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应侯或锅侯

  赵括不明白,为什么魏无忌费尽心思的就是要跟自己饮酒。
  当两人半醉半醒的时候,魏无忌醉醺醺的告诉他:不做点什么,这酒水无法下咽。
  按着魏无忌的提议,赵括下达了命令,白起随时有可能会渡河强攻,可是赵括没有别的办法,目前赵军严重缺粮,若不是魏无忌那里还有不少的粮草,赵国大军不知有多少士卒要被饿死,可魏无忌的粮草也不能全部提供给赵国,赵括只能留下精锐,其余人回家务农。
  得知这个消息的赵国士卒,有些不敢相信。
  离家数年,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还有回去的机会,回家这个词,他们只曾在梦里念过,在赵括没有到来之前,各将领是不许士卒们谈论家乡的,他们害怕这会影响军心,可是赵括不这么觉得,他们如今在这里与秦人交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乡不遭受摧残么?为什么还不让提呢?
  士卒们很信任马服君,他们觉得,马服君一定会带着自己回家。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想法,竟然会提前实现。
  这一天,对于赵国的士卒们而言,绝对是终身难忘的,士卒们激动的欢呼着,兴高采烈,即使是那些留下来的人,也是激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兄长,送别他们,叮嘱他们,他们也非常的开心,自己不必再担心母亲,妻,子受到欺负了,毕竟家里又有了男丁,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赵人的兴奋与激动是难以遏制的,在这一天,他们就连与丹水那侧的秦国谩骂的时候,声音都比平时要高出很多,不由得让秦人困惑,赵括并没有拖延时日,士卒们必须要尽快回去务农,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他将自己的门客们都分配了下去,用来调查核实,并且以赵国各地为单位,依次送别。
  士卒们在离开的时候,看着前来送别的马服君,热泪盈眶,朝着马服君的方向再三叩拜,逐一离去,信陵君越看越是惊讶,这些赵国的士卒,简直就是将赵括视作神灵一般,眼里只有狂热的崇拜,不只是士卒,就是将领,除却廉颇之外,也都是如此,魏无忌毫不怀疑,他们会执行赵括的任何命令。
  哪怕他手中没有虎符,也是如此。
  魏无忌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在魏国的名望也很高,可是没有虎符,士卒们根本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士卒们对他也是足够的敬重,可是绝对没有这样的狂热,更别提是将领了,如今魏国的很多将领,都是在催促着自己,希望能早些回到魏国去,对自己很是不满,得到他人的尊敬,魏无忌很有一套,可是他不明白,赵括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位忧郁的名将,就站在他的戎车上,送别每一位离去的将士。
  他会祝福他们,会叮嘱他们,告诉他们要勤劳耕耘。
  士卒们在离去的时候,走出两步,就要回首再看看马服君,眼里满是不舍。
  还有的士卒会跑上来,用手清扫戎车周围的石块,嘴里念叨:“石头啊,石头,请您不要绊倒我们敬爱的马服君。”
  赵括笑着,眉宇之中的忧愁,似乎消散了许多,当士卒们一个一个离去的时候,赵括终于笑了起来,魏无忌从未见过他如此开心的模样,魏无忌站在他的身边,看着消失在视线的那些士卒,询问道:“您在击败白起的时候,都不曾如此的开心,如今送别士卒离去,怎么会如此的欣喜呢?”
