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洪荒
举杯饮酒，自是快事一件。
待一葫芦酒都喝的差不多了之后，临渊放下酒杯，对着鸿钧淡淡道：“鸿钧，此界是否有大劫？”
鸿钧微微舒展的眉目一僵，随即也没有试图隐瞒临渊，直接道：“确实有大劫。”
临渊修为甚至高于他，这件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鸿钧知道临渊必然是已经知晓了。
得到了鸿钧确切的回答，临渊再没有继续询问，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插手。
*
巫族之中，十二祖巫此时聚在一起商议着和妖族之间的战争。
“要我说，直接开打不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十二祖巫中脾气最火爆的祝融率先开口。
后天轻声道：“不可，妖族占据天庭，气运要胜过我巫族许多，又有诸多大妖存在，若是硬来，恐怕我巫族损失太多。”
大祖巫句芒点头应是，“后土所言极是，不可胡来。”
祝融气的不说话了。
他自认为他们巫族强者不比妖族少，他们十二祖巫更是盘古大神的十二道浊气所化，实力非凡，何必要忍受妖族的欺辱。
况且妖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占据天庭之后极力打压他们巫族的生存空间，巫妖之间更是见者就杀。
现在的情况发展已经容不下他们再去退后了。
句芒最后一锤定音道：“这件事还要好好再想想。”
两族开战，动辄死伤无数，不是能儿戏的事情。
其他祖巫点头应是，没有反对句芒的意思。
水之祖巫共工没有反应，句芒问道：“共工，怎么了？”
共工一摇头，接着道：“大哥，你们不觉得热吗？”
其余祖巫一愣，“确实有点热。”
共工不说他们还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温度突然上升了不少。
句芒等祖巫还没来得及反应出了什么事，就有外面守着的巫族人大力推开门神色惊恐喊道：“祖巫！外面出现了十个太阳！”
“什么！”
句芒一下站了起来。
而此时，外面确实是一番炼狱般的景象。
太阳是不可缺少的存在，日月精华更是有助于洪荒生灵修炼，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若是日月精华过多会怎么样。
而现在，十轮太阳出现在天空之上。
剧烈过多的太阳之力弥漫在洪荒大地之上，山河湖海，全部变为焦土。
“好热，天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太阳！”
“热死了啊！”
“这么怎么回事？”
有修为在身的仙神生灵纷纷躲进洞府之中躲避这足以焚烧一切的太阳之力，而修为太低的洪荒生灵例如人族等种族，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十轮太阳之力下变成了灰烬。
三十三天外混沌深处紫霄宫，鸿钧和临渊，还有不知在何处的罗睺同时看着天空，低声淡淡道：“开始了。”
天地大劫，由此开始。
不死不休。
而天空之上的十个小太阳，分明就是临渊那日在汤谷中看到的十只小金乌。
它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汤谷中跑了出来，在天空上飞着，丝毫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给洪荒生灵带来了什么后果。
还飞得不太熟练的小十努力追着前面九个哥哥的身影，“哥哥，等等我。”
小二翅膀一扇，一团火焰从翅膀上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剧烈可怕的火焰落到地上之后焚毁了周围的一切，而且那火焰还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
大金乌看了一眼九个弟弟，有点心虚道：“飞一圈咱们就回去，不能在外面停留太多时间。”
其他小金乌不同意，“大哥，我们才刚出来，就让我们多玩一会儿嘛，汤谷里只有扶桑树，其他什么都没有，好无聊。”
“不行！”大哥坚决不同意，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带着弟弟们出了汤谷就够大哥慌的了，要是出了什么事，父亲和太一叔叔会训斥它的。
其他小金乌恹恹的点头，打算好好飞一圈就回汤谷。
丝毫不知道洪荒大地因为它们的出现已经变成焦土一片，万千生灵在片刻之间湮灭殆尽。
它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带来的可怕后果。
巫族的大巫夸父看着天空之上的十只小金乌，一咬牙便追着它们的踪迹而去。
再这么放任下去，恐怕所有巫族修为低下的族人都会死在这烈日之下。
但可惜夸父就算是身为大巫，也不过是空有一点力量而已。
巫族只修肉身，不修元神，大巫更不是十二祖巫那由盘古浊气幻化而成，并不具备通天彻地之能，人力如何能逐日？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杖；化为邓林。”
——《山海经·海外北经》
夸父一死，巫族更是惊惧。
十二祖巫神色莫名，“大哥，我们要出手吗？”
句芒看着天空之上的太阳皱眉道：“先等等，十只金乌不久应该就会回去。”
莫名的直觉阻止了他的念头。
巫族虽然不修元神，但他们十二祖巫身为盘古大神浊气化成，实力不凡，对于危险的预警更是准确，他的潜意识让他们不要出手，否则事情怕是会到一个不可挽回的局面。
句芒一开口，其他祖巫便是再想动手，也不得不按耐下心思。
而洪荒之中，众多大能谁都没有出手。
便是演算不出天机，看着眼前这情况，众人也知道这不正常，都是从第一次天地量劫之下活到现在的，没有一个是蠢货。
还是自保更为重要。
而且如今这场景，和当初龙凤麒麟三族的境况何等相似。
想到这一点的大能们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神色微微惊慌，不敢有丝毫动静，生怕自己也成了这场天地大劫的牺牲品。
然十二祖巫不准备出手，却不代表巫族之中不会有人出手。
眼见着自己的族人死在了烈日之下，后羿咬牙切齿，痛恨不已。
为什么天空之上会突然出现十个太阳，这十个太阳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后羿通通不知道，他也不关心，但他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不想让他的族人死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劫难之下。
后羿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弓箭。
他是巫族第一神射手，天生巨力，但归根到底不是仙神，就算他想把那十个太阳都射下来，也办不到。
