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55节

  李轻婵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一次顺手许多,也没那么多顾虑了,怎么方便怎么动手。
  等将伤口包扎好,她拢着两扇中衣衣襟帮钟慕期把衣服穿好,系好带子,泪汪汪地抬头,“表哥,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受伤了啊?”
  这话实在不讲理,谁能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受伤呢?
  钟慕期道:“表哥不怕疼。”
  李轻婵一句“可是我怕”将要出口,烛火噼啪闪了一下,外面似乎也突然有了什么动静,李轻婵忙屏住呼吸。
  等了会儿,屋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似乎是有飞禽栖在上面。
  李轻婵松了口气,发觉夜色晚了,将东西收起,道:“我要回去了表哥,你自己当心,不要压着了……明日若是没有急事就不要出去了……”
  她絮絮说了几句,将东西全都收拾妥当了,转头去看钟慕期,看见他只是静静坐着看自己,声音一下卡住了。
  屋内气氛像是裹了粘稠的蜜,李轻婵把手缩进袖中,脚后跟往外移着,低着嗓音道:“我回去了……表哥……”
  太晚了,药都换好了,是该回去了。
  李轻婵又快速看了钟慕期一眼,他没说话,只是微点了点头。
  李轻婵低下头慢慢转过身,穿过屏风到了外间,双手搭上了门闩,心里的失落还是难以忽视。
  她手在门闩上停了会儿,透过缝隙看见了外面明亮的月光,然后慢慢把手缩回去,快步往里间去,几步到了钟慕期跟前。
  钟慕期还坐在原处,李轻婵立着比他高了一头,手搭在他没受伤的另一侧肩上压了压,软声软气道:“你送我回去啊,跟来的时候一样,你送我呀表哥。”
  李轻婵喜欢来时被他那么牵着手的感觉,觉得那时候两人像是不舍得分开的爱侣,她想要钟慕期也感受到,于是主动开口让他送自己回去。
  “嗯,听表妹的。”钟慕期说着起了身,跟着她一道往外。
  然而都出了房门了,他也没有再去牵李轻婵的手。
  皎白月色如银波洒在小路上,李轻婵低头看着两人中间的一尺距离,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手心也凉了下来。
  她偷眼去瞧钟慕期,见他神色一如来时柔和。
  可为什么不牵手了呢?
  李轻婵跟着他到了水榭,借着月色看见了水中追逐的鱼儿……都到这里了,再不牵就来不及了。
  她想了想,再看了钟慕期一眼,偷偷朝着他垂着手探了过去,手指头微微一抬,勾住了他小拇指。
  钟慕期停住步子,低头看向勾着他的青葱细指,声音带笑缓慢道:“阿婵想要表哥牵?”
  李轻婵被他笑得耳热,羞臊得抿唇,手顺势往前挪,把自己的手全部塞进他掌中,用气音低低道:“嗯。”
  第61章 口脂
  次日李轻婵起得很晚, 但是脸颊红润,精神饱满,见人就笑得眉眼弯弯。
  她昨夜被送回来也没惊动到什么人,唯有一点意外, 就是回来时发现窗边飞鸢给留的椅子不见了, 窗子那么高, 她肯定是翻不进去的。
  最后是被钟慕期拦腰抱着, 从窗口送回屋里的。
  躺回床上辗转了会儿李轻婵才睡着,睡得晚, 所以这一日起得也晚。
  侍女们都以为是她那伤寒导致的,没人多想,只不过是照顾她照顾得更细心了。
  李轻婵心情好,特意换了新裙子,让侍女给梳了高高的发髻, 抹了胭脂,戴了妆匣里新多出的发钗,找平阳公主去了。
  她时常病倒,为了方便, 大多数时候都妆扮得很简单, 今日难得盛装打扮,引得平阳公主都多看她几眼。
  平阳公主最开始是想说她几句的, 就不怕待会儿再晕了吗?话到嘴边被她笑眯眯地搂住了胳膊, 想起上一回因为胭脂把人说哭了的事情, 转而道:“怎么不描个花钿?”
