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她眼眶又变红了,祈又扬没见过像她这样爱哭的人,除了爱哭,白芷还有一种特殊能力,每每都能把她的情绪逼到火山爆发,但最终又爆发不起来,白芷就是她命里的克星。祈又扬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手里,你先出去,让我换衣服。
  三分钟后,祈又扬换好睡衣,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白芷围着垃圾篓翻找什么,正一颗一颗把里面的巧克力球拣出来,又码进礼盒里。看着她的背影,祈又扬心里有点酸,其实从小到大,没有人像白芷这样在乎过她的感受,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一个语气词,一个不经意的表情。祈又扬疾步走过去,拉着白芷的手腕,拽了拽她,扔了就扔了,你捡什么!
  没关系捡起来就好了。
  脏,别捡了,听话
  白芷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还想翻找,手指突然被利物划拉了一下,这才觉得疼,把手缩了回来。
  她白皙的手指被玻璃残骸划伤,那是下午砸碎的一只玻璃杯,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淌,留到手心。
  你能不能听话点!祈又扬一边嗔责着她,一边把她拉起,十指连心,割了这么大的口子,看着都疼,不要乱动。
  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白芷顾不上手指还在流血,她心里只关心这个问题。
  祈又扬拾起地上白芷刚刚捡出的巧克力球,又扔进了垃圾篓,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什么时候不理你了,先去洗下手
  嗯
  都说了不怪你,还哭!祈又扬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对她,要是换别人,纵然是个傻子也早该被气走了吧。
  白芷望着她,眼泪控制不住,笑着说,你对我最好了。
  得了吧祈又扬只是轻轻说了这三个字,像是在自嘲,她极少关怀别人,也几乎得不到别人的关怀,甚至是她的父母。五岁那年,父母离异,法院把她判给了父亲,后来,她爸娶了新的女人。新家庭里,她成了闲人口中所说的拖油瓶,家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位。从那时起,祈又扬就明白了,没有谁可以是你的长久依靠,除了你自己。
  祈又扬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把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祈又扬拆开一个创口贴,一边给她缠在手指上,一边说着,你记住了,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最好。
  不,你对我最好。白芷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伸手摸了摸祈又扬的头发,轻声道,阿扬,让我对你好吧,让我当对你最好的那个人好不好?
  又在说胡话了,早点睡吧,明天七点就要起。祈又扬买了明天八点去狐狸山的汽车票。
  一张床,两个人,两床被子。
  祈又扬翻了个身,然后睁开眼,白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卷得像个墨西哥鸡肉卷。
  让我当对你最好的那个人。想起这句话,祈又扬突然伸手捂住嘴,豆大的眼泪默然掉了出来,其实她想说,这个傻女人已经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一个只认识七天的女人,却是最在乎她的那个人,在现在的祈又扬看来,这是一件很悲哀很悲哀的事情。
  你怎么还不睡?
  现在就睡祈又扬没想到白芷会突然睁开眼,她别过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落泪的一面。
  但白芷看到了,她看到她在哭,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祈又扬把头扭向另一边,她用力眨眨眼,把未流出的眼泪赶紧挤出来,再用手抹掉已经流出的眼泪,睡觉吧。
  白芷睡不着了,见她哭,要难过得睡不着了,阿扬
  别说话,我困了。祈又扬一手关掉了灯,只有黑暗才能掩饰她现在的脆弱。
  祈又扬不知道关了灯,白芷依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还在哭,这种无声的眼泪,往往更容易让人心疼,白芷移了移自己的身子,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到祈又扬的身边,从被窝里伸出手,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你别这样,这样我会难受
  不是生你的气。祈又扬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
  我知道可是你哭我好难受。白芷继续替她擦着眼泪,自己都要哭了。
  祈又扬躲开她的手,此时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哽咽,那你还惹我哭
  白芷哪明白祈又扬话里暗藏的意思,还以为又做错事惹她生气了,我我真的错了你别哭
  性子这么软,怎么不被人欺负,没犯错还要抢着认错,听她的语气,祈又扬忍不住噗嗤笑了,现在还不睡,明天起不来,我就不带你去了。
  睡觉,我们一起睡。
  嗯。
  早上七点,祈又扬醒来时,白芷的手还摸在她脸颊上,头歪着靠在她的肩膀,闹钟都响了三遍,白芷还睡得香甜,祈又扬真怀疑她是属猪的,又能吃又能睡。
  白猪白懒猪
  嗯~~~
  起床了。
  不要~~~
  吃早饭了。
  白芷瞬时睁开眼,有肉吗?
