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安子捂住脸:别吓孩子啊!
  苦艾酒的烟一顿,清道夫则看向他,声音里略带一点沙哑:你说什么?
  在伊甸画廊里,琳娜跟那个男人变成怪物追杀我们的事,你还记得吗?木慈看向清道夫,沉声道,你认为他们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清道夫的目光一闪,沉默无声。
  在风宿青旅里,我们发现原来冷秋山也来过这个站点,甚至还留下了信息,说明我们的确存在循环。木慈顿了顿,所以我突然想到,我们当时遇到的画家真的就是怪物吗?她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位乘客,那么我们死了,就真的只是死了吗?
  与回家的车票相比,这句话更是如狂潮一般席卷了众人,将他们淹入暗无天日的深海,带来莫大的恐惧感。
  当你以为死亡是最后一步的时候,却发现死亡底下还有一层深渊,这种绝望感几乎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404揉了下自己的脸,神情无比古怪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火车不光要乘客,还要把乘客回收利用?
  我是这么想的。木慈略微有些犹豫,不过我经历的站点不算太多,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也许正是因为你经历得不多,才没有混乱。清道夫目光微沉。
  这辆火车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死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加上下站的不确定性,有时候连最基础的人员稳定都做不到,运气不好的人,也许到死都碰不到一次循环站点。
  甚至这条线索,都得庆幸木慈足够敏锐,运气又好,一连碰到伊甸画廊跟风宿青旅两站,察觉到规律还活下来,否则他们恐怕还是一无所知。
  倒不是说左弦不够聪明,而是他的站点实在太多,加上假期短暂,有时候连缓和情绪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处理排查多余的信息了,有些信息连在一起清晰明了,一旦加入其他迷惑视野的多余信息,就会立刻变得晦涩起来。
  左弦则若有所思地咬住嘴唇,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愉快地说道:夏涵,我本来没想到,你的那句话倒是给了我一个灵感。
  愿闻其详。夏涵还沉浸在这个爆炸消息里没回过神来,闻言怔了怔,转头看向左弦。
  我之前提到过,有提示的车站有生路,没有提示的车站是必然会死人的,死去的人就是我们上车所持有的车票。左弦轻声道,这些资源是包含在车票里的,它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付出,不过是我们在尸山血海里进食,习以为常。
  因为被彻底拆分的是死人,上上下下站点,往复循环,不过是将活人活下去的时间拉长,可本质没有任何改变,他们迟早有一日,也会变成其他人的盘中餐,手中票。
  安子扯着头发,神情痛苦:完了,我今天一定要做噩梦了。
  陆洺两眼发直:买命钱,买命钱,这下可真是买命钱了!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就连仇人都可以结成同盟,更不必说火车上众人还算是同伴,这种毛骨悚然的猜测让人胆寒,就算左弦跟木慈是故意恐吓,其他人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中了招。
  死后不得超生,被改造成怨魂甚至鬼怪,永生永世地徘徊留存在站点之中,等待着一站又一站的乘客。
  这种可能性,一想就让人胆颤心惊。
  餐厅车厢里安静极了,众人望着站在通道中心的左弦,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苦艾酒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气,他很清楚左弦的脾气,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磨磨唧唧不肯干脆利落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因为对方就是想引出这个话题,就是想要让所有人直面这样的绝望,就是要所有人明白只能合作。
  确实是他的风格,残忍、直接,又让人不得不屈服。
  左弦从来不必求人,他永远都是如此,要他人不得不求他。
  怎怎么会是这样。马尾女痛苦地握紧眼前的杯子,那我们我们要怎么办啊?
  苦艾酒将手伸向女伴的肩膀,沉思片刻:说吧,你想怎么做?