但若是他使用族中特制的弓箭，那一定可以把那十个太阳都射下来，拯救自己的部落族人。
后羿大步而走，取下挂在巫族部落中让他保管的弓箭，对准天空之上的小金乌，射出了第一支箭。
得到消息的祖巫等人就要赶到阻止后羿，但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一道金色的箭从下往上直冲云霄，带着锋利到极致的杀意，旁人甚至只看到了流光闪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一只小金乌从天空之上落了下来。
金色的鲜血洒落在洪荒大地之上，天上的太阳少了一个。
看见自己真的射下了金乌的后羿神色一喜，举起箭就要射出第二箭。
一只小金乌的死亡让其他小金乌都慌了起来，翅膀剧烈的扇动着，一团一团的火焰直冲而下，眼中泪水划落，害怕恐惧的叫着：“父亲！父亲！太一叔叔！”
天庭之中的帝俊心口一痛，眉头紧紧皱起，拿出河图洛书要卜算天机。
算来算去，天机还是混沌一片，丝毫算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的帝俊显然已经被天机蒙蔽，整个人如同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而这偌大的天庭，竟然也没有一个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劫开始，这洪荒万千生灵全都已经入了局。
没有及时阻止后羿的句芒眼中闪过众多情绪，“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到了现在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迟了。
他们便是不想入局，也不得不按照天道定下的方向去走。
后羿一箭又一箭射出，接二连三有小金乌从天上掉落，金色的鲜血洒落了一地。
凄厉恐惧的哀鸣响彻洪荒，但却无一人阻止。
临渊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眼眸无波无澜，懒懒的饮下一口酒。
她的眼眸像是穿过了无数时空洪流，看透了那世界本源核心，尽是漫不经心的漠然。
道祖坐在三十三天外混沌深处紫霄宫宫殿里，看着发生在洪荒中的这一幕，蕴含着三千道法的眼睛都是冷漠无情，如同执棋者，轻飘飘的落下一子，浑然不管风云变化的天地成了何等模样。
临渊清泠淡漠的声音响起：“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在天道布下的局中，除了圣人，没有人可以避的开这因果，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就如同掌控天庭的妖皇帝俊，在这一刻，也被天机完全蒙蔽，恍若失去了眼睛，看不见眼前这一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不会在乎死多少生灵，死的又是谁，它只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有利于世界发展的事情，巫妖大劫从很久以前就在天地的布局之下。
等到后羿射出最后第十只箭时，天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小金乌，就是被临渊拎在手里的小十。
小十颤抖着翅膀，金色的眼睛里面全都是泪水，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们一个个被那金色的箭射穿身体，哀鸣一声从天上落了下来。
它想要去保护自己的哥哥，想要挡在自己哥哥面前，却被所有的哥哥庇佑在了身后。
金色的鲜血染遍了洪荒大地，也浸透了小十的灵魂。
它低低的哭起来，声音细小惶恐，满是不知所措的害怕与悲伤，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只是和哥哥们出来游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有坏人要伤害它们？
小十感受着笼罩在心头都那股杀意，完全锁定了它，它想离开，想避开那支金色的箭，却完全没有办法。
小金乌哀鸣一声，低声喊道：“父亲！呜呜，父亲！太一叔叔！”
悲恸害怕到了极点。
有人不忍的转过了头，但没有人出手，他们也不敢出手。
天地大劫之下，任何生灵都可能会成为天道的目标，他们如何敢出手。
那最后一只箭射出，金色的箭矢恍如穿破了一切，带着凛冽而可怕的杀意向着最后一只小金乌而去。
“找死！”
在这最后一刻，混沌的天机终于消散，卜算到发生了什么的帝俊当即吐出一口鲜血，金色的眼睛染上赤红，周身恐怖的杀意剧烈波动。
河图洛书裹挟着雷霆之怒向着那只金色的箭倒飞而去，那只快要碰到小金乌的箭被河图洛书击碎成光点。
而在这两股力量冲击之下的小金乌从天空之上陡然掉了下来。
在紫霄宫里冷眼旁观的临渊指尖伸出，墨紫色在眼眸之中划过，看不见的神力波动而出，已经受到剧烈冲击和打击晕过去的小金乌到了临渊掌心之中。
鸿钧眼睛微闪，也没有开口。
而天庭之上，终于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的帝俊，彻底失去了所有理智。
在自己的照看之下，他小心呵护的孩子，明明应该待在汤谷之上好好长大的孩子，如今却死在了巫族这帮蝼蚁的手里！
金色的鲜血洒遍了洪荒大地，到现在还是熠熠生辉，帝俊每看一眼，便觉心中剧痛一分。
强烈的愤怒悲痛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理智已经濒临奔溃的妖皇帝俊，此时不想再去管任何事，不想去思考任何的不对劲儿，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这些胆敢动他孩子的巫族！
一个不留！
他要用所有巫族的鲜血，祭奠他死去的孩子，如此，方可平息他心中一丝怒火。
“众妖听令，以吾妖皇帝俊之名，从此刻开始，妖族与巫族开战，不死、不休！”
所有妖族都听到了帝俊这句话，群妖列阵，全部的杀机对准巫族。
河图洛书在手，周天星斗大阵在妖皇的妖力之下被启动，恐怖而强烈的杀意锁定了洪荒大地的每一个巫族。
射日的后羿更是全身胆寒，颤抖不已。
理智恢复过来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怎么可怕的事情。
句芒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最后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
“战！”
到了现在，任何解释，任何原因都已经不再重要。
巫妖之间的仇，怕是只有一方永远的死去消失，才会停止。
真正的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