  就这招屡试不爽,祈又扬坐起身,先起床。
  秋高气爽,室外温度也在十度以上,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有股暖意,今天是很适合出游的日子,去狐狸山的游客肯定不少。
  白芷喜欢在外面玩,尤其是和祈又扬一起,她本来就是属于野外的,现在天天关在楼房里,怎能不闷得慌。不过,如果能和祈又扬呆在一块,就算闷楼房里,她也开心。
  祈又扬一手提着一大袋零食,一手拉着白芷,今天人多,怕她乱走。
  两人刚上大巴,座椅还没捂热乎,白芷就抱着零食啃了起来,人类的食物实在是太神奇了,种类多,味道还不一样,就冲着这一点,白芷也不想回狐界去了。
  你悠着点。祈又扬提醒她,从上车到现在就没有停过,只是她每天吃这么多,也不见长肉,真是纳了闷了,早餐吃了三碗牛肉面,不撑吗?
  这么好吃的东西,白芷觉得吃一天一夜也不会撑,她拿着薯片送到祈又扬的嘴边,还朝祈又扬做着O字口型,亲爱的,啊
  你乱七八糟跟谁学的?看她这傻模样,祈又扬就想笑,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心里知道她这些都是看电视学的。
  啊见她嘴角有笑意,这让白芷更加开心了,又来了一遍。
  祈又扬皱眉瞟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探过头,吃了。白芷还要喂她吃,祈又扬抓着她的手,直接塞她嘴里,我不要了。这一袋子零食,估计还不够她的肚子垫层底。
  果然,不到半小时,一袋子零食就全给她消灭了。白芷好奇的看着窗外,看着风景飞速往后倒退,兴奋极了,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嚷嚷一句:阿扬,你看
  你安静点。祈又扬拿着手机,正看着以前拍摄的照片,都是狐狸,而且是同一只白狐。
  白芷挤过脑袋,和祈又扬一起看,这些画面都是她们的回忆,白芷现在想起来也觉得甜蜜,如果阿扬可以马上想起来就好了,她们就能像从前一样。白芷盯着祈又扬滑动着相册照片,突然抱怨了一句,这张把我拍胖了。
  把你拍胖了?祈又扬手指停止了滑动,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白芷。
  噢白芷迷迷糊糊地改口道,把狐狸拍胖了。。。
  大巴上了高速以后,白芷就没那么闹腾了,因为窗外的风景大同小异。
  除了吃就是睡祈又扬偏头一看,一只脑袋摇摇晃晃,最后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阳光从窗外晒了进来,正好晒在她的脸上,她紧闭的眼睛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因为光亮太足,有些刺眼。祈又扬轻轻拉过车窗帘,给她挡上,还有两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没有白芷聒噪,祈又扬反倒觉得有些无聊,想着,她也闭上了眼。
  狐狸,祈又扬又梦见狐狸了,是那只白狐。
  她梦见自己倚在一颗古老的大树干上,浑身是伤,朦朦胧胧睁开眼后,白狐正用舌头舔着她的伤口,奇怪的是,被白狐舔过的伤口一点都不疼,反而特别舒服。
  这梦中的场景,会不会就是她曾经丢失的记忆?祈又扬想,应该也不会差太远吧,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倘若她没经历过这些,有怎么会频频做这样的梦境呢?
