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齐眉 第37节

  “这本来就该给你,现在你回来了也该你自己收着。”
  谢云宴却没接,“可嫂嫂不是说让我好好养伤?”
  “这跟养伤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少年眉眼飞扬,“临川的事情未了,京中也依旧危机四伏,我如今重伤在身又断了一条腿,府里上上下下还得嫂嫂帮忙,这令牌放在你那儿也一样。”
  “可是……”
  苏锦沅皱眉刚想说话,谢云宴就垂了眉眼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戾气,
  “我如今这个样子,就算有心掌管萧家也无能为力,嫂嫂不愿收着这个,是嫌弃我这个瘸子拖累,还是打算离开萧家?”
  “当然不是!”
  苏锦沅忙摇头,她没打算离开,而且谢云宴也不会一直瘸着。
  她可还清楚记得他打马入京杀冷厉狠辣的模样,那般人怎么会就此废了?
  “那就行了。”
  谢云宴戾气散去了些,“这令牌嫂嫂先替我收着,等我腿好了之后,你再给我。”
  苏锦沅拿着那令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还没等她再推拒,那边谢云宴就突然苍白着脸朝着轮椅上一靠,神色萎靡下来不说,更像是吃痛似的低哼了一声。
  苏锦沅也顾不得要给东西,连忙急声道,“怎么了?”
  “疼。”
  谢云宴耸拉着眼,长睫微颤时脸色苍白。
  苏锦沅瞬时就想起那天她躲在木板下面对着他血淋淋的模样,她连忙蹲着身子:“哪儿疼?是碰着腿了,还是身上的伤口疼?你今天在灵堂来回折腾,是不是伤口又裂了?”
  她低头就去看谢云宴的腿,又细看他身上,那深紫色锦衫之下怎么看着都像是渗血。
  “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好好躺着休息,你非得出来,守灵的事情有我们就行了,那些吊唁的也没安好心,你干嘛费工夫应付他们……”
  苏锦沅絮絮叨叨,而谢云宴微垂着眼帘时藏着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见少年冷白肌肤上几乎不见血色,低头时露出头顶的发漩。
  苏锦沅推着他道,“我让人去找高太医。”
  席君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而且他跟谢云宴不对付,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她也没想着让席君宁替谢云宴看伤,怕他一针扎死了谢云宴。
  “不用。”谢云宴连忙拉着她。
  苏锦沅却不容置疑:“不用什么不用,刚还叫疼现在说不用,你这命不想要了?”
  “嫂嫂……”
  “闭嘴!”
  苏锦沅个子娇小却格外凶悍,“我送你回去,春回,去请高太医。”
  春回是谢云宴贴身伺候的人,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夏生。
  两人都是萧家的家生子,打小跟谢云宴一起长大,闯宫那日夏生受了重伤还在养着,而春回则跟在谢云宴身边伺候着。
  见苏锦沅吩咐,他忍不住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
  苏锦沅训道,“你家公子不要命了,你也由着他?”
  谢云宴听着这话有些无奈,朝着春回看了一眼。
  春回这才点头:“是,大少夫人。”
  苏锦沅推着谢云宴回了竹韵轩,高太医来了之后,本只是想要逗逗苏锦沅的谢云宴见着隔了屏风守在外面的纤细身影,听她跟高太医说着他情况。
  他不得不在被高太医扒光衣裳之前,用内力震裂了些身前的伤,让血迹迸溅时自己看起来狼狈些。
  “公子!”
  春回见状就想开口。
  谢云宴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泛着寒意。
  春回瞬间噤声。
  收回目光时,谢云宴朝着床上一靠,本就苍白的脸上倒是看不出来半点伪装的样子,不仅糊弄过了苏锦沅,就连高太医也被成功糊弄了过去。
  后果就是被灌了三大碗的汤药,苦的舌头都没了知觉。
  “我怀疑高太医跟我有仇。”
  谢云宴嘀咕,这药怕不是打翻了黄莲罐子。
  苏锦沅见他皱着眉峰俊脸都扭曲了,忍不住笑,“谁让你不听他医嘱?”
