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手、驼背和麻子

  邀月说了十息之内送水来,但偏偏无一人回来。
  倒是四壁七八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子,突然间全都打开了。
  窗子外有人头闪了闪,接着,每个窗子里都放出一根利箭,箭头正对着邀月。
  已是箭在弦上,引弓待发。
  一人喊道:“你把老大放出来,不然放箭了!”
  他喊的很大声,声音却打着颤,连一点气势都没有。
  那小老头已经滚到了柜台的下面,抽风似的吸着冷气,叫道:“放箭,快放箭,这女人不能动……”
  这人才真是个老狐狸,他已然察觉出来了,不管是杀假的半天风,还是断掉他的四肢,邀月的身体就从没动过,一直等着他俩靠近才出的手。
  这女人定是有什么原因不敢轻易动弹,否则凭她的武功,杀光他们,简直比喘几口气还要来得容易,怎么会与他们废话这么多。
  唰唰连响,那小老头的话音还未落,根根利剑便射向了邀月。
  邀月一直低着头,看着风萧萧苍白的脸。
  她不是不能动,只是风萧萧已经受不了剧烈的震荡了,更不能被她松开。
  她方才连着两次空出一只手,风萧萧就少喘了两口气,这时若再是松手,就不是少喘气的问题了……死人是用不着喘气的。
  小老头眼中闪着恶毒的光。
  他所料果然没错,明明箭将及身,这恐怖的女人却真的一动不动。
  他已咧开了嘴,准备笑出声来。
  他已开始盘算,怎么料理这女人的尸身了。
  如此绝艳的女子,一辈子都不会遇见第二个,她就算死了,也足以让他这帮兄弟心满意足!
  他现在只希望,这女人不会被箭射的太惨……
  一阵寒风忽然卷而缭绕,邀月周身泛起了一阵霜气,掩住了她窈窕的身姿,隐隐约约中,仿佛广寒宫中的仙子。
  霜气明明似云似雾,无有实质,显得缥缈的很,但所有飞射而来的利箭,却偏偏像是钉入了一堵坚实的冰墙,竟发出了咄咄的密集连响。
  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住了,所有放箭的大汉全傻眼了,心中冒起了一股渗人的寒意。
  就算屋外的太阳当头暴晒,都化不开他们已被冻得硬邦邦的心。
  而小老头的笑声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哗,箭矢散落一地。
  小老头终于回过神。
  他虽然眼中闪着极剧的恐惧,却依然厉声喝道:“再放……快,她撑不了多久……”
  他毕竟是盘踞沙漠的巨盗,不论是眼光还是胆气,都远超常人。
  既然已将这女人得罪死了,如果弄不死她……一定要弄死她!
  在他心里,这女人……已经不算是个女人了,或许是沙漠之神、沙漠之妖,但绝不会是人!
  他再也不敢升起一丝地淫念。
  可屋外并没有一支箭射进来。
  小老头奋力将头转过去,怒目喊道:“快放箭……”
  狂吼声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门外己走进个人来。
  这人惨白的一张脸,绝无丝毫表情,像是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的心,但那双眼睛,却尖锐得可怕,冷得可怕。
  他手里还牵着两根绳子,绳子一拉,门外又有两个人跌了进来,一个弯腰驼背,一个又丑又麻,一跤跌在屋子里,还在不住喘气。
  但这三人一看见邀月,都不禁怔住了。
  白脸人已经忘记了说话,驼子和麻子甚至忘记了呼吸。
  邀月本就美的令人窒息。
  就算经过无情大沙漠的接连摧残,却依然有一种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绝世风姿。
  邀月看着白脸人,一字字道:“你杀了他们?”
  这人倏然回神,道:“没有活人能用箭指着我。”
  邀月冷冷的道:“我要杀的人,只能死在我手里。”
  这人哼了一声,长剑出鞘,剑光忽闪忽没。
  那小老头往后仰,一点声息都没有了,他身上全无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一点鲜红的血。
  致命的伤痕,只有这一点,这是纯粹用来杀人的剑法。
  他转过头,冷冷瞪着邀月,道:“我要杀的人,也用不着别人动手。”
  邀月没有再言语,只是盯着他。
  饶是这人性子一向高傲偏激,这时也忍不住打了个颤,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目光,竟然能恐怖如斯,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绰约脱俗的女子。
  他虽仍声色不动,眼睛却不禁向手中绳子牵着的驼子和麻子瞟了过去,
  那驼子和麻子像狗似得趴在地上,并没有看他,而是相互交换个眼色。
  邀月扫了这三人一眼,目光有些闪烁,有些复杂,又低下了头,望着风萧萧,道:“你们现在就滚,再也不准出现在我眼前。”
  那驼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是石观音?”
  这人语声又低沉,又清朗,带着种奇异的煽动力,和他的模样大不相称,实在奇怪的很。
  邀月愣了愣,反问道:“石观音是谁?”
  那驼子从地上爬起,缓缓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女人!”
  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瞧着邀月的眼睛。
  他一向认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论人的心思隐藏的有多深,都能从眼睛中看出端倪。
  但他这一仔细看去,却陷入这明亮的眼眸之中,差点不能自拔。
  邀月淡淡道:“她也配!”
  听见她冷漠却优美的语音,那驼子才从恍然中回神,微微一笑,道:“既然夫人不是石观音,请恕我等失礼了。”
  邀月听见“夫人”二字,脸颊竟然微微红了红,只是脸上沾了不少沙尘,并不明显。
  她低头看着风萧萧微颤的眉角,柔声道:“你们吵到他了,还不快走!”
  她刚才用“滚”,现在用“走”,语音更是比刚才温柔了百倍千倍,闻者无不神魂俱醉。
  就连性格最温雅的男子,这时都不免心中升起嫉妒。
  因为她是在心疼另一个男人,她怀中的男人。
  那驼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水袋,递了过去,道:“这位兄台失血过多,再不喝水,只怕……”
  他话未说完,手中的水袋已不见了。
  那白脸人和那麻子还没觉得什么,以为是他故意如此。
  可那驼子却是呆住了。
  论武功,他还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但论速度,他如果出去自称天下第一,那么就算最自傲的人,也顶多敢称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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