  她们到达狐狸山景区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因为待会儿还要爬山,祈又扬一定要把身边这个人给喂饱了。
  狐狸山,白芷深呼吸着这边的空气,这种熟悉的感觉真好,比起满是钢铁怪物的城市,狐狸山要亲切多了。
  几只狐狸躲在草丛里,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看呐,狐狸变成人了
  还是狐狸好看
  当人有什么好的
  白芷朝他们说道:当人比当狐狸好玩多了。
  祈又扬已经开始习惯,白芷没头没脑地往外冒话。
  狐狸山是人界和狐界结界的所在地,经常有贪玩的小狐狸溜出狐界来玩,所以狐狸山一带的狐狸,也就别处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灵狐。
  祈又扬还记得当初她蹲点是在狐狸山的北面,也就是临时影视基地的所在处,只不过现在电影已经杀青了,临时基地也被拆了,几乎没人去那一带,因为看风景,还是在南边,北面就是些荒郊野岭。祈又扬尽量按自己的原路线走,这样就能想起,是从哪里开始断了记忆只可惜当时她醒过来以后,记忆就很模糊了。
  阿扬,你想起什么了吗?白芷也不明白祈又扬是怎么突破结界,闯入狐界的,狐尊说这种可能甚微,人类一旦进入狐界,他们就会被驱逐,拿走他们对于狐界的记忆,这种拿走不是让记忆完全消失,而是尘封在他们心底,只要执念够深,还是能够唤醒。
  树叶都枯黄了,落了一地,和之前一模一样,祈又扬踩着枯枝残叶,她当时被两个男人追,走得很急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阿芷,你是在哪发现我的行李的?
  白芷自然不能暴露是在狐界,只能摇头,我记不得了。
  走到这里,就没有印象了这是一个小坡,这边已经没路了,而祈又扬很确定,记忆是从这里开始断掉的,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她集中精力,想挤出点蛛丝马迹,这时所有混乱的画面都涌了上来,但看不清是什么,然后开始头疼,像是要炸裂开来的那种疼痛,呃
  慢慢想,不着急白芷见她神色痛苦,揪心得很。
  到底发生了什么,祈又扬觉得那段记忆马上就要蹦出来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越想就越头疼。
  一条蛇伪装在枯叶里,吐着信子蜿蜒前行。
  阿扬,你别想了。白芷要给她揉脑袋。
  蛇越来越近,和枯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
  小心蛇祈又扬猛地拉过白芷,偏偏这时脚下踩着一颗圆滚滚的石头,一滑,身子由于重心不稳直接往小坡的方向栽去。
  阿扬!白芷的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住。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由于惯性两人一齐朝着小坡下滚去,这个坡不陡但也不缓,祈又扬的脑子一下就懵了,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只感觉滚了好久都不到尽头
  阿扬,别怕,有我在
  我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第14章 过夜
  想起来了
  祈又扬想起那天,也是从这里摔了下去。
  呃从山坡往下,祈又扬不知道自己滚了多少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头又晕又疼,祈又扬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眼睛却睁不开来,潜意识里眼前是模模糊糊一片,宛如梦境。
  她的背正倚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是颗古老的枯树,祈又扬在梦里见过的那一棵。有什么趴在她身上,祈又扬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自己的颈间舔舐,像是舌头?湿湿的,暖暖的。
  狐狸?祈又扬眯缝着眼睛,她好像看到了那只白狐,这些画面怎么和梦里如出一辙,她现在是在做梦吗?
  阿扬白芷伏在她身上,摸着她的脸小声哭着,慌慌忙忙地给她检查身上的伤口,真是万幸,除了她颈间被一条枯树枝割伤以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白芷一只手仍然抱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的衣领,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伸出舌头温柔地给她舔着伤口,灵狐的唾液有特殊的治愈能力,白芷一遍一遍轻舔着,直至血迹被舔干净,而伤口也在奇迹般地愈合。
  不要吓我替她处理好伤口以后,白芷抱着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额顶,泪如雨下,眼泪顺着脸颊经过下巴,又滴在祈又扬的手上,你快醒醒
  嗯等祈又扬完全睁开眼时,眼前哪有什么白狐,只有白芷,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祈又扬一只手撑在枯草地上,支起自己的身子,又伸出右手在自己的颈间摸了摸,她怎么记得自己受了伤,现在一摸又什么都没有。
  你终于醒了!白芷紧紧抱着她,早知道会受伤,就不应该来这边。
  这么一个大坡滚下来,自己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祈又扬只觉得身上有些酸,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白芷的脸上,却有几道刮痕,上面隐隐约约渗出几丝血迹,你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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