  李轻婵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 “没有弄……”
  京城多是权贵人家, 兴将头发高高梳成各种发髻, 露出高洁的脖颈和五官,再以金钗银饰相佩,还要在额间鬓边描漂亮的花钿。
  李轻婵在姑苏长大,那边更多的是水乡的温婉,京城惯有的风格她不大会,就没想起来弄。
  “给她描一个。”平阳公主当即就让人给她描了一个。
  侍女们年纪没有多大,也喜欢胭脂,围着李轻婵摆弄起来,挑来捡去,最后给她在眉心描了朵红梅,还在眼角下多描了片花瓣。
  李轻婵很少做这打扮,揽着镜子照了许久,脸上不知道是胭脂还是红晕,容光焕发。收整好了,提着裙子去给平阳公主看。
  平阳公主很满意,在书房给她空了片地方,让侍女们陪着她玩去了。人后与欣姑姑道:“总算是没白瞎了她娘留给她的美貌。”
  欣姑姑笑道:“公主说笑了,阿婵就是性子软,相貌上可是尽挑着娴姑娘的好处长了……”
  平阳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欣姑姑瞅着她的神色,看她心情好,似无意地感慨道:“都十六岁半了,也不知道这姑娘将来要嫁入哪户人家……”
  她刚说完,平阳公主脸色就不好了。
  欣姑姑心知她这是还记着与冯娴的分歧,似刚反应过来,急忙认错:“奴婢说错了话,请公主恕罪!”
  钟老夫人寿宴就在这几日了,就算平阳公主与侯府不合,这时候也得把这脸面给撑起来,最近几日便是在忙这事。
  她心情本就不好,好不容易被李轻婵哄舒服了,这会儿又重新沉了脸。
  “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谁能管得了她!”
  平阳公主这句带着怒气的话声音有点大,隔间里撑着下巴看书的李轻婵听见了,与候着的侍女对视了一眼。
  侍女茫然摇头。
  李轻婵想了一想,放下书册过去了,细声问:“姨母怎么了?”
  “没事。”平阳公主压着火气让她一边看书去。
  李轻婵没走开,看她不想说也没接着问,瞟了瞟一旁垂首立着的欣姑姑,站在一旁给平阳公主磨起了墨。
  因为平阳公主方才发了火,这会儿没人敢出声,书房里静悄悄的。
  李轻婵伤寒才有好转,站了会儿就乏了,左看右看,见平阳公主没注意自己,悄悄伸着脚尖去勾一旁的椅子。
  勾是勾到了,就是椅子滑动时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简直如雷声响在耳侧。
  平阳公主抬眼看着那僵硬着身子一脸心虚的姑娘,简直要被气笑了,“偷摸个什么,说不让你坐着了吗?”
  李轻婵讪讪地拖过椅子,停了一下,把椅子往她身旁拖,紧挨着她坐下了,问:“姨母还在准备老夫人寿宴啊?”
  “嗯,还有年节要走动的礼单,都得看一看。”
  其实这些都是府中管事与三夫人打点好的,最终递到她手里过一遍而已。平阳公主瞅着那礼单上有几个她看不上的,一个个全都给划掉了。
  “要过年了啊……”李轻婵算了算时间,觉得过得可真快,竟然就要到年关了。
  算着日子,冯梦皎与秦升都已经成亲了。
  她整日昏昏沉沉,把这事给忘记了……可就算还记着,隔着这么远,她也做不了什么。
  李轻婵在心中暗暗记着,年后冯梦皎来了京中要重新给她补贺礼,然后忽然又记起公主府管事太监说过的,平阳公主与钟慕期可能得进宫去守岁。
  她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到时候他们都走了,那就自己一个人了。
  以前在姑苏的时候,虽然不喜,但那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守岁的,她还从未一个人守过,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在公主府还是在侯府,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今年得在侯府过,这边人多事情又琐碎,尽是些找麻烦的人,你快点把身子养好,到时候让你表哥带你出去走走,省得遭闷气……”
  平阳公主说着说着就见李轻婵又笑弯了眼,奇怪道:“笑什么?”