  赵括笑了笑,说道:“能够带着这些人回家,这是我出征时最大的愿望。”
  “我的愿望,实现了大半。”
  魏无忌一愣,认真打量着身边的赵括,士卒们如此敬爱他的原因,魏无忌似乎有些明白了。
  赵军的动向,白起很快就知道了,当着自己的面前,赵括解散了自己的大部分兵力,有几个将领劝说白起趁机发动进攻,可是白起并没有听从,如今是赵人最为激动,战意高亢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渡河,并不是个好的想法,何况,楚军正在攻打南阳,想要打出一条直接进入韩国的道路。
  虽然白起很不想承认,可是这一战,他还是输了。
  秦国的目的,最开始是攻占上党,可是当秦国将大量的兵力聚集上党,又以白起为将的时候,目的就不是上党了,他是想要灭亡赵国,可是如今,白起麾下的士卒,经过了一次巨大的惨败,并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重振旗鼓,再次发动进攻,而白起的兵力也不足以灭亡赵国。
  战略目的不能达成,白起是失败了,即使赵人付出的代价非常的惨重,整个邯郸郡几乎被屠光,又付出了远比秦人要惨重的伤亡,双方交战之后,最能造成士卒死亡的反而不是战场,而是战役之后的伤兵,秦国有配套的医者,能够救治伤兵,而赵国这边,受伤的士卒,几乎是没有活路的。
  哪怕是最轻微的擦伤,都有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
  这就是制度所带来的碾压。
  可事实就是这样,无论白起杀了多少的赵人,没有能灭亡赵国,这就是他的惨败。
  区区一个上党,并不能让白起满足。
  不过,白起虽没有大举压上,可是还是试探性的进行了几次进攻,果然,正如白起所想的那样,赵括所留下的士卒,再无牵挂,战斗力惊人,轻易的就击退了秦人的进攻,甚至还想要反击。白起无法大规模进攻,也就只能继续与赵括对峙,等待着从咸阳来的王令。
  秦国,咸阳。
  院落内,传来了剧烈的水花声,过了许久,范雎湿漉漉的从院落内走了出来,浑身通红,换上了衣裳,便坐上了马车,赶往王宫,坐在马车内,范雎皱着眉头,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给咬碎,赵括那个竖子,竟然真的击退了白起的进攻,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在赵括的谋划之中?
  他故意装作无能的模样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傻乎乎的吹捧一位大敌??
  范雎越想,心里的怒火便越是无法遏制。
  秦王倒是很平静,老秦王跪坐着,翻阅着白起所送来的书信,看不出有半点的恼怒。范雎走到了他的面前,即刻俯身长拜,低着头说道:“请大王严惩。”
  “您有什么罪过?”,秦王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我不该让赵括接替廉颇。”
  “不对,我们谁都没有看出,赵括拥有这样的才能,寡人当初也是同意了您的建议,这并不是您的过错。”
  “我的援兵并没有起到作用。”
  “不对,您在赵国的安排,使得赵王对赵括违背王令的行为非常的不满,您在魏国的安排,使魏王认定了魏无忌有谋反之心,以支援的名义征召士卒,做好了对付魏无忌的打算,您在楚国的安排,使得楚军如今都没有办法获得粮草补给,寸步难行。怎么能说您的计策没有起到作用呢?”
  范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秦王,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王忽然皱起了眉头,将竹简狠狠丢在了范雎的面前,愤怒的说道:“您的罪行,是在赵括几次打乱您的谋划之后,您因为愤怒而仓皇的做出了决策!您的罪行,是到如今都没有看得起您的敌人!哪怕他击败了白起,您也没有看得起他!您的罪行,是在战败之后没有相出合适的计策,反而来找寡人请求治自己的罪!”
  范雎咬着牙,手忽然伸向了腰间,握住了剑柄。
  他是唯一能够佩剑来面见秦王的大臣,秦王看着他的手,长叹了一声,摇着头说道:“谁能想到呢,区区一个赵国的孺子,竟能逼死寡人最为宠爱的心腹大臣....”,范雎缓缓放下了手,抬起头来,眼里满是血丝,让他看起来无比的狰狞,他说道:“大王,臣有计策,可以为您击破诸国!!”
  秦王看着他,一言不发。
  范雎就这样看着秦王,过了许久,范雎方才缓了下来,呼出一口气,平静的看着秦王,说道:“大王,臣有计策。”,秦王这才笑了起来,急忙站起身,走到了范雎的身边,抓着他的手,热情的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又让他坐下来,方才跟他询问对策,范雎自信满满,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愤怒模样。
  他认真的说道:“如今诸国,韩国不足为虑,小国寡民,大王只要派遣一支精锐的军队,就能覆灭韩国,不过,从诸国对赵国的救援上,若是秦执意想要灭亡韩国,会遭受到其他诸侯的联手征伐,故而,请大王您派遣使者,赶往韩国,要求韩王臣服秦国,而不灭亡他的社稷。”
  “等到秦国不畏惧诸国的联手,就能够迅速灭亡韩国。”
  秦王笑着点了点头。
  范雎又说道:“魏国之内,最需要顾忌的是龙阳君与信陵君。不过,如今信陵君违背了魏王的决策,他是不敢再回去了,至于龙阳君,只需要有人不断的派人宣传他与魏无忌之间的亲密关系,魏王定会恨他。”
  “赵国是秦国的大敌,有虞卿,赵括,廉颇等人,虞卿不受赵王宠爱,赵括功劳太大,名望太高,廉颇不知政....”
