让人找找记录。
经过查档,系统里确实有记录,并且很完善。幸运的是,之前给他操刀的那位专家也正在办公室里写论文,能立即帮上忙,没多久,出血情况被顺利地止住了。
因为过于虚弱,所以方饮还没醒过来,住院手续是陆青折帮忙弄的。专家说这次情况不是很危险,就是平常要千万注意,下回指不定就没那么幸运了,一定要管住嘴,别抱有侥幸心理。
陆青折道:是不是不能喝酒?
那当然,虽然偶尔喝一点酒,不至于产生伤害,但他这情况,保险起见,还是谨慎点好,能避免的尽量避免,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医生说,年纪轻轻的,总不能把胃全切了。
陆青折现在一听到切这个字,就不自禁胃疼,他转头看向方饮:我会提醒他的。
沉睡中的方饮不知道梦到了一些什么,微微蹙着眉头,陆青折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他转而松懈下来。
他睡着的时候,和平常差别太大了,甚至有些憔悴的病弱美人的感觉。
可能是眼睛闭着的缘故,陆青折心想,那双眼睛很美,总是生动又活泼,望向哪里,哪里就要为他的目光亮起来。
护士过来给方饮打吊针,实习生,水平不怎么样,而方饮血管细,不太好扎,右手扎得浮肿了,换到左手,然后左手也肿了
察觉到陪同的男生见此有些烦躁,她慌了起来: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可以把他的手挪一下,让我扎在这里吗?
她指了一块区域,在手背上。陆青折问:能扎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