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萨米尔放开手之后，蜥蜴人已经完全愣在哪里，表情呆滞地看向前方。
城主阿特利问：他这是怎么了？
改良版精神摧毁。萨米尔说：吐露真言之类的魔法，我猜他们是有应对方法的，所以直接用了精神摧毁。但改良版精神摧毁不会瞬间使他的精神完全崩溃，失去记忆，变成废人。现在我们可以问他任何问题了，他现在说话可能会颠三倒四的，但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整理一下。
阿特利：我不太懂魔法师的事，不过这样的话，倒是很方便。
她问：是谁派你来的？
蜥蜴人抖了一下，他的思维支离破碎，只能勉强凑出几个音节：玩偶羽人命令陛、陛下食物朋友代替
阿特利偏了偏头，捂住了嘴，盯着蜥蜴人。
蜥蜴人之后又说了几个词，但只有陛下，他重复了三遍。
是国王陛下派你来的？阿特利问。
蜥蜴人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眼泪和口水一起流下来，看上去狼狈极了。
我明白了，把他带下去吧。阿特利叫来了一个穿着黑甲的骑士，让他加强盛海宴会的防卫，从现在起封锁所有道路和港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除此之外，还要去街上将那些散布谣言的人都抓起来，但这件事，要做得尽量隐蔽，不能影响盛海宴会。
她很快将这些事情吩咐下去，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萨米尔问：到这种地步，还要坚持开盛海宴会吗？
逼我无法举办盛海宴会，恐怕也是国王陛下的打算之一。阿特利摇了摇头，说：盛海宴会已经准备了三个月，而且对灰羽之城非常重要，贸然停办，损失更大。
她身为城主，想必是以城主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萨米尔不再劝她，问道：刚才那个蜥蜴人，说的陛下是指？
灰羽之城隶属于卡莱克王国，他说的就是卡莱克王国的陛下。阿特利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她说：国弱城强，他心里恐怕对我早有猜忌。灰羽之城虽然隶属于王国，但有自己的法律和规则，每年只需要向王国交一笔税收就够了，想必，国王陛下是不满足于手里能拿到的那些钱吧。
萨米尔打量着她：你看上去并不惊讶？
阿特利叹了口气，微微后仰，说：国王陛下想让这座城彻底属于他只是没想到，他为了达成目的，甚至放下身段和那些奴隶贩子们进行合作，想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语气很淡，目光却很坚定：不过，我是不会把这座城交给他的。
人也抓了，命令也下了，接下来只能等待盛海宴会的召开。萨米尔他们像阿特利告辞，阿特利吩咐他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吃一次解药，萨米尔自然满口答应了。
临走之前，阿特利对兰洛偷偷眨了眨眼，意思是说，没想到你这个对象居然是这种性格，之前完全没有想到。
因为萨米尔生病，她之前一直没和萨米尔打过交道，第一次见面还是之前试药，那时候她只觉得萨米尔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和莉安娜有点像。
没想到今天说了几句话，她发现萨米尔居然还有点杀伐果断的意思，十分机敏，猜出了蜥蜴人的真实身份，动手施展精神摧毁也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精灵始祖那种闷性子，是怎么骗到这么有趣的对象的，难道就靠他那张脸吗？
萨米尔和兰洛回到房间之后，萨米尔趴在床上，挥了挥手指，一只金丝猫出现在他手中。
这只金丝猫已经完全坏掉了，用绿宝石做出来的眼睛已经消失了，原本闪闪发光，栩栩如生的金色毛发此时也黯淡无光。萨米尔现在再看，那颗绿宝石很明显就是让他中毒的罪魁祸首。
兰洛看到这只金丝猫，戒备地皱起眉，萨米尔安抚他说：没事，它已经没用了。
你把它留下来了？兰洛问。
萨米尔嗯了一声：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唉，虽然那个蜥蜴人有问题，但他确实是会做这些小东西的。还有那个木制的小精灵，我一直想着，可惜再也拿不到了。
他惋惜的情绪极为明显，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没有拿到精灵玩偶而伤心，萨米尔将金丝猫扔回到空间戒指，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呜呜地说：我的精灵玩偶想要
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刚才在殿内审问蜥蜴人的时候截然不同，但这种对比，反而更戳中了兰洛的心，他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萨米尔的背。