  烟头仍旧在燃烧着,火星闪烁着,像他眼中的红血丝。
  我想试一试,火车的车票到底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左弦看着众人,本来我想一点点加,不过既然清道夫已经测试过,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那我们来一把大的怎么样?顺便一提,我虽然没办法出,但是我可以出木慈,他手上有玉佩。
  木慈:不要说这么让人误解的话。
  清道夫站了起来。
  你这就走了?苦艾酒叫住他。
  我去拿东西。清道夫冷冷道,我劝你们最好也去,因为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到回家的机会。
  毕竟谁也不敢确定,自己一定能在下一站里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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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火车日常(06)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下一站!(谐音梗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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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就放在桌子上,木慈并没有太费心去藏。
  现在离九点还有半个小时,左弦身上只有一块血眼纹身,于是他干脆跟着木慈一块儿进房间,像是只巨大的家猫那样占据对方的长沙发。
  你要拿出去吗?左弦忽然问道。
  木慈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如果最后凑足的道具只够买一张车票,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左弦慢腾腾地问道,我是没有什么损失,可是你真的甘心吗?这可是拿你的命换来的。
  还能发生什么事如果只有一张车票,所有人一定会为了下车不择手段,流血事件必不可免。
  木慈的心猛然一沉,又颇为稀罕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要那张车票吗?
  如果说这个车上最想下车的人,无疑就是左弦,他高频率地下站,几乎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喘息的时间甚至不够他安抚自己的情绪。
  这种高强度的绝望经历,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发疯。
  从你要我说出这个猜测开始,我就没有可能得到这张车票。左弦笑吟吟地回答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清道夫够强,苦艾酒够疯,夏涵的队伍人最多,可是他们现在并不齐心了。车上这么多人,你跟我排不上号。
  木慈很是认真:我觉得就凭你这张嘴,也足够有威胁了。
  左弦只笑不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你忘记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样的事,木慈稍一提醒都想得到,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确实木慈一怔,目光又收回,可要是那样的话,大家岂不是
  是他们自己选的,我只不过说了一个可能性,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左弦漫不经心地撩过木慈垂落在眼前的一缕头发,看上去有些奇妙,难道你真的觉得,得知猜测后所有人都会齐心协力?
  木慈摇摇头道:我当然不会那么觉得,不过我很清楚,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得到了答案,那么所有人都会齐心协力地对付你了。
  左弦虽然聪明,但只以为木慈善心发作,加上自己手上并没有多少道具可以实验,就想着不如拖所有人下水,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层,因此不由得怔了一怔,目光定定地凝在他脸上,心里像是春风化雨,好似绵柔了许多:是吗?你是为了我?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上面提到一个例子,说是鸟群里有些鸟发现天敌后,会发出警告声来提醒鸟群,可是发出警告声,也就意味着将捕食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是一种完完全全利他性的行为。木慈认认真真地说道,但实际上,真是这样吗?
  左弦听到这里,已经猜出是什么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木慈继续说道:如果小鸟发现了,自己飞走,那就落单了,被天敌捕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它发出警告声,反而是为了让自己避免更大的危险。我其实不太爱看书,这本书我难得看完了,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只有我们两个人,未必猜得出来结果,也许在得到答案之前就死了。木慈顿了一顿,可是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大家心怀鬼胎,也一定会为了证实这个可能性努力下去,就算走得再慢,只要已经开始走了,总是比停留在原地要好的。
  木慈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确实是很担心你,不过也不完全只是担心你,只是觉得这样更好而已。
  是吗?左弦低声道,这也很好了。
  鬼怪身上的物品,大多与他们的执念相关,想要拿到手里,就要深入调查相关的剧情,更不要说这些物品并不完全是安全的,有些还代表着危险。
  清道夫的经历足以证明一两个道具最多让他们在火车上多苟延残喘几天,想要在短时间内集齐大量的道具,只能通过火车上所有人的合作。
  这本书还提到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雌性个体往往会挑选更优秀的雄性个体作为合作者,避免自己的基因受到蹩脚队友的牵连。这句话很在理,毕竟人天性慕强。左弦仰着头看他,可后来,人们又发明了爱情这一蛮不讲理的存在,让人克服自己的本能。
  木慈皱起眉头,格外谨慎:我觉得你好像话里有话,该不会是想PUA我吧。
  左弦只是柔柔微笑起来,拽住他的袖子: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个更优秀的个体吗?
