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像魏弃之养的狗——呃,不是走狗的那种狗,是家里养着玩的那种,用来逗用来抱寂寞的时候当个人说说话的狗。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批奏章非得叫我在旁边呆着了。我原来就好奇怪地听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说什么,读书的时候要美人在侧方是美事,我那时候还想美人在你跟前晃,你要读书又不能操你要操就影响读书多耽误事啊……现在我懂了!这个美人,不是用来操的,而是跟我一样,当做讨欢心的狗啊!做正事做累了,看看自己的宠物。所以我干什么他也不管我,但是他要我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好让他看奏章看烦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我们大昭……咳,前朝……前朝有皇帝也有喜欢养动物的,也不是拿来做什么用途,就养着,纯养着,给的供养还挺好,派专人侍候,建殿房住着,再往前往前战国春秋那时候还有国君会给宠物封爵,封得比好多朝臣还尊贵——
  这不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吗!
  啊不对我还是有点用途的——给他操。
  有时候吧,看魏弃之操我时的那个热衷劲儿,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他以前是那么一个比我还和情爱无缘的人,我和他同吃同睡的那两年我就没见他自渎过。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怎么那么能装,那么能忍?而且他忍吧,居然那个欲念还没淡下去。这要换了我,我想睡的小娘子我睡不到,过几天我就忘了这茬了,哪还能一直在心里惦记着,最后一定得睡到了不可。
  我一直觉得我挺正常的。虽然人家都说我脑子有毛病,但我觉得那是因为我不会说话。哎我真的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无情了——要说为了什么情爱要死要活,我是没有,可是天底下大部分男人都没有吧!而且就我亲眼见过的而不是听说的女人,我看她们也没一个是这样!有情这玩意,大家都是嘴上说些话显得自己有,其实做出来的事,没看出比我有情到哪去。而且真论起来,情爱这玩意不就是从图色貌,馋身子开始的吗?这能图出多深的感情啊!
  我那个喜欢上妓女的部下……好吧,就是钱兴!钱兴这杂种王八蛋玩意,还在做我部下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妓女,给我说他特别特别喜欢,说娶不到她感觉人生都没过头了。别人偷偷和我说,那婊子就玩他呢,知道他没钱,赚赚他听曲的钱罢了,给不出过夜的费,身子都不让他碰。我当时真是难以想象,这是特机灵特懂人情世故的钱豆子啊,谁让女人耍都不该是他让女人耍。我就忍不住和他稍微和他提了一提,差不多得了啊,人只图你钱不图你真心你整天这么撕心裂肺的干什么呢……钱兴于是跟我说:她图他钱,废话,当婊子不想图钱只想图真心那是脑子进水了谁信谁傻逼!他说要是他有钱有权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得到她了。有了钱和权,她的心和身子他都能得到了。他恨他自己现在不过如此的地位!
  我当时听了,大受震撼。我听惯了的论调是什么——爱慕钱财和权势的女人都是不能要的,水性杨花的贱人,今天跟了你,明天见了比你强的立马贴上去,犹豫都不带犹豫,全然不顾和你往日多少欢情。头一次听见钱兴这种:她喜欢钱,是她的好,是她不仅这么好看脑子还这么好使;要是我有钱权让她喜欢,让她从此跟我,该多好啊!现在因为我没有这些让她想贴上来的东西,我就得不到她——良哥我真是心那个痛啊!
  我一天天看他这样愁苦,一天天地从震撼变成深深的感动。我信了:钱豆子对那个女人是有真感情而且这感情还很深!我想,战场生死的能打出过命的交情我懂,但我没想到,这图色吧居然也能图出这么一腔深情出来。果然我对人情世故上的事要学的真太多了啊!我当时还特别遗憾,我也给不出赎买的钱,要不然肯定得成全了兄弟……后来我就知道是我当时太天真了。
  几个月后我们调走,没多久,钱兴就不整天“心痛”了。再没多久,他也不提那个女的了,忘了。后来,后来后来后来,钱兴风光了,有钱了,有权了。他去娶那个女人了吗?没有。他是真的忘了。
  我想这人啊,图色还是图不出什么特别深的感情。所以他娘的魏弃之到底是因为和我战场生死他救我命我救他命救出来的特别深的交情才馋我身子也馋得这么深情,还是说,他是因为馋我身子才使得他这么个狼心狗肺死谁都不关心别死他就得的混蛋玩意馋出了和我特别深的交情?
  “想什么呢阿信。”正想着他,他突然就这么问我,吓我一跳。我转头望去,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笔,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他经常这么盯着我,我知道这是他心里动念了,想做了。不过他不是每一次都会付出行动。再说最近他好像挺忙的,挺累的……
  他等不到我回答,于是站起来,招招手。他已经习惯了我不再像从前一样对他有问必答了,我不回答,他就揭过去……但是这次我确实想问问他。
  “我在想,”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他首先看起来有一点愕然,然后,呃,毫不客气地开始笑,好像我说了多么唐突好笑的话。
  “怎么了!”我不免恼火,“你床榻上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给我听过,我随便说句这个,你倒笑话起我来了?”
  “没笑话你,听你在想这个,真是高兴的。”他说,“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为啥说个答案还要过去?这里又没人,他现在在这儿批奏章都会把宫人赶到外殿候着,方便他兴起了把我就地搞了。难道他怕有人恰好过来报告什么事,给听见了吗?
  我站起来,走过去。他伸出手臂来抱我。唉这个人啊。他没亲我,也没扒我衣服,只是这么抱着。就这么抱着也让他感觉很好,这么久都不放。要是感觉不好早烦了,开始做点更快乐的事了。他抱得很紧,肌肉鼓胀的臂膀缠着我,让我挣兴许都挣不开。
  这哪是告诉我为什么,这是告诉我他多想要我。
  我抬起手臂,也抱抱他。他平稳的呼吸乱了一下,接着抱我抱得更紧。
  我想,不管为什么,反正确实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我,忘了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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