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51节
怕先院的肉不够吃,先紧着前院里上,留了些肉汤,熬了菘菜,给家里伺候上的人吃。像画角和关氏的两个贴身伺候人,能吃桌上吃剩的好菜,别的人,只能吃大锅菜。
画角是玲珑身边的人,能进屋伺候,黄绢却只能在外面被人支指着跑前跑后,一时歇的功夫都没有。
这个时候倒真不是关氏苛薄,是家里人手实在不足,大家都是这么忙的。忙过会试就好了,也只剩几天了。
今天许是要在这里耽搁一整天,徐知安要在前院给几个姐夫表兄点拨文章要点,后院这里,玲珑也不能真闲着,得跟着关氏去厨上给几个考生准备吃食,还要备些考试用的文具食盒小炉衣裳等等。这些东西厨上自然能做来,不过关氏若不看着不得心安,人家千里迢迢赴京赶考,又真心的投奔来了,要是因为她一个疏忽,考时发生意外,那真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但她只一个人,分1身乏术,如今玲珑既来了,索性也替她分担分担。
关氏说:“我去整理那日进考场要用到的提篮,妹妹你善于厨事,就帮着弄些吃食吧,我今日让人买了一只羊,炖了半只,还有半只,我听说你会炒酱,就用那半只羊肉炒些酱吧。”
玲珑也不推辞,说:“我家里用惯的厨娘没带着,让黄绢姐姐来帮我吧,她在我跟前时也学过厨事,比我如今的画角还利落些,有她在,我就不愁了。”
关氏看着玲珑:“不是我苛薄人,是你大伯母送她来时说她知根知底,又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让她伺候我跟你大兄,比别的人懂事。那是我成婚后的第三日,我知她是个好的,只先头心里就厌了她,便不愿让她来我跟前伺候。你大兄说若我心里实在膈应她,就等你来了,若你身边伺候的人不足,就还把她给你,如此,她也能有个好去处,我心里也安稳。”
玲珑叹息:“这不能怨你,换了是我,我也膈应。若你实用不得她,就让她跟我去吧,我也刚来,千头万绪的都得摸索着来,有她在我身边,我也能轻省许多。
关氏就如放下一件重物,说:“那就让她跟你去吧。”
……
玲珑进厨房,等闲是不动手的,她只说做法,让黄绢和另一个从冀中来的厨娘动手。
羊肉酱,切丁之后,先煮后炒,炒干水份再洒些盐和花椒粉,舀出去结成硬块再切成小块,分别装进油纸袋里,捣成碎块,不能封口,因为进场前,要被卫军检查。
又让人用糖水猪油活了面团,烙了些猪油混糖饼,这个也要掰成小块,便于检查。
又用粳米炒了些炒米,到时用热水一泡,再放些肉酱就能吃了。
炸了些三寸长左右的撒子,这个也能饱腹,还不容易弄脏试卷,适合在打草稿时,一手写字一手就能拈着吃,不耽误时间。
吃这些东西不利下,再腌几根萝卜,杀过盐水,洗干净之后就放锅里蒸,蒸完就放外面晾半干,切成细条之后,喷些清酒,再撒些细盐和调料粉揉,揉出最后的水份,再晾一天,然后装进油纸袋里。
做好这些,厨娘们又买回来一大板豆府,开始准备晚饭。
一直忙到晚上,维枃回家。
晚食是大家在一起吃的,陈小郎和他的族兄也回来了,今儿的菜品就是豆腐豆芽干笋干菌,冀中来的这个厨娘能烧豆腐宴,虽然缺了鲜猪肉,但有薰鱼腊肉,处理一下也能用,由玲珑指点着,好不容易凑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豆腐宴。
玲珑与陈家兄弟见过礼,又问候了维枃,才缓缓走到徐知安身边,与他坐在一处。
见此,维枃也扶着关氏坐在自己身边,关氏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见玲珑坐的坦然,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在座的各位都是知礼之人,为着这席宴,大家都晓得关氏是费了心,便站起来谢过关氏这些日子对他们的照顾。
关氏面色羞红,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人如此隆重的道谢,她是第一次经历,累了一个来月,没在人前说过一句不耐烦,可她在心里着实埋怨过,今日这一谢,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思总算没白费。
关氏犹不知所措着,维枃却倒了一盅酒给她说:“这是你该得的,我为长兄,照顾弟弟妹妹们是应承担的责任,但我因有职务在身,不能时常在家,你替我接过了这个责任,无尤无怨,尽心尽力,是一个很合格的长嫂。我也该敬你的,你先喝了他们敬你的这一盅,我再敬你一盅。阿碧,你辛苦了。”
关氏脸上更红,气恼的瞪了丈夫一眼,揽了衣袖,喝下那盅米酒。
几人坐下,维枃果然又取酒给关氏倒了一盅,关氏拦都拦不住,偏维枃也站起来,举盅敬她:“阿碧我妻,得妻如此,是我之幸,夫复何求,阿碧,与我喝一盅吧。”
关氏忙乱站起,不得不举盅,臊的不行,只能嗔怪维枃:“你这人……真是……”
没奈何,只得喝了一盅酒。
宴上诸人皆笑:“守直兄,不愧是大丈夫。”
维枃受的坦然,说:“男子汉大丈夫,自要能屈能伸的,在外需刚直,在内须怀柔,与妻子温柔,能体察妻子的辛苦,并心存关爱之心,才是男子真正的品格。若连妻子的辛苦都体察不了,不存敬重呵护之心,则与畜生何异?”
