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狠人

  气温暂时没冷到室内也要开暖气的地步,但只穿卫衣压根扛不住。
  外面天色黑沉,房里开着暖色灯。
  无孔不入的寒气侵袭,舒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任务记载录的进度才到四分之一,舒时看了眼,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熬夜肝论文的错觉。
  舒时攥着手指抵到唇边哈口热气,短暂地暖了暖生凉的指尖,他沉静地看着闪着光标的屏幕,思索下一步该完善哪部分的细节。
  钟如季倚在床头,手机页面停在论坛主页,底下传来交谈声。
  舒时听见衣料摩挲声,下意识朝左侧目。
  钟如季从衣柜里拿出外套递给他,看着他的进度道:“不敷衍就行,快或慢都无所谓。”
  “嗯。”舒时应答道。
  “文档里有填过的表,不清楚就看。”钟如季道,“等会儿吃饭叫你。”
  “嗯,好。”舒时还在想空间里的细节,情绪不太高涨,他捏着外套,转过头向钟如季笑了笑。
  作为别墅里唯一的主厨,钟如季不得不下去掌勺,他本想多说些话,最后只是克制地留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转身离开。
  舒时盖着外套吐了口气,认命的再次继续敲键盘。
  一刻钟后,摸细节进度爬到快一半的舒时停下敲字,把手伸进暖热的口袋里。
  他勾着下巴垂眸,下颚夹着外套领,随便吸口气都能嗅到钟如季身上的气味。
  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每次情绪波动一大,钟如季用拥抱就能轻而易举地安抚他,可能是气息太熟悉。
  然而任务空间里,钟如季身上没有这种气味。
  闲下来之后思维发散的极快,舒时想了又想,或许让他感到安心的不是钟如季身上的气味,而是钟如季这个人。
  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事还顾着任务细节,舒时以一心二用的方式压着负面情绪。
  白璟在拿到调令前曾浑身浴血;钟如季有喜欢的人。白璟拿到调令后杀尽齐家人;钟如季喜欢的人是男性。他借着曲澜的身份刺杀白璟;钟如季提到喜欢的人会满眼笑意。白璟躲开他的匕首,最后却自杀了……
  “啧。”舒时不想碰键盘了,微皱着眉越想越堵。
  他放不下白璟的死,根本无法坦然面对。他只要想到白璟说的话心就会开始抽疼,一阵一阵闷疼,特别难受。
  知道再想下去就会钻进死胡同,舒时及时遏止回忆,以现实生活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想起自己之前频繁的脸热,舒时裹着外套开始认真的思考原因。
  他总觉得,自己对钟如季的感觉有点奇怪……
  首先,正常朋友不会因为一个拥抱而感到不好意思。
  -
  当某种认知开始清晰,舒时真的没法坦然面对钟如季了。
  门锁轻响,钟如季身上沾染着的饭菜香充盈整个房间,他到电脑桌旁扫到尚未完成的记载表,略微皱了皱眉。
  他左手搭着舒时的肩,弯下腰细看记载表的进度,片刻后侧头问:“不会写还是不想写?”
  “还没想好。”舒时僵着没动,尽量维持淡定。
  钟如季伸手点点表上空白的位置,语气稍显严厉:“任务结局是整个记录里最简单的一环,你到底是没想好还是不想填?”
  “我……”舒时看到他的眼睛,目光闪了下看着下方,乖乖听训,“抱歉。”
  “……”气氛陷入沉默。
  钟如季不说话,直接替他填上那一栏。
  任务目标自杀,死魂消失,脱离。
  舒时没看见白璟的名字,心里没那么压抑,光是念着任务目标这四个字都感觉自己无情了许多。
  “对我有什么可抱歉的,你处理不好害的是自己。”钟如季站直后道。
  舒时低眉顺眼的嗯了声。
  “先填肚子,之后上来处理。”钟如季说。
  舒时立刻站起,外套差点滑到地上,幸好他一把拽住了。
  “衣服穿好。”
  “哦。”
  离开房间前,舒时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信息栏躺着一行忠告。
  「平弈秋:钟哥心情很糟,你小心应付,最好哄着点,他发火特吓人」
  舒时瞄到前面人的背影,心底幽幽地叹口气。
  这会儿为时已晚,怎么哄都不管用了。
  -
  平弈秋待在任务区这么久,最怕的人是钟如季,最怕的事是钟如季发火。
  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次,但却记忆犹新。
  说来是陈年旧事。
  当时钟如季还没这么有威慑力,实力也比不上现在,但发起火来愣是实打实的抡遍了仨别墅的人。
  时至今日,邓铭见着钟如季还会条件性反射的发怵,可想而知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能把他惹火,邢某待在任务区可真是屈才了。”周夕歌望了眼上面,看回眼前不由得叹气,“唉,我还以为今天能用个愉快的晚餐呢,他下厨多难得啊……”
  闻言,平弈秋愤懑道:“他是不是脑子坏了?惹谁不好偏怼着钟哥?”
