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杨本满的抉择

  卢照邻一大早就来到了狄仁杰的房门前。
  “砰砰砰！”
  “二师兄，起床了！”
  卢照邻在狄仁杰面前已经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这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他就来叫狄仁杰起床吃饭了。
  当然，吃饭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跟狄仁杰分享喜悦。
  “升之，你今天怎么不去背书，一大早来打扰师兄睡觉啊。”
  对于这个天才小师弟，狄仁杰也是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这好学生和差学生，待遇就是不一样。
  在后世的学校里面，一个班里第一名的优等生迟到了，老师一般都不会批评。
  要么就当做没看见，要么就嘘寒问暖的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如果是一个差生迟到了。
  那么，“某某某，你怎么回事啊？你还想不想念书了？”
  或者，“你自己不想读书，就不要影响其他人学习。”
  也可能是，“今天下课后留下来打扫卫生。”
  总之，要想老师给你好脸色，那可难咯。
  “师兄，消了！我的隐疹全部都消了！”
  看到出现之自己面前的狄仁杰，卢照邻开心的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自从第一天涂炉甘石药液，卢照邻就感受到这种涂上去凉凉的东西，似乎很不一样。
  果然，第二天开始，这些疙瘩就开始减少了。
  到了今天，更是全身上下都几乎找不到了。
  只有个别地方原本比较严重的，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残余的痘痕。
  这太让人意外了。
  甭管它以后会不会复发，单单现在的疗效，就足够卢照邻惊喜万分了。
  “真的消了？这炉甘石还真是神了。之前服用孙神医的药都已经好长时间了，也从来没有完全消下去，如今只是涂抹了几天的炉甘石，居然就全部消除了。”
  狄仁杰围着卢照邻转了几圈，还在几个原本比较严重的地方好好的确认了一番。
  “二师兄，这东西真的就是炉甘石吗？你有没有添加其他什么的名贵药材？”
  “从炉甘石的采办到研磨，乃至最开始的涂覆，都是我自己亲自动手的。除了加了一点清水，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添加。这世间万物，果然都是只有它们的用处啊。我们觉得它没用，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正确使用它的方式。”
  狄仁杰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
  “走，我们去医馆，让孙神医也看看。”
  “啊？不吃饭了吗？”
  “我去抓几个胡饼吃就行。”
  “可是我还没有洗漱呢。”
  “二师兄，反正你平时也没有什么好形象，就不用洗漱了。走，我们直接出发吧。”
  狄仁杰：……
  我好想打人啊！
  ……
  孙思邈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每天上午，他都在观狮山书院医学院附属医馆给人看病，并且还让一帮医学院的学员在旁边打下手或者旁观，寓教于学。
  下午的时候，他就回到书院里头，或是给学员们上一上课，或是在实验室里研究试验一下自己的新想法。
  虽然日子过得忙碌，但是很开心。
  特别是童周和李宽提出了微生物这个概念之后，孙思邈就开始迷上了使用显微镜来观察各种东西。
  时不时的，他还去到微生物研究所和童周交流一番。
  “孙神医！”
  “孙神医！”
  今天，孙思邈刚刚到达医馆，就见到狄仁杰跟卢照邻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这两个李宽的弟子，他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怀英，升之，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怎么样，上回开的药都用完了吗？”
  孙思邈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卢照邻的气色，发现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不少。
  莫非自己上次更改药方之后，起作用了？
  “没……没服用呢。”
  卢照邻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今天过来，似乎有点打脸的意思啊。
  吃了孙思邈开的药，方子换了四五个，时间也过去了三四个月，但是效果却是非常微小。