萨米尔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兰洛对此毫无招架之力，说：我以后送你一个。
萨米尔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不过需要一段时间。
谢谢！萨米尔诚心诚意地说：兰洛，你可真是个慷慨的好精灵啊。
凌晨，萨米尔已经睡去，兰洛默默地离开房间，走到庭院中，往地面扔下一枚种子。
种子在月光下闪着光，轻盈地坠入土壤，很快便发芽，破土，长成一颗纤细修长的小树。
娇嫩的叶片在月光下摇晃着，这是生命之树结出的种子，散发着浓厚的生命气息。
兰洛伸出手，小树便从土壤中挣脱，不断变小，落在他的掌心时，已经变成了一块手掌大小的枝丫。
这块枝丫散发着莹润的光，深棕色，上面有浅浅的纹路，残存着生命之树的气息。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以生命之树的枝丫作为原材料，做出来的木偶才适合送给萨米尔。
他正要收起枝丫，忽然看到对面走廊缓缓走过一个身影。
那个体态，绝对不是城主府里的守卫。那个声音步伐缓慢，当她绕过拐角，浑身都显露在月光下时，兰洛才发现，那居然是本应该重病在床的莉安娜。
莉安娜看到了他，也十分惊讶，还有一丝慌张。她扶着栏杆喘息，看上去仍然十分虚弱。
兰洛收回目光，他对城主府的这两个女仆毫无兴趣，因此转身就要离开。
请等等。莉安娜低声叫道，说：想必您就是城主的朋友吧，抱歉，让您看到了这幅样子。
兰洛站住了，但也没说话。
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城主大人和莉莉。莉安娜低声说：请放心，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兰洛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算莉安娜不说，他也没这个打算。
第二天，萨米尔又喝了一次解药，便觉得自己基本上是好了。
牧师对城主说，最好的情况，还是再观察三到五天。不过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的情况比较严重，城主问能不能服用少量药剂，牧师说，必须服用合适的剂量，多了不行，少了也不会有用。
城主只在这边呆了很短的时间，便离开去主持盛海宴会了，只有这个宴会，是她必须亲自到场的。
城主府还在为解药的事忙碌，外面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了。萨米尔在城主府就能听到外面的喧嚣声，从他的窗户边望下去，能看到人头攒动，道路两边基本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街道上，则摆满了流水宴席，因为每隔两步就有守卫兵，因此秩序不算太乱。最中间空出了一条道路，伴随着乐声响起，一个美丽的舞者踏着轻盈的步伐，被抬在一面鼓上，从街头现身。
维安兴奋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鼓上舞吗！听说为了踏出清脆的声音，那张鼓皮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极为薄脆，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那个舞者，看上去很轻的样子
他手搭凉棚，探出身体，尽力往下看去，只见鼓上的舞者轻盈地转动，跳跃，神态自若，如同水中鱼，空中鸟。她身上的轻纱在空中飘荡，随着她的扭腰，摆身，划过魅惑的弧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舞者身上，那名舞者抬起头来，维安才注意到她灰色深邃的眼睛。
清丽的面容隐藏在薄纱之下，灰色的长发随风飘荡，她有一副独属于羽人的温柔神态。
维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舞者，结结巴巴地说：她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他终究没说出来，那名舞者一路跳着，从街头跳到街尾，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风轻柔地吹过来，抚摸着她的面纱，却始终没让她的面容暴露在大众面前。
鼓上舞只是队伍最开头的一部分，后面还有各种表演，盛海宴会将持续整整三天三夜，第一天的晚上，将是人最多的时候。
人实在太多了，各个角落都爆发了小小的冲突，幸好城主之前就加强了兵力，因此并没有发展成牵连多人的战斗。
到了晚上，城主大人再次出现在广场上，并且宣布有烟花表演，虽然这完全是历年来盛海宴会的惯例，但大家还是非常激动。
舞蹈的队伍，此时也终于来到了广场上。
舞者轻轻从鼓上跳下来，她赤足踩在冰凉的石砖上，动作神态都极为优雅。
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缓来到城主大人面前，俯身行礼。城主大人
城主阿特利握住了她的手，叹息道：莉安娜，为什么你一定要来？
莉莉则不可置信地看着莉安娜，但这种场合下，她自然不能说话。