  取了旁边的蜜饯递给谢云宴,见他佯装嫌弃,可等含进嘴里却眉眼舒展的样子。
  苏锦沅只假装没看到他又偷摸着拿了一颗,
  “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他没扎你几针已经不错了。”
  第53章 送葬
  谢云宴凤眼微垂时显得有那么几分可怜巴巴。
  苏锦沅止不住的弯了眉眼,“高太医说了,你这伤得卧床静养。”
  “这几天灵堂你就别去了,我会带着阿柔和小七守着父亲他们,高太医明天再过来看你,你也得守着他的医嘱别再乱折腾,否则这伤势反反复复会累及根本。”
  “你身上伤势本就不轻,要是真留下隐患伤了底子,以后再想养好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锦沅说完有些不放心的朝着一旁叮嘱,
  “春回,你要盯着你主子一些。”
  “汤药记得每天都得喝,一碗不能少,还有出殡之前不准他再去前院,也交代府中的人不准来扰了六公子养伤。”
  春回刚才亲眼瞧见自家公子震裂伤口的样子,也发现大少夫人才是如今府中说了算的那个。
  他偷瞧了谢云宴一眼,低着头应声,“是,大少夫人。”
  谢云宴有些后悔逗她了,才刚灌了三大碗汤药下去,往后日日都得喝着。
  那高太医是个碎嘴的,刚才都差点将他耳朵念起了茧子,要真两天来一趟他怕是能被念叨死,“嫂嫂,宫中还有人盯着,我也得装着伤重难愈,高进宝来的频繁不是好事。”
  苏锦沅却不以为然:“他来才能显得你伤重……”
  “可他毕竟是陛下的人,也不会为着萧家遮掩,咱们还在查临川的事情,有些东西不宜让外人知道,要是高进宝每天过来难免会撞见一些不该撞见的,到时候陛下若起猜疑不是好事。”
  谢云宴见苏锦沅面露迟疑,继续劝着,
  “我只是不小心才碰到伤口,之后一定好好养伤,至于高进宝那边让他隔几日来一趟就行了,免得多生事端。”
  苏锦沅也知道庆帝对萧家并没完全放心,而且眼下萧家虽然博得生路,可谋害萧家之人却还没查清楚落罪。
  萧家并不算安全,这个时候萧家后院进的人越少越好。
  谢云宴见她总算没再执着让高太医过来,答应隔几日再让他看伤,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转了话题:“对了嫂嫂,齐盛这几天来过吗?”
  苏锦沅摇头:“没有,说起来也是奇怪了,他这次帮了咱们大忙,这个时候不是该来索取报酬吗,怎么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他估计也还没反应过来。”
  见苏锦沅不解,谢云宴笑,“你之前去找他时,他想着的也是借着萧家拉拢一批人而已,定然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动手,而且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陛下那人心眼小的很,端王胆子更小,齐盛也是担心这会儿来萧家会被庆帝怀疑。”
  闯宫那天的事情太巧,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罗瑜是被人算计了,可想要算计这么多绝非萧家一人之力就能做到,萧家不过是破釜沉舟,其中若是没人帮忙也做不到那一步。
  端王府这些年本就过的小心翼翼的,这个时候齐盛得防着萧家这事儿被栽在他头上去,估计没个一段时间他是不会在明面上跟萧家往来。
  苏锦沅挑挑眉:“说起这个,你那天在牢中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你借着罗瑜的事情提醒我也就算了,还说的那么隐晦,要是我没发现怎么办?”
  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满心的后怕,要是她大意一些,或者根本就没追问罗瑜的事情,没想到端王身上,那岂不是完了?
  谢云宴说道:“我要是说的直白,找上齐盛的就不是嫂嫂,而是豫国公了。”
  “可是……”
  苏锦沅想说那也太冒险了些。
  谢云宴就已经先开口:“我没跟你直言,既是为了防备豫国公和杨宏,也同样是想要知道你有没有能力让萧家脱困。”
  “要是没有,就算我将齐盛告诉你,你也未必能劝服他帮萧家,反倒会给萧家惹来祸事。”
  齐盛那人重权重利,如果苏锦沅连他的示意都察觉不出来,那她也没有那能力去说服齐盛。
  就算将端王府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找到了齐盛,也只有可能让萧家成为齐盛讨好庆帝的棋子,让萧家本就艰难的情况雪上加霜。
  “嫂嫂若能察觉到我的提醒,就说明你足够聪慧,而你若能因此明白我话中之意,至少代表能有一半的几率说服齐盛帮助萧家。”
  而她也的确说服了齐盛,甚至做的远比他之前所想的好要更好,不是吗?
  少年嘴角轻勾,宛如拨云见月,黑眸浓艳如墨。
  苏锦沅还没见过他这般笑过,冶艳俊美的有些妖孽,她愣神了片刻才移开眼:“那是你运气好,遇到我聪明,要是运气不好这会儿你就该死在牢中了。”
  “所以老天爷还是厚待我和萧家的。”
  苏锦沅听他这话翻了翻眼皮,半晌却又忍不住笑。
  可不就是厚待吗?
  让她重生,让她有机会再来一次,让她能够保全了萧家赎了心中亏欠。
  ……
  萧家出丧这一日,大门早早开了,门前挂满了白帆。
  纸钱飞洒之时,唢呐的萧瑟传遍整条长街。
  恭亲王亲自送葬,萧家众人皆是穿着丧服跟随在侧,除却卧床休养无法起身的魏婉芸外,所有人都是红着眼低泣。
  谢云宴捧着牌位被春回推着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五具棺木,整条长街上没有一人说话,安静的就好像是座鬼城,而棺木所过之处,路祭灵棚之下,有身着素服之人陆陆续续的跪下,而后发出低泣哭声。
  仿佛拉开了引子,路头两旁哭声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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