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_分卷阅读_261

  罗牧大汗如雨,闷着头不再吭声。
  蔡域站着,看罗牧背上都被汗渗湿了,只管冷笑。他前半生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今到了年纪,总算安稳下来,出去办事,谁不恭恭敬敬地叫声“蔡老”?中博大小土匪都得给他面子,就是他百般看不上的雷常鸣也不敢在他跟前撒野。
  罗牧跪了不知多久,蔡域胸中的气才歇了些。在他看来,罗牧是没胆子的人,罗牧敢把这些私信藏这么久,铁定是受了对方的煽动,这说明对方是真的在算计他,要从他跟前下手。
  蔡域心有余悸,转念就恨得牙痒。他自认为做得很大方,虽然占了粮食的大头红利,却还是给底下的小子们分了肉渣,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岂料这些人根本不知感恩。
  “既然他们不仁,我也只好不义了。”蔡域坐下身,在透光的窗边阴声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待我逮几个以儆效尤,让他们明白,我蔡域是老了,可还没有老到任人欺辱的份上。”
  这边蔡域敲锣打鼓地处理小帮派,那边沈泽川的风寒也逐渐好了起来。费盛的听记做得很快,不仅把茶州的物价记录在册,还差人去了樊州做听记。
  头几日,沈泽川没有放出茨州是来做粮食生意的消息,孔岭只是在茶州各处买外货,他们就像是专程来采买的。有人上门打探消息,孔岭也含糊其词,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几日以后,前来打探的人也少了。
  孔岭跟着沈泽川外出,到奚家的铺子里转。奚家在此的铺子多是水货、胭脂以及药材。
  “城外哀鸿遍野,城内还是太平富贵。这甭管是不是乱世,受苦的总归是百姓。”孔岭捧了把药材嗅,夸道,“好东西。”
  “奚鸿轩在生意场上还是有远见,”沈泽川环视着铺子,“旁人一般不敢在这儿开这样的铺子,不是怕被抢,就是怕做不起来。中博这些年饭都吃不起,谁曾想城内有势之人远比厥西的商贾们更加豪奢,缺的就是这样的铺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孔岭似是感慨。
  沈泽川跟他谈奚鸿轩,就是谈自己的钱库,其中的重量孔岭心里明白,这是对他在茨州站队的褒奖。孔岭心下一紧,觉得那日自己还是太孟浪了,人都道藏拙,在聪明的主子跟前显示自己的聪明,不是什么好事情。
  孔岭没接话,打了个马虎眼。沈泽川便没再继续,又看了一会儿账,跟掌柜们细细询问了厥西那头的消息。掌柜们孝敬了些玩物,玉器之流沈泽川一概不收,合了眼的只有把扇子。但是他拿惯了萧驰野送的那个,把这新扇子掂在掌中总不太得劲,算是凑合着用,心里还惦记着萧驰野回来的时候,别忘了这回事。
  ***
  茶州的雨停了,离北却下了起来。中博还热着,离北已经开始转凉,七月起风,雨下完就该冷了。
  萧驰野自打收到了萧方旭的信,心情就没有好过。他仍然驻扎在沙三营,但和边博营连上了巡逻范围,把两营全部纳在眼下,四方戒备。
  邬子余原本三日后就要北上送战马,现在也拖了几日,他不能自个儿跑,得跟着萧驰野。萧驰野接了信,就是现如今离北的辎重主将,去哪儿他都说得不算,要听从各方军需调令。
  萧驰野从营墙上下来,淋着雨往帐子回。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伙夫铲着锅,招呼着吃饭。离北铁骑跟禁军泾渭分明,大家各蹲一边,都是屁股对着对方。
  离北铁骑是因为先后吃了败仗,面上过不去,躁得慌。禁军本身作风很不正经,个个都是插科打诨的好手,脱掉了铠甲规矩少,都好玩,这点也入不了离北铁骑的眼。
  萧驰野从晨阳手里接了帕子擦汗,帐子是敞开的,没垂帘子,不然里边闷。他还没坐下,就见骨津进来,说:“主子,公子的信到了。”
  萧驰野接了,抬手让他们退下去,给自己沏了糙茶,边喝边拆那不大不小的包袱。里头的东西不多,鼓鼓囊囊的油皮袋底下压着叠放整齐的衣裳,他没顾着看,先打开了袋子。
  袋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把已经压瘪泛黄的九里香,一封信。信浸久了,有点潮,萧驰野拿起来时还能嗅见花的香味。他一口气喝尽糙茶,拆开了信。
  信不长,看完了,萧驰野的茶也咽下去了。他转头看帐子口,那还立着晨阳和骨津,萧驰野神色如常地说:“挂帘子,我冷。”
  骨津想说刚不是闷得慌吗,但晨阳已经撤了钩子,把帘子放下去了。
  帘子一挡,萧驰野就把那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重重地倒在床铺上,举着信一个一个字地读。
  分别数日,知你相思,特赠小物以抚慰。
  摸它如摸我。
  萧驰野盯着那一行字,又重复了一遍。
  摸它如摸我。
  萧驰野喉间干燥,莫名笑起来,目光有点发狠。
  最底下又轻又草地写着:孤枕难眠,何日归榻?抱我才好睡。
  萧驰野松开指,望着顶,半晌后猛地翻身,埋进了枕头里。可是沈泽川就犹如趴在他身边,咬着耳朵散漫地说:“抱我才好睡……”
  第138章谋士
  晨起时天色才亮,沈泽川用过早饭,跟孔岭登车去了上回的脂粉铺子。前堂照常做生意,后院由乔天涯和费盛站着,锦衣卫把内外都盯得严实。
  巳时两刻,罗牧的轿子也到了,他今日着着酱色斜领大袖袍,寻常打扮。掌柜的人机灵,看罗牧后边跟着几个眼生的侍从,便扬声说:“一会儿日头毒辣,站外边辛苦,带哥几个到房里吃茶歇脚去。”
  那几个侍从眼神交汇,料想罗牧跑不掉,才跟着伙计往房里挪动。他们进了屋,偏要把帘子挂起来,这样就能时刻盯着前堂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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