我想为城主，为这灰羽之城献上一舞。莉安娜柔声说，她看着城主阿特利，眼里的情意弥漫开来。
你先休息吧。城主阿特利说。
莉安娜便摘去面纱，站在了莉莉身边。
莉莉低声问：姐姐，为什么会是你！你偷偷吃了药？！
莉安娜偏过头，微微一笑：莉莉，不要说话，烟花要开始了。
姐姐！
莉莉，好好看烟花吧，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烟花了。
莉安娜拉住了莉莉的手，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体温，莉莉微微一怔，还是抬起头。
砰得一声。
天空仍然一片晦暗，今天没有月亮，星星也只有寥寥几颗，地上的灯火代替了天上的星光，但只要抬头看去，仍然能感到一丝压抑。
烟花没有亮起来。
是一个人忽然倒在了地上。
人群这么拥挤的情况下，倒一个人造成的连锁反应极为可怕。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守卫兵刚要过来，倒下的那个人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人死了！
嗡的一声，群众开始喧哗，不断有声音在人群中传出来。
是瘟疫！
快跑！
这里也有人死了！
守卫兵立刻开始维持秩序，并抓捕那几个隐藏在人群中散播谣言的人，不过他们造成的骚乱已经形成了，昨天传了一晚上的谣言终于爆发出来，并且飞快传播给在场每一个人。
快跑啊！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声音，一旦跑起来，这么多人，必然会造成大量的伤亡，到时候，才是最不可挽回的局面。
关闭城门！阿特利命令道。
吱呀一声，灰羽之城的四扇城门同时缓缓关闭，人群疯狂朝外奔跑，孩子们的哭闹声和尖叫声混作一团。
莉安娜松开莉莉的手，喊了一声莉莉，拿了一把长剑，飞到城门口。
放我们出去！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吗？！
莉安娜赤足踩在城墙上，灰色长发在空中飞舞，她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说：并没有瘟疫的存在。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却压过了一片嘈杂的声音，让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胡说！我听说就连城主府都中招了！
只是普通感冒而已。莉安娜说。
你们只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莉安娜的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个人，微微一笑，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子大哭起来，哭声响破苍穹，震得人耳朵发麻。
莉安娜轻盈地跳下城墙，走到那个小孩面前，蹲下来，掏出一颗糖，温声说：别哭了，我请你吃糖。
小孩愣愣地看着她，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莉安娜把糖塞给他，面对着大众，说：
盛海宴会有上万人参加，大家聚集在灰羽之城，是灰羽之城的荣幸。这么多人中，难免有浑水摸鱼之人，请大家保持冷静。
一旦场面混乱起来，一定会造成伤亡，这正是他们的目的！而城主大人，一定会尽力保证在场每一个人的安全！
她的话掷地有声，在广场上回荡着，居然真的震住了在场的人。
萨米尔坐在窗边，将下面的场景一览无余，莉安娜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他耳边。
难怪他轻声喃喃。
维安问：难怪什么？
难怪莉莉会自卑，而城主会爱上她。萨米尔微微感慨一声：但是
骗子，让我们出去！
藏在人群中的人，依旧喊道，意图搅起骚乱。
这时候，守卫兵已经摸过去了，眼看就要抓住那个引发骚乱者。莉安娜的目光也注视着他，引发骚乱者见势不妙，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条物，向天空一挥。
砰！
烟花在天空炸开，人群之中，忽然有一群杀手揭开伪装，朝周围的人群进行攻击。
人群之中，当即就倒下了几个人，血腥味一散，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这就完全不是几句话能安抚下来的了，竟然有一批人隐藏在他们之中，当街杀人，简直可怕至极。人群拼命地往外面跑，守卫兵们想去抓捕那几个杀手，但被人群挡住，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应对这种场面，最难的就是不能误伤无辜群众。
竟然直接在这里引发战斗！萨米尔看着下方混乱的场景，拖着维安，直接跳下去！
维安：！！！
他只是一个柔弱的游吟诗人啊！
萨米尔带着他直接飞到了城墙上，问：有没有能镇定人心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