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_第60章

  “苟主任,我姓陆,是严队的朋友,上次我们在高速公路范正元的碎尸现场见过。”
  苟利:“啊,对对,陆先生……”
  “把受害人的伤情拍照发过来,要未包扎时刺伤入口的清晰图片,另外太阳穴上方被手电筒砸伤的图片也要。”
  “???”苟利大概是刚从医院里出来,背景非常喧杂。他迟疑了会儿,才非常委婉又有点哭笑不得地:“行,但照规定案情相关的图片不能随便出示,要不你找老严来跟我说一声,成不?只要老严发话就……”
  江停用手捂住手机下端,轻轻说了句:“规矩真多。”然后吩咐韩小梅:“去监控室找你们严队。”
  ·
  这时监控室里正烟熏雾缭,所有视侦人员都在抽严峫那盒软中华。韩小梅刚推门就被熏了个趔趄,差点没把肺从喉咙里咳出来,连忙退了几步。
  “这辆车不对。”严峫头也不回,指着监控屏幕道:“他一次搬走了那么多管制原料,不会开这么小的车做运输工具。你们继续查案发时段附近有没有其他可疑机动车辆,同时联系交管局查这辆凯美瑞的潜逃路线,我去去就来。”
  严峫摁媳了烟,拍拍身上浓厚的尼古丁味,转身走出监控室外:“怎么了?干什么呢你?”
  韩小梅咳得昏天黑地,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严、严副,您朋友要看伤情鉴定图,苟主任叫你去发个话……”
  “他怎么这么不安于室哪,”严峫一边抱怨着,一边下楼到了仓库外。
  江停站在警戒线外,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严峫边用眼神跟他互相指责,一边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接过来,刚开口说了句:“老苟我看你赶紧……”突然他自己的手机就狂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经文保处。
  严峫:“卧槽这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苟利:“谁是老苟,苟主任!叫苟主任——!”
  严峫把手机塞还给江停,示意他自己说,然后接起了经文保处的电话:“喂?”
  “严副支队,我们按您说的跟嫌疑人导师、XX大学化学系博导牛俊才联系过了。确实跟技术队黄主任查出的记录相符,嫌疑人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接线,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十二分,通话时长大概在一分三十秒左右。”
  “两点十二?”严峫疑道。
  按成年男性正常的步速估计,这个时间楚慈已经到达仓库,开始偷放管制化学原料了。
  是什么样的制毒盗窃犯,心理素质那么高超,作案中途竟然还接了个导师电话?
  韩小梅的手机叮咚几声,收到了苟利发来的伤情鉴定图,江停点开来看了一眼。
  “是的。”经文保处警察在电话那头肯定道,“我们跟牛俊才导师联系的时候,对方非常激动,再三跟我们强调他的学生不可能跟违法犯罪行为扯上关系,还说今天凌晨打电话的时候,嫌疑人明明表现得非常从容冷静,说自己正要去实验室里看几本书。”
  严峫非常狐疑:“……这是什么借口,三更半夜去看书?”
  江停关上韩小梅的手机,抬起头:“让他立刻告诉我书名。”
  严峫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问对方:“他有没有说书名是什么?”
  “哦,还真有。”手机那头传来鼠标点击翻笔录的声音,紧接着只听警察说:“嗯……在这里,还跟我拽了段英文:《To see the obious》,《无定型磷的工厂量产化方法表述》,《萜烯与樟脑》……要不是我特地去查了,连这字儿我都不会打。哦还有一段,他说等他看完这几本书可能就要回去了,牛导师就跟他说那别熬夜早点回去睡觉。”
  严峫道了谢,刚要挂电话,突然只听江停在身边问:“协查通告发了吗?”
  就这短短一句,声音却非常不对劲,严峫下意识向他看去:“发了,怎么?”
  “我判断错了,楚慈不是嫌疑人,是被害者。”
  “——什么?!”
  “他被一伙跟制毒有关系的人挟持了,案发途中当着绑匪的面接到了导师的电话,那几本书名是他留下的求救信号。”江停把手机扔给严峫,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峻:“那个被刺伤的保安主管是案犯之一,把他抓起来!”
  第28章
  警车一路长鸣, 在晚高峰拥堵的大街上风驰电掣, 披着无数行人好奇的注视向医院方向驶去。
  “《To see the obvious》的作者是澳大利亚化学家阿瑟·伯奇, 最出名的成就是发布了以他名字命名的伯奇还原反应。《无定型磷的工厂量产化方法表述》是奥地利化学家恩特·施勒特于1848年发表的著作,施勒特的主要成就是发现了白磷在惰性气体中加热至250℃便会产生红色同素异形体,也就是红磷。《萜烯与樟脑》的作者奥托·瓦拉赫是1910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 他另外有一项以自己来命名的发现,叫做刘卡特·瓦拉赫反应,即羰基化合物与氨或胺的还原氨化。”
  严峫把着方向盘, 瞥向副驾驶, 忍不住问:“这跟绑架有什么关系?”
  “伯奇还原反应、红磷还原法、以及刘卡特·瓦拉赫反应,这三者有个共同点。”江停从楚慈留下的笔记中抬起头, 说:“——它们是目前制毒团伙在冰毒合成中,所使用的三种主要途径。”
  正在开车的严峫:“……”
  后座上的韩小梅:“……”
  两个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这暗示也太学术了, 连他自己的导师都没反应过来,您确定没理解错?” 韩小梅忍不住问:“有没有任何可能是他自己参与制毒, 他就是在找这几本参考书?”
  江停的回答十分平稳:“没有这种可能,主要原因有两点:冰毒的制作非常简单,楚慈这种对化学有极高天赋的人不会需要参考任何资料, 他可能在自己家厨房里就能合成出来, 这是其一。”
  “其二,我看了楚慈的笔记。他有点轻微的焦虑障碍,也就是强迫症,具体表现是书写‘’时会强迫性将笔画停止在笔记本纸页横线上,比如写T的第二笔永远与横线对顶, 形成一个极其精确的直角。你们如果查看他的所有笔记,会发现每个竖线都如此,如果直角不够直,还会被他自己强行涂改。”
  后座上一阵悉悉索索,韩小梅抬起头,愕然道:“还真是这样!”
  “这是很正常的。”江停说,“楚慈生活在一个压力非常大的环境里,论文、实验、保博,每年都必须拿最高奖,室友冯宇光又让他长期休息不好精神紧绷,情感失调几乎就是为这种人量身打造的,有一点强迫症不足为奇。”
  他向韩小梅示意:“你再看看手机相册。”
  韩小梅不明所以,打开了相册,最新几张照片是江停拍的储存罐出料口。
  “我对照楚慈这个星期的实验笔记,找到了他可能动过的储存罐,发现所有出料口都被摆放得像竖线一样,准确贴着地砖边缘,呈精确的九十度角。没错这是他的强迫症,但你看今天凌晨被偷放了一部分的那几个储存罐。”
  江停从韩小梅手中接过手机,向严峫示意。
  严峫一边开车一边侧过身,眼珠子瞟在手机屏幕上。
  银色大奔呼啸变道,犹如一把手术刀,稳准狠地切开车流。
  “这几个出料口是随便放置的,”江停指着相册图片,说:“就是用完后一下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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