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_第112章

  “你放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国外没有办法,还有摩罗,我还可以去求四爷。办法总是要找了才有的,更何况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桓乐最怕他失去生的希望,那比起绝症而言,还要可怕得多。
  岑深望着他的眼,轻轻应了一声,“好。”
  桓乐愈发心疼,一时间也无暇去思考别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治好岑深的病。岑深这么努力的想要修复小绣球,他也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见到黑七叶,搏一线生机。
  于是桓乐再次出发去了书斋。
  待他出门后,阿贵却对岑深说:“你在骗他。”
  岑深兀自低头画着阵纹,没有理会。
  阿贵继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被你的病占据了心神,当然看不清真相。褚元平的消息只是个幌子对不对?我看得出来,你从来没对‘治好病’这件事抱有什么期待。”
  该凉的心,早凉了。
  岑深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再奢求什么希望。阿贵一路陪他走过来,所以看得最明白,他当初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平静。
  不管是南英还是摩罗还是褚家的研究所,岑深从来没有主动去关心过,都只是桓乐在剃头挑子一头热。
  南英说他有心病,这才是最致命的。
  “那又怎样?”岑深回过头来。
  “那……”阿贵一时口快戳穿了他,却又词穷,末了只能叹口气,苦口婆心道:“之前不是挺好的吗?乐乐少侠那么喜欢你,你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都会笑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能不能活下去都好,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其实阿贵心里,对岑深的病也不抱什么希望。古往今来,夭折的半妖多了去了,岑深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
  对于他这种老古董来说,桓乐的想法才是天真而可爱的。
  阿贵只希望岑深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开心。旁的都不需要去想,好好享受当下就可以了。
  岑深当然明白阿贵的话,他只是……
  只是……
  直到昨天才明白,原来他希望的并不止如此。在阳光下待久了,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想留住它,希望能一直站在阳光下,哪怕只是喝杯茶、打个盹儿。
  他不知不觉的开始纵容桓乐,其实是在纵容他自己。变得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耽于情爱,甚至开始害怕死亡。
  他本可以送走桓乐,留在这里坦然等死,不需要与任何人告别。
  可昨天看到那纸条上的字之后,一切假象都被打破,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瞬间的奢望——他想跟桓乐一块儿走。
  如果那时他还活着,他想跟他一块儿走。
  桓乐想死在长安的春光里,岑深想死在他怀里。
  “可我去不了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阿贵有点懵。可他看着岑深幽幽的眼底,那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里,好像空荡荡的。
  阿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深又说:“我知道他比我重感情,所以我有点后悔了,当初我不该接受他的。”
  “后悔?”阿贵忽然有点心颤:“你这话可别被乐乐少侠听见,他会生气的,很气很气,说不定就又要离家出走了,呵呵……”
  “你会告诉他吗?”岑深的目光陡然凌厉。
  阿贵的心更颤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
  岑深却没有回答。
  他慢慢移开视线,望着院子里的椿树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好像刚才的谈话只是夏日里吹过的一缕风,轻得恍若不曾存在。
  阿贵不知道该不该跟桓乐提起,但他又摸不准岑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愁死龟了。
  桓乐那边的进展却也不顺利,因为商四根本不同意他见黑七叶。
  “这件事,哪怕天帝再生,都不可能。”商四一口回绝。
  “为什么?”桓乐拎着菜篮子在后头追问。
  商四慢悠悠地挑着胡萝卜,说:“黑七叶很危险,少年郎,以你的道行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可摩罗叶或许是最后唯一的希望了。”桓乐也寸步不让,“这件事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如果是陆先生遭遇到这种情况,四爷您难道会无所作为么?”
  商四挑眉:“你以为我是你么?我很强,这就是我的底气,你信不信现在我一脚把你踹回大唐去?”
  桓乐立马给他挑了两个最好的胡萝卜,“四爷可否把话挑开了说?”
  商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被他缠得实在是烦了,说:“黑七叶的能力不在于他的法力有多高强,而在于他蛊惑人心的效果,能轻易勾起人心底的负面情绪,把人推向深渊。你一个小妖怪,哪怕实力再强,也很难抵挡得住他的精神侵蚀。或许等你见过他之后,我就该杀了你,以防第二个大魔头出现。”
  桓乐蹙眉,“有这么严重?”
  商四反问:“你以为摩罗覆灭的原因何在?”
  桓乐明白了,商四不会为了两个陌生妖冒这个险。而他也没办法证明自己能够抵挡得住黑七叶的精神侵蚀,此题,无解。
  商四又道:“哪怕你见到了黑七叶,又能怎样?”
  是啊,又能怎样?
  可桓乐又能怎样,这已经是他能主动去捕捉的唯一一个机会了。他不要看着岑深去死,也从来不信命。
  大哥、夫子,这一个又一个人在他面前受伤、甚至离开,他什么都抓不住、挽回不了,那又怎样?
  他绝不认输。
  “小乔婶婶说,四爷是个好人。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可以帮我的。”桓乐重又露出一个微笑,跟上商四。
  商四的嘴角抽了抽,“你俩这是攀的什么亲戚?”
  “他说我像崇明的大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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