几个作妹夫的互相觑了一眼,不得不点头应是:是是是,大舅兄说的是,我们记下了。
哎哟今日这宴吃的,心惊胆战呀。
徐知安看看左右,好似没听出维枃话里有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薰鱼酿豆腐给玲珑放碗里:“多吃些,你也累了一天了。”
一左一右两个姐夫:……徐妹夫你这有点失了厚道啊!
第60章 活法 衡量轻重利弊
玲珑想让常家兄弟去家里住, 维枃不应,说他是长兄,妹婿上京来赴试理应住他家里, 且她们夫妻两个将将回来, 许是家里一应还未妥善安置好,就不必再添忙了。
常姐夫也说不必搬走了,眼看着要考了, 且在这里沉静几日,攒攒精神,待考完再去徐府住两日, 再与她说关于茹婳和孩子的事。
也行。
遂与维枃夫妇告辞, 趁着夜色回了家。
这一天里, 贺嫂子也没歇着, 就着家里有的食材,做了几样南点,备着走亲戚家用。
玲珑回了家, 先问贺嫂子:“厨上还有火没有?”
贺嫂子说:“没全熄了, 姑娘可是要些吃食?”
玲珑说:“给我们俩煮一碗酒酿蛋,今日的菜味道太重, 如今胃里齁腻齁腻的, 想喝一碗甜汤解解腻。
贺嫂子说:“上京城里的饮食口味重,姑娘这几日出门不如揣几颗梅子糖。”说完就去厨房煮汤了。
玲珑回了屋, 徐知安已换过了衣服, 就着一身七成旧家常衣,疏懒的坐在桌前喝茶。玲珑走他身边坐下,这才问道:“席间大堂兄话里有话,是什么缘故?”
徐知安说:“在敲打陈姐夫呢, 他自入京后,就不曾用心潜读过,三天两头的与人游耍赴宴,他诗写的好,很传出去了几篇,又年轻英俊,许多人都称他是少俊英才,呼声一时高。与他相交之人,良莠不齐,他也不辨,只要有人邀他,不拘在什么地方,他都去。京都人称他是柳郎再世。”
玲珑听的一脸恍惚:“我初见他时,他正与三姐姐交换信物,那时他还是个腼腆的小郎,怎么两三年不见,他就疏放至此了?这算什么?还未科考呢就“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了?柳郎再世,难道还是什么好称呼不成?他听着竟没觉不妥?”
徐知安倒茶给她:“哪里能没觉出来?只是他如今有些骑虎难下之势,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再是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玲珑想起几日前四娘子说,三娘子自成婚后,好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多爽利一个人,如今全是一副贤良淑德之态,伺候她婆婆也极尽心。
能让一个性子娇纵的女孩子俯首甘为另一个人换了性格,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若陈小郎真是做了放荡不羁之事,三娘子知道后,该有多伤心?
玲珑就问他:“依你看,他是得意便猖狂了还是一时迷失了?”
徐知安看她挺急切,就说:“大约是都有的,陈姐夫少年得志,心性又锐利,有功利心也难免,只是京城里情势比冀中复杂的多,他一头撞进来想博个名声,反被人牵制住,弄巧成拙了。这一场,他上不了榜了。”
虽如今局势艰难,然朝廷选才,仍是遗用着以前的规矩,内阁取官还是以务实性为首量标准。陈小郎纵是诗仙在世,实务不通,依然不会选录他。况又传出了那样薄幸的名声。
玲珑就叹:“如是这般,他上不了榜反是一场幸事了。”吃一堑长一智,他若能沉下心来取吸这次的教训,以后行事就不会这样轻狂了。
又问:“大姐夫怎么样?”