  李轻婵不说话,只是又亲昵地往她跟前凑。
  “莫名其妙。”平阳公主抱怨了一句,任由她搂着胳膊了,继续去看礼单。
  没一会儿,外面侍女道:“二夫人前来求见。”
  李轻婵闲暇时听府中侍女说过,二夫人膝下仅有两个儿子,全都早夭了,之后再也没有过子女。
  许是没有亲骨肉的原因,她对二老爷妻妾的子女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偏颇,对别的什么事情也都不争不抢,存在感很低。
  这会儿来找平阳公主肯定是有事,李轻婵琢磨了下,觉得她多半是为了钟西钿的事情来的。
  马上老夫人要过寿了,这钟九小姐还被平阳公主关着,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更何况她当时只是说了些难听的话,并没有动手,也根本没气得自己吐血,都是自己与表哥陷害她的。
  李轻婵觉得这惩罚已经够了,趁着二夫人还没进来,对着平阳公主道:“把她放出来吧姨母,我又没出什么事。”
  “吐血了还叫没事?”平阳公主瞪了她一眼,冲侍女道,“带阿婵出去透透气,整日闷在屋子里像什么样子!”
  李轻婵被侍女簇拥着出去了,在书房门口碰见了二夫人。
  二夫人不管是衣着还是神情,都十分灰暗木讷,对着行礼的李轻婵微一点头,错身进了屋里。
  李轻婵又往昨日的水榭去了,拿鱼食逗着锦鲤,听侍女道:“水面寒气重,小姐别离得太近了,再跟昨日那样晕倒,奴婢们该挨罚了。”
  “啊……”李轻婵拖着长长的嗓音,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确认鞋子好好地穿在脚上,道,“不会的。”
  但她今日装扮得很漂亮,不想再生了病,便离了美人靠,坐到小桌旁吃起了糕点。
  边小口吃着边问:“我表哥……嗯……他去哪了啊?”
  怕侍女多想,她补充道:“方才姨母说让他多带我出去走走的。”
  “今日是去了宫中,该快回来了。”
  李轻婵便等着了,她吃了糕点用帕子擦了手,坐在水榭里看了会儿书。
  等听见下人喊世子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去看钟慕期,而是往美人靠依去,俯身朝水面看。
  碧波水面被锦鲤溅起细波,她仔细辨别了下,看见眉心花钿依旧显眼,想来妆面还是十分漂亮的,这才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理了理裙子,扶着亭柱朝来人看去。
  她那么站着,身姿玲珑,耳边碎发被风吹落,抚上眼尾下的花钿,平添了淡淡的妩媚。
  等钟慕期走近了,她下了一层台阶,踩在第二层上就与他一样高了,而后抬着欲说还休的双眸,羞答答喊道:“表哥。”
  钟慕期远远就看见了个娉婷婀娜的姑娘,当下听着她甜腻的声音,视线落在了她水润红艳的唇上。
  精神状态好,又上了妆,她可比平日娇俏太多了。
  钟慕期回忆着那唇上的柔软甜美,上前一步,轻声道:“阿婵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李轻婵等的就是他的夸赞,红霞飞上脸颊,慢吞吞引他在水榭中坐下。
  让侍女离得稍远一些,她低声道:“表哥,让姨母把钟西钿放出来吧,已经关了好几日了,她肯定不敢再找我的麻烦了。”
  “再说她本来就是被诬陷的。”这一句话她说的更小声了。
  钟慕期目光再次从她开合的唇上扫过,双目微沉,同样低声道:“我帮你放她出来,回头母亲知道了,该怪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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