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良辰 第254节

  宋羡听到陈老太太和谢绍元离开的动静儿,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看过去果然瞧见了谢良辰。
  宋羡先去看谢良辰脚下的鞋子,见她仍旧穿着回来时的那一双立即道:“怎么没换鞋?鞋子不是踩湿了吗?”
  这时候还惦记着她的鞋子……
  谢良辰道:“方才给你熬药的时候,被火烤干了,一会儿再回去换。”
  宋羡的脸有些发红,显然是在外冻久了。
  “我没事了,”宋羡道,“要不是岳父让我歇着,现在我就能起身。”
  “你说了不算,”谢良辰在炕边坐下,“不好好将养,等到年纪大了,落下病症,不能走动,要谁来管你?”
  宋羡眼睛中顿时泛起笑意:“阿姐不管吗?”
  谢良辰道:“不管。”
  谢良辰嘴里说着不管,却拉起宋羡的手来看,手背和小拇指上皮肤一片发红,显然是冻伤了。
  取出药膏子仔细抹在上面,轻轻揉捏,冻伤虽然不重,不涂药的话难免会痒,弄不好还会长冻疮。
  “一会儿让常安给你看看脚。”
  宋羡怔怔地望着谢良辰,看着她垂下的眼睛,睫毛在脸上映出的两片阴影,只想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别动,”谢良辰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的被子,“再将被子弄掉,我就不管你了。”
  宋羡老老实实地趴了回去。
  虽然不能动,但这样安安静静地瞧着也很好。
  正要享受两个人难得的安宁,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道:“宋羡呢?在屋子里?我去瞧瞧他屁股被打成什么样了?”
  第三百九十章 倒霉蛋
  人还没到,声音却传遍了整个宅子,这样的事也就程二爷能做到。
  抱着剑靠在长廊柱子上的常安,顿时警惕起来,立即就要上前去阻拦,如果说谁是最没眼色的人,程二爷站在这里,别人都不好意思争抢。
  进京时大爷就明里暗里都提点了,让程二爷有事没事别往前凑,好不容易得了空,大爷还不得解决了终身大事,否则真的要跟程二爷两个一起睡和尚庙了。
  程二爷才消停了几天,这不,又在关键时刻来捣乱。
  程彦昭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身边还跟着引路的黑蛋。
  “二爷……”常安刚说了两个字,就被程彦昭的声音遮盖过去。
  程彦昭道:“宋羡的脸面还在吗?屁股烂了不要紧,脸能保住就行。”
  程彦昭几步到了常安面前,压低声音:“屁股也不能太烂,免得被人嫌弃退了婚,对了……千万别给将来的岳父和媳妇瞧见,否则日后他们一想到他,先想到的是那烂屁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安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程二爷上辈子定是鸭子精,否则笑声怎么会跟鸭子叫那般相似,“嘎嘎嘎嘎嘎”个没完。
  “别拦着我,我得去看看,”程彦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就是一还一报,活该。”
  程彦昭回京就被家里关起来,只因为宋羡在程老将军面前告了一状,说程彦昭上了战场受了伤,还与人喝酒,回京之前与人打听京中如今最繁闹之处。
  程老将军每日拉着程彦昭练拳脚功夫和骑射,程家夫人寻了太医为儿子补养身体,总之让程二爷忙得团团转,想要单独出趟程府也得找足了理由,偏偏每当宋羡有事的时候,都先要书信一封给程家,提前告诉程老将军不需要程彦昭相陪,让程彦昭连个借口都找不到。
  程彦昭恨得手心痒痒,总算让他逮着了机会,他怎么能不出这口恶气?
  谢良辰走到门口叫了一声:“常安。”
  既然郡主开了口,常安也只好让出一条路。
  程彦昭兴冲冲地走上前,抬起头看到谢良辰时,不禁一怔,眼前的嘉安郡主怎么与从前不同了?
  眉眼还是从前那个眉眼,但脸色、面容都有了变化。
  这还是谢大小姐?程彦昭揉了揉眼睛,他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宋羡在内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程彦昭之前还兴冲冲地往里走,良辰出去之后,外面顿时没有了动静,就算没亲眼见到也知晓是什么情形。
  宋羡的忍耐,只在须臾之间,他低沉着声音开口:“常安,去将在西北得的那窝小狼崽给程将军府上送去。”
  听到小狼崽,程彦昭的脸色顿时变了,程二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狼和狗,父亲说过要养几只狼,也好练练程彦昭的胆色,母亲好不容易才拦住了,若是宋羡送过来……
  “我来了,我来了,”程彦昭道,“这是多大的仇啊?都是比一母同胞还亲的故交,用得着下这样的毒手?”
  程彦昭规规矩矩地坐在炕边:“我这也是关切你,你这是因为点啥啊?这才领了军功不久,京中到处还传宋节度使是大齐最有前程的官员,怎么就……殿前司也真能下得去手,李大人竟然没有帮你求情?”
  “我看看,真的打的是屁股?你说说,眼见要过年了,家里最不听话的孩子都不挨打了,你这个倒霉蛋……哈哈哈哈哈!”
  谢良辰听着屋子里程彦昭的笑声,他总算知晓程二爷为何动辄就被宋羡嫌弃了,归根究底都是程二爷自找的,一点都不冤。
  程彦昭将手里的信笺递给宋羡:“我也是有事才来的,这是我父亲打听到的消息,这些人都会被派去八州,你瞧瞧,若是有着实看不上眼的,我们再想办法拿掉。”
  宋羡将纸笺接在手中,正要去看,程彦昭趁着宋羡不注意一把掀掉了宋羡身上的被子。
  “哎呦,红了,紫了,流血了,哈哈哈哈!”
