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4)

  杜佑南把冷气风口对准她。
  「请问你在做什么?」
  「公司职员一上车就紧锁眉头,合理推断只有承受不了福特野马314匹马力而晕车。」
  「杜先生没有考虑过是你太幼稚了我才忍不住皱眉头?」
  他彷彿听见一则笑话。「你比较有可能因为坐不惯跑车,转弯时会飘吧?」
  金綰岑差点没能忍住这张嘴,咽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事实上,她喜欢这台长头短屁股的夜黑野马,鯊鱼鰭流线,正中央的野马奔驰标志,浑身充满肌肉动能。
  「杜先生不像是开跑车的类型。」金綰岑说。
  「难道金小姐是依据别人的评价才能做自己的人?」杜佑南反问。
  她靠着车窗摇头。
  斯文的人开肌肉车自然有一股独特魅力,不是染金发抹胶那种暴力性炫富。不想承认,杜佑南的确具备大人式的馀裕,彷彿不管任何一件事交给他处理都能妥善。
  她为什么要拼命和上司作对?
  金綰岑摸着冷气出风口旁的小野马标志心知肚明。
  「我的确是如此。」杜佑南突然开口。
  「什么?」
  「依据别人的评价才能做自己。如果金小姐不喜欢,我或许会考虑换车。」
  倾斜的雨滴滴噠噠降落,野马随科氏力打转。从某一刻开始,她瞭解到地球并不是正体而是一颗歪斜的星球。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伊莉莎白小镇》的音乐以天空落下的方式释放气压,重复着(thistimearound)youcanbeanyone,彷彿他们现在不是要去商场内的速食店,而是试图横越沙漠的旅者。
  金綰岑烦躁地磨擦指尖,始作俑者却一派优雅吃着薯条,她差点想大吼一个大男人吃起薯条却跟仓鼠没两样。
  「杜佑南,你平常都是带女孩子到那么吵的地方吃饭?」
  「不常。」他又露出该死的可爱笑容大口咬下汉堡,毫不在意乱跑的小孩把番茄酱抹上他的西装外套。「哎,真是,得买一件新的了。」
  金綰岑举双手投降。
  收拾完餐盘,杜佑南突然对商场内其中一台夹娃娃机颇感兴趣。
  「金编剧,看到这台娃娃机你有什么想法?」
  「跟风?」
  「所有能引领风潮的商品都有其核心价值,我们身为编剧,就要在这价值消失之前先一步抓住它。」
  杜佑南投进无数硬币奏出连绵不绝的音乐,却连娃娃的屁股也没夹离地。
  「越难到手价值越高。」
  「我担心在你抓住它之前,零钱就会先全部消失了。」
  杜佑南充耳不闻,拿着千元钞换了一大堆鏗鏘吭噹的零钱回来,淡淡说着让你夹夹看也无妨,敢情是吃了砰陀铁了心非要抓到不可。
  金綰岑试了一次就成功抓到,随手丢给杜佑南。
  「阿宅。」
  结果竟然换得如此评语。
  「杜先生,你恐怕不清楚中文有道谢的词汇,平平是两个字,串起来的词意却大不相同。谢,辞去也,从言,射声。照这情况我该走了。」
  杜佑南拉住她,金綰岑僵在原地,望向那双彷彿吞噬她的眼眸。「谢了,帮我拿到多多鲁君。」
  金綰岑差点深陷在他的视线,她撇过头唸着多多鲁。
  「优格公司推出的吉祥物。」
  金綰岑清晰可见他的眼睫毛,根本没心思注意他在讲什么。
  「……优格放进后面袋子,适当调整位子锁上发条,按下底部按钮,优格会从多多鲁君的头顶喷出来,是十分有趣的小玩意儿。」
  「难道这东西外面买不到?」
  「买不到才有价值。走吧,音乐需要时间沉淀,我可不想让他们浪费时间在等待上。」
  下午第一个行程是把剪好的片花搭上配乐,金綰岑当然知道这间公司——希望音乐,拿过五届最佳乐团奖的乐团主唱西西正是希望音乐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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