  这一日,范雎再次详细的为秦王分析了如今的局面,他认为,与赵国的这场战争,是可以结束的,秦国获得了上党,又重创赵国与魏国,尤其是赵国,国力损失非常的严重,而魏国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将军,也战死了。实际上,秦国还是占了不少便宜的,而最值得开心的事情是,可以削减白起的爵位了。
  以爵位和食邑来抵过,这是可以的。
  原本是两头猛虎相争,失败的会死,胜利的也会死。
  可如今,胜利的不会死,失败的也不必再死。
  秦王听到范雎如此言语,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并不是个庸碌的君主,像白起这样的将军,要让他除掉,他也是非常不舍得,如今好了,可以留下他了,没有想到,竟是赵括救了他一命啊。
  范雎认为,现在应该结束战争,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结束,要与赵王和谈,让赵王同意上党归于秦国,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范雎希望能将赵括的士卒再拖延一段时日,让他们无法即刻回去耕作,另外,就是攻心之策,当然也少不了离间之策,范雎去做一件事,必须是要获得更多的成效的。
  他们两人在王宫内的密谋,并不为其他人所知。
  而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骑着骏马,也是来到了咸阳,令人惊讶的是,进入咸阳是没有士卒盘查的,因为,要到达咸阳,需要经过十几次的盘查,故而在这里,就不会那么严厉的盘查来人,疲惫不堪的嬴异人坐在骏马上,他的骏马此刻也是非常的疲惫,垂着头,一旁的吕不韦,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长途跋涉,总算是赶到了咸阳,若不是一路上有秦人的内应帮助他们,只怕他们都无法活着来到咸阳。
  看着士卒们推着独轮车,从一旁经过,嬴异人笑着说道:“先生,看来您所报告的独轮车,已经被大规模制造出来了。”,吕不韦点了点头,他们曾去马服拜访赵括的母亲,在那个时候,吕不韦看到了这种奇特的车,当时有一位看不见东西的盲人,正在推着车在马服外最不平坦的地方来回的走动。
  吕不韦非常的好奇,便去询问,那位盲人告诉吕不韦,这是马服君让他做的,可以在各种地形下行驶,方便运输。
  于是乎,吕不韦从这位毫无戒心的盲人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随后顺理成章的,这份关于独轮车的报告,就通过各处的内应来到了咸阳。
  吕不韦本想将功劳推给嬴异人,可是嬴异人并没有要,反而是如实的进行禀告。
  嬴异人揉了揉双眼,看着一旁的吕不韦,说道:“先生,请您去驿站休息罢,我要去拜访母亲。”
  吕不韦当然知道嬴异人所说的母亲是谁,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您不如先去沐浴,做好准备再去面见她,您这个样子,我怕她会认为您不尊敬她啊。”,嬴异人笑了笑,说道:“您不了解我的母亲,她不仅不会不高兴,还会赏赐我。”,吕不韦不好再说什么,先行一步,离开了。
  而嬴异人,却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了王宫,禀告武士,自己要见母亲,华阳夫人。
  武士并没有能认出他来,再三盘查,确认了他的身份,方才摆出了恭敬的模样,只因为他的身份与其他公子不同,有武士连忙进去禀告,嬴异人就站在门口,亲切的与武士聊着天,武士受宠若惊,而进去禀告的人很快也就走了出来,带着嬴异人进了王宫。
  “母亲!”,在看到华阳夫人的第一眼,嬴异人就恭敬的低下头来,行礼拜见。而华阳夫人,却因为他的这称呼,有些感动,急忙走上前来,将他扶起来,看着他这疲惫的模样,有些心疼的说道:“你是刚刚回来的?为什么不休息几天,再来拜见我呢?”
  “我在赵国,很是思念您与父亲,刚刚回到咸阳,就迫不及待的前来拜见,请您不要怪罪...我这...”,嬴异人苦涩的看着自己那有些破损的衣裳,华阳夫人双眼一红,说道:“你不要这样说,你能在第一时间来拜见我,我非常的开心,来,坐下。”
  两人坐下来,嬴异人恭恭敬敬的问候着母亲,又说了些自己沿路所见到趣闻,不卑不亢,言语风趣,华阳夫人一下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个儿子,的确是一表人才,与其他公子都不一样,嬴异人说着,又拿出了自己的礼物,送给了华阳夫人,他的礼物,依旧是楚国的衣裳。
  “您不知道啊,我在赵国,因为天天自称是楚人的儿子,他们都唤我为子楚。”
  “子楚...好啊...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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