  可如今自己不吃他的药，随便用炉甘石药液擦了擦，居然就好了！！！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没有服用？”
  孙思邈面色一沉。
  他给人看病，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都是尽心尽力。
  但是，他最见不得有人不遵医嘱。
  这是大忌啊。
  “孙神医，是这样的。刚好前几天我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候，说到了升之的病情，他提了一个建议，让我们去试一试，所以这几天就没有服用您开的药。”
  狄仁杰看到孙思邈不高兴了，赶紧给卢照邻辩解了一番。
  当然，他这话倒也没有说谎就是了。
  “楚王殿下有什么建议？”
  孙思邈对李宽的感官是很特别的。
  如今听到是因为他的原因，倒也理解了几分。
  事实上，他自己也对李宽不时冒出的一些经典方法而感到诧异。
  当年那开肠破肚的做肠痈手术就不提了，后面还有酒精消毒和各种观点。
  而去年的保健丸更是如同神药一般，名声响彻大唐。
  哪怕是传授给九条杏香的剖腹产手术，也让人大开眼界。
  莫非他现在对这个隐疹之症也有独门秘方？
  “师父让我去买了一些炉甘石回来，然后研磨成粉末，加入适量的清水搅拌成药液，然后涂覆在皮肤上。”
  狄仁杰还没有说完，孙思邈就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卢照邻面前，直接动手撸起了他的袖子。
  光滑无痕！
  原来那让人看了难受无比的疙瘩都不见了。
  再看另外一只手，也一样。
  孙思邈心中啧啧称奇，连忙再确认了一下卢照邻的背部。
  “孙神医，我都确认过了，全部都消失了，完全不会痒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舒服的感觉呢。”
  卢照邻倒也不介意孙思邈这种粗手粗脚的举动，反倒是很配合的向他进行了展示。
  折腾了自己十来年的顽疾，就这么消失了。
  他是怎么高兴都不过分啊。
  “奇怪了！真的全部都消失了！”
  孙思邈脸上虽然还比较镇静，心中却是惊讶万分。
  作为一名全科郎中，他比谁都清楚皮肤病的难治。
  特别是卢照邻那种隐疹，更是难以根治。
  如今居然就被一个名声不显的炉甘石给治好了。
  作为一名道士，那炉甘石，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甚至他自己炼制一些丹药的时候，都有添加过炉甘石。
  但是，过去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发现炉甘石居然还可以入药！
  真是什么东西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啊。
  “除了涂炉甘石，还有服用其他的药不？楚王殿下有没有给他服用什么仙药？”
  孙思邈再次确认。
  在他看来，李宽当初能够使用仙药将秦琼从鬼门关救回来，就不排除他用仙药来解决了卢照邻的皮肤病。
  “孙神医，对于治疗隐疹来说，这炉甘石不就是仙药吗？”
  狄仁杰这话，让孙思邈无话可说。
  “我一会安排学员去制作一批炉甘石药液，多找一些病人确认疗效。如果这炉甘石真的这么神奇，那我建议大规模的生产，把它贩卖到天下各处，为民造福。”
  孙思邈的这个觉悟，自然比一般人要高多了。
  ……
  杨本满站在医馆门口，脸色有点复杂。
  不过，终究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
  身后只有下人抱着他的女儿跟着。
  挂号！
  排队！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的杨本满，倒是没有在那里耍威风，乖乖的排队。
  女儿的情况随便严重，但是没有到危急的程度。
  观狮山书院医学院附属医馆可不是他能够放肆的地方。
  “孙神医，有劳您给小女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杨本满焦虑的等了半个时辰，总算是轮到他了。
  “怎么这么严重了才来看？”
  孙思邈看到丫鬟抱着的小女孩满脸都是指甲抓痕，抓痕旁边的是各种小疙瘩。
  这要是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了，估计直接晕倒了。
  这么一个小女孩，这是受了多少罪啊。
  除了哼哼呀呀的哭，她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愿啊。
  “啊？很……很严重了吗？”
  杨本满唰的一下，脸色变得苍白。
  别看他在朝中弹劾人的时候非常硬气，但是毕竟也是一个父亲。
  自己这么多年，家中多了好些个小妾，总算是多了一个女儿，结果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点也没有省心过。
  眼看着还没有满月呢，孙思邈就说情况很严重！