  谢良辰先听到了程彦昭的笑声,紧接着就是程彦昭求饶的言语。
  谢良辰听着不禁失笑,多亏这些年宋羡身边还有程彦昭在,否则不知道要多冷清。
  “跟程二爷说一声,”谢良辰向常安道,“留他陪大爷一起吃顿饭。”
  冲着方才程彦昭那声惨叫,做碗面条也算压压惊。
  常安应声,不过他想说,郡主给程二爷做饭食,恐怕在大爷心里又要记上一笔。
  闹够之后,程彦昭低声与宋羡商议:“我父亲托人去打听了,萧兴宗在狱中说了些什么,现在没有人敢议论,不过这种秘密一向藏不住,而且越是这样压着,越让人觉得就是真的。明日早朝八成也没有人会多说一句。”
  宋羡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程彦昭接着道:“除了押送萧兴宗进京的人之外,殿前司又抓了几个人,看在这次是要彻底审清楚。杜正带着人去了大牢一直都没出来,我们能打听到的消息也有限,就知道一开始被派去押送萧兴宗的军使突然得了急症,这差事才落在魏军使头上。”
  “萧兴宗开口说话之后,那魏军使慌了神,当着大牢里所有官员的面要去堵萧兴宗的嘴,这等于告诉别人萧兴宗中毒另有内情,作为一个殿前司的军使,怎么可能这样无用?那魏军使有大问题。”
  宋羡点点头。
  程彦昭道:“等再有消息,我就来知会你。”说完这话,程彦昭站起身准备离开,逗留太久他怕宋羡记仇。
  不过人还没动身向外走,就听到常安道:“郡主在灶房煮了肉丝面,让程二爷一会儿陪着大爷吃一些。”
  程彦昭心中一喜:“那自然是好。”
  “不够吃,”宋羡冷声道,“让他回去吧!”
  “怎么不够?”程彦昭道,“我就吃一小碗,我吃半碗……我喝点汤总行了吧!外面又风又雪的委实冷,不吃点热乎的,我两条腿都冻在一起,不会走路了。”
  “常安,”宋羡道,“取剑来,我给程二爷将两条腿劈开。”
  ……
  京城。
  王家的一处院子里。
  季远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子里的人走来走去。
  那人停在他面前:“会不会审出来?要不然我给父亲送封信?”
  第三百九十一章 着急
  季远紧握着手中的茶碗,一副没有主意的模样。
  王锦听不到回音,再次转头去看季远:“你倒是说话啊?”
  “我……”季远如梦方醒,但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碗,茶水顺着他的长袍淌下来,他急忙胡乱地拂着身上的水。
  王锦看着季远窝囊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在人前总算有些样子,其实背地里还是这般,也不知道你在军中怎么立下的军功?”
  季远躬身道:“二哥教训的是,要不然还是让人送信给舅舅,让舅舅来处置吧!”
  问了半天也是白问,亏父亲还觉得季远关键时刻能帮上忙,王锦挥了挥手:“你走吧,有事我再唤你。”
  季远没有再多说话,果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季远的背影,王锦只觉得这人既木讷又窝囊,这件事不是他们王家亲自动手的,可就怕朝廷会顺着魏军使查到蒋副将,蒋副将毕竟是跟过父亲的人,与王家关系来往密切。
  王锦心中一团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朝廷收回八州之地后,朝廷商议八州的去向,皇上有意划出两州给他,可是宋羡和杜琢一直不肯退让。
  父亲与鲁王商议用出这样的计策,利用萧兴宗让皇上猜忌宋羡,如此一来,皇上就会扶持王家,别说划出两州之地就算要更多,宋羡也只能答应。
  最好的情形就是王家与宋羡、杜琢平分八州。
  眼下虽然没有最后的结果,但眼见势头有些不妙,宋羡在宫门口那么一跪,很可能就打消了皇上的猜疑。
  皇上若是觉得这一切与宋羡无关,就要抓出另外的主使,必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样一深究……可能就会发现蒋副将与魏军使的关系,再借由蒋副将怀疑到王家……
  这么一来,他们岂非就是伤人不成反而害己?
  真被皇上发现王家投靠了鲁王,王家可就要完了。
  王锦颓败地坐在椅子上,这样的时候,他该不该送信给父亲?如果不送,就这样等着,有可能等来一个败局,送信了,这封信万一有个差错,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王锦想了想,还是让家人回去送个口讯,让父亲知晓事情有变。
  季远从王家院子里出来,牵着马在风雪里步行。
  王家父子与宋羡才碰了一面,似是就要落在下风,多亏他没有在隰州任职,接下来他得早些下了王家这艘大船。
  不管这次是什么结果,他都得提前为自己做好安排,他需要一个靠山,不见得官职有多高,家财有多丰厚,必须要在朝廷和皇上面前立得住,这样他将来才能放心地伸展手脚。
  反正王锦这件事他没有管太多,他背地里知晓鲁王是如何吩咐王家做事的,但在王锦面前一直唯唯诺诺,只是听王锦说,自然有法子拿到两州。王锦喝醉时想要与他仔细提及,他都假装要去更衣,将话茬岔开了。
  就是怕中间会出什么差错,将他也卷进去,以他现在的身份经不起如此的风波。
  不过即便如此……王家若是就此被皇上猜疑,他也失去了一大助力。
  风雪吹在季远身上,刺骨的寒冷,即便是从小勤练拳脚,也让他忍不住动容。
  自从北方打了胜仗开始,这两年尤其不顺,对北方的算计屡屡落空,杨五被夺了郡主之位,宋羡顺利拿下八州之地,王家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宋羡就像是能预料到所有事似的,总能先一步封住他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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