徐知安说:“岳父看人的眼光比伯父强上许多,大姐夫虽看着老实温吞,心里极有主意,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文章也写的老练沉达,此次应试,应是无虞。”
玲珑于是欢喜:“我大姐姐温柔谦慧,与这样的大姐夫确是良配,怪道她来信时从不说姐夫一句不是。”
徐知安看她,玲珑突然间就心有灵犀了,就朝他笑说:“我自然也没说过你的不是,我与大姐写信多是夸你,大姐觉的酸气漫了一纸,还笑我羞也不羞……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有什么可害羞的?”
“咳……咳咳咳……”正喝水的徐知安,冷不防被呛着了。
“多大的人了,喝个水还能呛着。”玲珑伸手给他拍背。
徐知安无奈道:“……阿妹,我们事,不必说与外人知晓。”
“放心,关于我们俩的事,我一个字没提,只与她说你是我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郎君而已。”
徐知安耳根发红:……唉,早知道就不问了。
正巧贺嫂子端了一小盆酒酿蛋进来,玲珑忍笑做好,徐知安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啊呀,小郎你的脸怎的这般红?”贺嫂子一抬头就看见面红耳赤的徐知安,关切的问了句。
徐知安不自在的回道:“许是席间多喝了些酒,路上又吹了风的缘故吧。”
玲珑闷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缘故。”
徐知安又扭头看她,玲珑装做没看见。面子都给你兜回来了,还不许我偷笑么?
偏贺嫂子还不走,又问玲珑:“姑娘,那黄绢是怎么个章程?”
玲珑努力忍着笑意,很正常的说:“今日嫂子将她给了我使唤,以后就留家里了,让她和画角住一屋吧。”
“哎,那可好,这丫头可勤快呢,留下来好。”贺嫂子没觉出什么,说完就出去了。
等贺嫂子一出门,徐知安伸手就弹了玲珑一个嘣儿,这个坏丫头,又故意闹他。
玲珑终于忍不住咯咯笑开,徐知安看她笑,叹息一声,也笑了。
……
凌家在内城,住的地段也好,宅院和顾大伯家的宅院相当,不过两边物价差异大,京里这一处宅子许是能抵顾大伯家五六处宅子的价钱,由此可见,转运使这官职,真的很有钱途。
凌大人上职去了,没在家。凌太太身上有个“恭人”的诰命,是以,即便凌大人不在家,玲珑和徐知安也要去内宅里拜见凌太太。
凌太太是迄今为止玲珑见过的最雍荣有肉感的妇人,身体丰腴,肤色白腻,笑的时候富态态又端庄,半颗牙齿都不露,她也是小脚,走路时尤为颤颤巍巍,身边时时有两个人相扶着才能走稳当。
凌家这宅子住的不止凌大人一家,还有凌大人的三弟一家,玲珑与徐知安一进客堂,乌泱乌泱的挤来了许多人。
两人礼拜过,徐知安就被凌三郎挽着要去前院说话,他还与玲珑说:“我与行舟说一会儿话,你只管安心待这里,吃过饭再还家。”
凌太太也笑说:“你姐夫说的很是,咱们是正经亲戚,你没来京之前,你夫婿也常来,与大家都很惯熟,今日来家里,好歹要留下吃顿饭才是。我精神短,就不拘着你了,你且与你姐说说话。”
玲珑只得应道:“如此,就要叨扰伯母了。”
凌太太又笑说:“很不心客气,亲戚间就该这么处也是常理。三郎媳妇,你妹妹初来乍到,你带她认认人。院里正暖和,天气也好,你们去院子里说话去吧,很不必挤在这里。”
二娘子出来应事:“是,母亲,儿媳这就带妹妹过去。”
凌太太一挥手,说了声去吧都去吧,一屋子的人就哗啦啦涌进院里。院子有个小亭子,亭前一株正开花的桃树,亭后两株嫩绿绿如烟似的柳树,粉红嫩绿相夹,确是好看。
二娘子瘦的厉害,挽了玲珑的手时,玲珑一握,就似握了一把骨头。
她见了玲珑是真欢喜,又一时感怀涌上心头,不由泪湿了双眼。诸人见了只说这姐妹相亲,倒没说别的。
问询了玲珑一路的事项,等问完了,才带她与凌家的几个妯娌认识。
二娘子指着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年近三旬岁的妇人介绍:“这是大嫂子。”
凌家大嫂已身怀六甲,那小腹与大娘子的差不多大小,脸色都比大娘子红润。
“大嫂子好。”
凌大嫂虚扶一下说:“妹妹不必多礼,来家不必拘束。”
又指着穿妃色薄夹衣的妇人说:“这是二嫂子。“
“二嫂子好。”
凌二嫂笑吟吟道:“唉哟,咱家不兴这些繁礼,你来家只管自在些好。”
又指着一个细高挑的妇人:“这是大堂嫂。”
“大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