  这让木慈一时语塞:难道你想说你是那个蹩脚的队友吗?
  左弦并没有反驳,看上去很平静:你还满意吗?
  这次木慈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左弦,觉得自己怎么也说不出不满意这句话,可是他的性格偏向保守老旧,活像个八十年代的人,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说不出口不提,就连这种明晃晃像表露真情的话,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瓮声瓮气道:还行吧。
  左弦喜欢木慈,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尽管打一开始,他不过是觉得这活跳跳的羔羊身子骨还算结实,运气还算不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这滩浑水里翻滚;后来又被对方的决心、果敢所吸引,以为是只披着羔羊外皮的恶狼,站点的生活让左弦逐渐习惯肾上腺素的滋味,需要更大的刺激,他以为是好奇心让自己接近对方,试图借机将人拆分,看清楚这张人皮底下藏着什么。
  直到月与海同在的那个夜晚,左弦才真正意识到,他需要的并非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同伴,也不是一个感到刺激的对手,这要人命的火车已经用最为野蛮跟原始的死亡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正想要的是救下他的木慈。
  木慈足够完美,只需要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关爱,就足以让疯狂又残缺的左弦重新完整起来。
  可木慈到底有多爱他,左弦却没有把握。
  九点钟,众人准时回到餐厅车厢。
  夏涵跟温如水看起来已经解决他们的信任危机,仍旧站在一起,其他人也按时抵达,他们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显然是藏起来了。
  毕竟道具可以增加假期,难保会不会有人做出偷袭的事。
  更何况木慈跟夏涵的经历都足以说明,道具是可以转赠给他人的,危险小,收益高,怎么样都值得尝试。
  在所有被诈出道具的人当中,陆晓意跟马尾女显然是最弱势的两人,毕竟是女性,体能方面天生比不过男人,特别是陆晓意,她是以智力见长,因此这次她们俩干脆跟夏涵一行人同行。
  苏凌跟罗永年是初次上车,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这次的对话听得都是一知半解;而苦艾酒身边的漂亮女人仍然靠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反应;韩青则抽了两根烟,目光凶戾,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扫了一眼众人,最终没有做任何事。
  丁远志跟404则搭着肩膀,苦艾酒路过他们俩时,看着两人嘻嘻哈哈的模样,不由得挑眉一笑:两位心态倒是不错。
  嗨,我们俩就来看个乐子。404挠了挠丁远志的头发,搔成一堆鸡窝,笑嘻嘻道,来武的吧,打不过清道夫;来文的吧,我怕被左弦气死,夏老大那组人多势众,至于苦艾酒你吧,嘿嘿,你看咱们俩这体型差距,要说陆小妹跟艳姐,咱这好歹是个男人,总不好欺负人家姑娘家家的,所以这次就当来长见识了。
  火车跟站点不同,在站点下有了生死的矛盾,把人推出去当挡箭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火车上仍旧形成一个稳定的小社会,就算组队,也没人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落单,就好比现在的情况,虽然大家都对道具非常眼热,但毕竟还没得到结果,贸然翻脸简直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特别是一旦翻脸,只要两个女人咬紧牙关不转赠物品,她们完全可以求助清道夫解决麻烦,他一定不介意杀掉现场任何一名没有拿到道具又显然有威胁的人。
  毕竟一旦本人死亡,没有转赠出去的道具就会回归火车,他们眼下有相同的利益。
  回家的前提,是活命。
  餐厅仍然保持着会议厅的模样,一辆朴实无华的小餐车缓缓驶来,上面还放着两杯草莓奶昔。
  众人:
  看什么,难道我动脑子是完全不消耗的吗?左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地取过奶昔放在自己跟木慈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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