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
季浩然的反侦察意识,自上次沙面岛事件之后,明显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见后头的汉兰达贴近跟车,便让司机在地库上下兜了两圈,借会车的时机,一脚油门将对方彻底甩脱。
在靠近梯门时,车还未完全停稳,他就急着抱起罗生生,大步飞驰地,径直朝向上层行去,生怕会被后面那个男人给抓到了他们真身。
俗话常说,自作孽不可活。
程念樟其人,换做以前,估计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悉心教出的孩子,竟有一天,会来当那中山狼,把狠辣手腕全部都用回了自己身上……重重摆他一道。
广州的四季酒店层数颇高,罗生生因耳压的变化,加之颠簸中胃犯恶心,半路差点吐在了电梯。
烈酒的后劲不来则已,一来,则皆是冲顶的凶猛,教人难以承受。
这姑娘现时从头到脚一片虚软,假若没有季浩然给搀扶着,别说走步,可能连站立……都难以为继。
助理订的行政房在97层,这个下手办事利索周全,拿到房卡后,知道地库上来要在71楼的大厅换梯,便一直等在侧廊,中途还联系酒店开灶,备了份窝蛋牛肉粥和烧腊,准备送去房里来给罗生生暖胃。
季浩然取到房卡,看了眼电梯上的楼层变化,来不及布置其他,只匆匆叮嘱了助理几句善后的事宜,简单算作交待。
因身旁这女人的面色,自上来后愈发铁青,教他根本抽不出神去管外头的事,至多走一步看一步,勉勉强强顾及当下罢了。
按季浩然现在头脑的状态,这些已经算得上远超常人的应对,更遑论去学程念樟,把所有后路都铺陈个完备。
末学肤受,学皮剔髓的道理……
这孩子再聪明,终是离出师,还差了不少的火候。
憋了一路,罗生生上楼进到房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扒着水池剧呕。
她今天整日都没什么胃口,只在下午咬了几口巧克力补充糖份,因此吐的腹水,在褐色中带着胆青,看来就像中毒似的,吓了季浩然好大一跳。
“他妈的不就个臭男人,罗生生你至于吗?自虐给谁看啊!我操!”
这孩子嘴里虽然骂着脏话,手上却是一刻也没停歇。
他慌不择路地进进出出,又是帮她揉背擦脸,又是烧水泡茶,活脱脱像个深宫的太监,一心扑在自己小主身上,生怕她要是殒了,自己也得被拉去陪葬似地忙慌。
罗生生联想到这层,心里觉得可乐,也就没有那么在意自己身体的难受了。
她之后又喝了口热水,情况有逐渐向好的趋势。
季浩然见状,不由分说把人给抱到了床上,罗生生勾着他,全程没做任何抵抗。
她原想趁着舒缓躺下,但床面对过就是这个酒店招牌的全景大窗,在接近百层的高度,仿若云端的视角,俯瞰而下的夜景实在是太美,让她不禁盘腿,目色放空着,起了些欣赏的闲心。
出神的当口,这女孩身后的毛毯被呼啦展开,围裹住了她的全身。
“我抽个烟,你有意见吗?”
季浩然忙完一切,在她身边近挨着坐了下来。大概是泄劲作祟,他摸了摸裤袋,欲要享烟,遂先问了她句介意与否。
“一起吧。”
“嗯?”
“我会的,你帮我也拿一根吧。”
闻言,这男孩动作顿住,犹豫了会儿方才回她:
“没了,就一根。”
“哦,那你给我抿两口也行。”
这话是很暧昧的,大概和同杯饮水是相似的道理。然而杯口还能错开,烟的滤嘴,碰了就是碰了,多与接吻无异。
“车里还反思自己没分寸感呢!现在怎么又犯病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季浩然点火后,自己嘬掉了最辣的头一口,觉到烟气润了,还是听话地把滤嘴送到了她的唇边。
一根烟,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在两人之间不断来去。
他们看着眼前城市的光景,烟色如同雾霭,在静默中,将两人的神色,逐渐变作成迷离。
“罗生生,我可以亲亲你吗?”