  此时此刻的杨本满，就跟普通的病人家属没有什么差别。
  当听到医生说情况很严重的时候，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像是长痱子，用点金银花泡水洗一洗就能缓解，正常只要刚开始就这么做了，是不至于变得这么严重的。你们没有这么做吗？”
  孙思邈一边说话一边察看了一下小丫头的全身症状，发现居然浑身都长满了痱子。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啊！
  一般来说，背部和臀部等地方才比较容易长痱子，其他地方只要保持干爽，哪怕是长了痱子也不会很严重。
  哪像是眼前这个孩子，几乎从头到脚都……
  “孙神医，也是洗了的，但是没什么效果。”
  杨本满低声下气的回答着。
  没办法，任你平时在外面多么嚣张，到了医院都得换个脸色。
  “奶娘的饮食最近主要都是吃的什么？”
  小丫头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孙思邈觉得自己要了解一下情况才好判断。
  不过，这个问题，杨本满肯定是没有办法回答了。
  所以他把眼光转向了抱着孩子的丫鬟。
  “这不是为了补充身子嘛，这几天正好家中有人从凉州那边运回来一批冰冻的牛肉，所以基本上都是吃的牛肉。莱菔焖牛肉，菘菜炒牛肉，牛肉汤什么的，基本上每餐都没有少。”
  “牛肉补脾胃，益气盘，强筋骨，自然是好东西。凡体弱乏力、中气下陷，或者面色萎黄、筋骨酸软，以及气虚自汗者，都可以将牛肉炖食。
  如果小娘子不长痱子，或者长的不严重，这么吃倒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这牛肉毕竟是发物，对于各种皮肤疾病都是有刺激作用。这段时间，还是先把牛肉停了，先吃点清淡的东西。”
  对于一个月不到的小丫头来说，基本上奶娘吃什么，也就相当于自己吃什么。
  奶爸奶妈们估计都有感受，就是怀孕的时候对吃的虽然有一些禁忌，但是大部分东西其实都是可以整出吃的。
  反倒是孩子出生以后，在哺乳期中，饮食要非常注意。
  很多怀孕的时候可以吃的东西，这个时候反倒是不能吃了。
  因为你吃什么，就相当于是小孩子吃什么。
  你要是一时没忍住去吃一顿酸辣鱼，指不定你的娃能给你拉肚子拉一个月。
  这大人拉肚子，可能一天两天就好了。
  这小孩子拉肚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一岁以内的小孩子。
  “孙神医，回去之后立马就停掉牛肉！”
  杨本满这个时候心中那个后悔啊。
  本来以为牛肉这种平时不常有机会吃到的东西，是个好东西。
  谁想到还惹出事情来了。
  “除了饮食，我在开点方子，拿回去煮水后给小孩擦拭。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么严重的情况，一天两天是好不了。”
  孙思邈思考了一会，终究还是按照常规的方子在准备。
  “孙神医，就……就没有更好一点的办法吗？”
  杨本满多聪明一个人。
  听了孙思邈的话，再结合刚才的表情，他就猜到很多东西。
  “孙教谕，刚才怀英不是说卢照邻使用的药液对皮肤疾病有特别好的疗效吗？”
  一旁给孙思邈打下手的巢琼忍不住发声。
  实在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痱子长得太夸张了。
  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在她看来，孙思邈刚才的方子固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却是难以收到奇效。
  反倒是卢照邻使用的炉甘石，很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疗效。
  “孙神医……”
  杨本满听了巢琼的话，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孙思邈。
  “不是我不给你用新的药液，实在是这种药液的情况，老夫自己都还不是很了解。虽然似乎对皮肤疾病有特别的效果，但是毕竟还没有经过彻底验证。”
  “那……那用了会有危险吗？”
  “危险倒应该没什么危险，就是不见得有很大的效果。”
  “也就是说也可能效果很好？”
  “是有这种可能！”
  “那……那有劳孙神医给小女用新的药液吧，放心，价格不是问题。出了什么问题，也由我自己承担。”
  杨本满咬了咬牙，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很显然，这药液应该是观狮山书院医学院的新药，就是用来治疗皮肤疾病的。
  并且应该有人用过，只是因为还没有研究透彻，所以孙思邈没有给自己女儿使用。
  如今长痱子这么严重，使用了新的药液又不会有危险，杨本满觉得自己可以激进一下。
  “那……行吧，那就给你开一瓶吧！”
  孙思邈思索片刻之后给出了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