  “这不是他乐趣所在吗?”周夕歌拄着脸生无可恋道。
  平弈秋一憋,又道:“每次都是他,万一哪天咱拉不住,钟哥真会把他灭了的……”
  “为民除害,”周夕歌转转杯子,懒懒地撩起眼皮,“多好。”
  郑祝司在桌下踢了踢平弈秋,问:“发信息没?”
  “早发了。”平弈秋苦着脸道,“现在只能看舒时了。”
  全程淡定如常的俞宴抱臂道:“悬。”
  “我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郑祝司指尖敲着桌面。
  “我估计跟今天的贴子有关系,他那儿肯定有人顺藤摸瓜摸到了舒时。”平弈秋阴郁道,想到深的一层脸色更是差劲,“或者他又提了栩哥。”
  “或许两者都有。”俞宴道。
  上头房门打开,钟如季走在前面,舒时在后面落了一段距离,隔空和平弈秋对了个眼神。
  平弈秋一看,顿时明白没成,迅速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舒时抬起手机,屏幕自动唤醒,新消息正好弹出。
  「平弈秋:咱们见机行事,钟哥不会乱发脾气,不用慌」
  平弈秋发完后朝舒时抛了个眼神,发现钟如季在看他时赶忙收回视线,端正坐好。
  -
  一餐饭下来的氛围可想而知,尽管钟如季没有释放低气压,几人用餐时依然寂静无声,要说话的人也是在群里说。
  例如周夕歌,这位第一个被钟如季厨艺折服的女人。
  最后收碗碟的时候钟如季没去,他左手搭在椅背上,两指间轻按着手环侧边的按钮。
  “别告诉我你要浪费道具整他。”周夕歌平静道,她也没去,客厅只剩她和钟如季。
  钟如季低着眼神色莫辨,语气一贯的冷漠:“他不配。”
  “他给你发什么了这么生气?”周夕歌道。
  她和钟如季少说有六年交情,有些话不用避讳。
  钟如季看她,几秒后挪开视线望向了厨房:“道具和他。”
  对方想要钟如季手上的道具,并且用舒时要挟他。
  周夕歌听得明白。
  不等她出声,钟如季声音沉了很多又道:“还有任栩。”
  周夕歌本就倒吸着凉气,听到这儿是彻底爆了,她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将那伙人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暴力欲望。
  “明天我一定会去鉴定处,”她控制着火气拳头攥了又攥,这才能镇定道,“之后搬来你这儿,省得那些人碍我眼。”
  而在厨房里的四人此时也聊到了这个话题,但由于当事人不在场,几人只能靠猜的。
  “邢狗一定提了栩哥。”平弈秋坚信这一点。
  栩哥是任栩。
  舒时再想起这个人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略微弄清了自己的想法,也逐渐正视起自己的感情面。
  但这一弄清差点没把自己酸死。
  被三人组拉进厨房商量对策,舒时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道:“邢狗是指谁?”
  都这样称呼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一区邢案。”俞宴负责科普,“一区大多人唯他马首是瞻。”
  “但是这人总不干人事儿。”平弈秋自然地接,提起邢案便生理性厌恶,“你说各个任务者都有自己的道具,人家自己过任务也挺好的,他呢?净走弯门邪道。自己道具用完了便去蹭别人的,蹭不到就暗害,非要人家用了道具不可。”
  “别人明明用不到道具,被他一搅和就必须用。”
  “九类道具,每个只能选一次,破空那么逆天,用完使用限度后就没了,万一以后他们之后遇到难办的高级任务,怕是出都没法出来。”
  “这就是一区人少的原因。”郑祝司凉凉补充道。
  入一区的硬性规定是达标任务四十五以上,连总任务数的一半要求都没达到,且这个任务数堪堪卡在拥有三个道具时。
  但仍有不少一区精英死在空间舱。
  舒时终于明白为什么钟如季不去一区,反而待在二区了。
  “明天邢案的跟班头子达到百次任务了,需要去鉴定处脱离任务区。”提到这点,平弈秋眼睛一眯,“如果他过了,任务区就要乱了。”
  原本空间中便存在迫害他人强逼对方使用道具的现象,现在一旦有了邓铭这一先例,其他人便更肆无忌惮了。
  可鉴定处为什么叫鉴定处?就算邓铭进去了没出来,他去的便一定是正常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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