“你这人……太有礼貌,其实不用问那么——唔嗯”
没听到拒绝,男孩会意后也不等她说完,直接用携烟的手,拢上了她的侧脸,俯身偏头,盖上面前半张的双唇,轻柔地覆吻了下去。
他们口腔里此时都还残留着浓郁的烟碱气息,舌尖交缠时,带起彼此身心的酥麻,就像被弱电触到肌肤,刺出表面连绵起伏的细小鸡皮,感受说不上有多曼妙,但在奇异氛围和瑰丽风景的映衬下,也并不算很糟糕。
至少和上一次相比,这孩子的吻技,明显要变好了许多。
吻到了兴处,季浩然的呼吸逐渐加重,喷薄的热气,烫得罗生生的面颊,是又痒又痛。
她能明显感知到心口前的软肉,被他逐渐下移的只手给包裹,掌心的热度传递,带来的不止暖意,也有情欲攀升后的局促。
“好了……”
她扯了扯这人的小臂,示意他到此为止。
季浩然也没贪恋,收手分开后,下巴抵她肩上,笑着调侃道:
“你还真是挺怂的。”
“嗯,我一向很怂的……心里总想着要同态给他报复回去,但真做了吧,免不了又会打退堂鼓,畏首畏尾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怪没有出息的。”
听她说得这么直白,季浩然不禁撇嘴,露出了一丝苦笑。
埋头闻了鼻她的发香后,这孩子拍了拍床上的烟灰,终于舍得起身,往台面摁灭余烟,端上酒店备好的烧腊,献祭到她眼前。
“说是粥要多熬会儿,怕你实在饿,就先让他们送了份三拼。”
盘里除了叉烧,还有半只乳鸽和几片烧鹅,酒店听闻季浩然来住,特意找到楼下的愉粤轩,趁着收工前的时点,替他抢留住了这份鲜食。
罗生生的状况,本不适宜吃太多荤腥,但叉烧甜口,又是名厨的手艺,她细嚼了两下,竟还吃出了一些瘾头。
“好吃诶!”
“这还只是剩菜,等下次有空,我带你去楼下吃正餐。”
“嗯,你也吃点,这个鹅好吃的。”
盘里的鹅腿,说时被罗生生给举到半空,直直递到了季浩然的嘴前。
对方见到眼下出现酱红,当即应激地缩起了头颈,往后踉跄半步,动作间略显滑稽,也不知在怕些什么。
其实他这人吧,向来没什么口腹上的欲望,也不爱吃夜宵,罗生生每次邀他共食,这孩子心里的感受,都是尴尬为多,生怕她觉得自己爱装,硬拗吃不胖的人设。
“叮咚”
房门此刻适时铃响,接着是三声连贯的敲打。
“估计是粥,我去拿。”
季浩然挠头后,长腿快跑着前去应门。
他谨慎地看了下猫眼,畸变的画面里,服务员推着餐车,毕恭毕敬地站立,看来并无什么异常。
待确认无碍,他扭把将门大开,以此方便推车进入房内。
“放餐桌就行……念……念樟哥?”
猫眼的可视范围十分狭促,根本看不见靠向房间这侧墙面的状况。
而程念樟此时正是利用了这个视觉死角,一等门开,直接大摇大摆就走进了房内,季浩然有试图拦他,但这男人瞬时发出的气力实在太大,格挡连着推搡,愣是把对方给挥打着撞向了身后的硬墙。
“砰!”地一声,听音就能晓得……绝对是撞地不轻。
服务员眼看情势不对,按服务流程放完吃食,说完了规范用语,就赶紧逃也似地溜之大吉。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是生怕这两人真打起来,会吵了别的房客,闹出些沾满血腥气的新闻。
罗生生起初因心跳太快,张着嘴巴,就是发不出什么声响。
直到程念樟解扣走近床沿,出现在了窗面的照影当中,她才堪堪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你来想干嘛,说了没关系了,你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