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多娇艳[重生] 第9节

  王大海的盘算,宋桃儿一向是个温柔腼腆的性格,两人又相好了这么久,说不准见上一面求她一求,再讲上两句软和体己话,她就能宽恕了自己。所谓见面三分情,不是么?
  只要过了宋桃儿自己肯,她父兄自也没什么好说了。
  当下,他窃窃笑道:“两日没见,桃儿说话都斯文了呢。依着咱俩平素往来,还这等生分么?”
  宋桃儿听这话暧昧,心中便有几分生气,只是碍着阖家子人都睡了,便压低了声儿:“王大海,往日如何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往后没有相干,你夜半闯入我家,非奸即盗。你快走,不然我嚷起来,我爹和哥哥必定将你当贼拿了!”
  王大海到了如今这个田地,也是豁出去了,心想着今夜不把她拿下了,自己在这村里是再难立足,哼笑了一声:“桃儿这脾气一日日大了,连大海哥也不叫了。无妨,我不同你计较。你把门打开,咱们见面好说话。”
  宋桃儿不料他竟厚脸至此,不由气笑了:“你干出那样的事来,还有脸来寻我?还要同我计较?真真是惹人发笑。你快走,我懒怠见你。”
  王大海笑道:“桃儿妹子,我知道此事是我无礼。但男人家,谁不干两件荒唐事?我如今悔了,跟你赔不是。你哥哥也把我打了一顿,你该消气了。明儿我还请人来说媒,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宋桃儿听得心里犯恶,却又好奇这王大海怎会忽然转了性子,前世巴结上千户家的高枝儿,把自己往泥里作践,今世怎么又会来求着自己?
  她这两日都没出门,并不知外头的事,便蓄意问道:“你这样说,那罗家小姐怎么办?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你竟要不理她么?”
  王大海只当她只是耍小脾气吃吃醋,忙说道:“她回家就滑了胎,说是坏了身子,以后能不能生养也是未知。她老子也犯了事儿,被京里的官老爷拿去了。我怎好再要她的?再说了,她哪儿有你好?这等女子,一万个也及不上你呢!”他只当宋桃儿小女子心性,一番蜜语甜言说将下去,必定将她哄的五迷三道,乖乖就范。
  乡村月夜,万籁皆静,偶有几声狗吠虫鸣,更显寂静。
  月光如水,洒在宋桃儿的窗棂上,王大海眼巴巴瞧着,却半日不见动静。
  良久,却听得宋桃儿轻轻笑了一声,“王大海,我也不好说什么的。她好歹也和你好过一场,你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你这样一个人,叫人怎么敢信?我不好骂人的,你快走。待会儿惊动了我家哥哥,可轻饶不得你。”
  王大海见软磨硬泡,宋桃儿始终不肯开门,夜又逐渐深了,也恐夜长梦多,逐渐暴躁起来,阴恻恻道:“桃儿,我丑话可说前头。你再不叫我进去,我就替你嚷起来,叫一村男女老少都来瞧瞧。我晓得今儿隔壁村朱员外来给你说亲,这大姑娘半夜私会男人的名声传开,你这亲事还能说成么?乖乖儿的听话,好多着呢。”
  宋桃儿听了他这番言语,虽情知他并非虚言恫吓,却也并不惊慌。她在靖国公府中历经一世,人情世故也算历练过的。如今的王大海在她跟前,就如毛头小子一般,她又岂会因他一番恐吓言语,便乱了分寸?
  她低头微一琢磨,樱色的唇浅浅一勾,柔声道:“大海哥说的倒也是,这话传开去了,我的名声是再不会好的了。但是这夜班时候,家中人都睡下了,我思想着吵醒了他们总是不好。这儿不是说话之所,我家院中那个牲口棚,倒是个万全之所,正好说话。你先过去,我待会儿就去。夜晚悄悄儿的,再惊动不了人的。”
  宋桃儿在国公府里做了几年的已婚妇人,耳濡目染算是无事不知,哄王大海这样的小子,可谓是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两句软话就把王大海哄住了。
  王大海听得心里痒痒,只当宋桃儿就在股掌之中,再玩不出别的把戏来,未曾细想,答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开。才走了三步,他兀自不放心,又折回来叮嘱:“我这便去,你却也快来,我可等不得。”他当这事十拿九稳,口吻也渐渐不客气了。
  宋桃儿在里面笑了一声,说:“大海哥,桃儿何时骗过你?”
  王大海喜不自胜,脚底抹油往牲口棚去了。
  宋桃儿便起身,亦出了门。
  她并没去牲口棚,倒是往哥嫂门上去了。
  这会儿功夫,宋长安正搂着杨氏熟睡,昏沉间忽听得门外一声:“哥,你快起来瞧瞧,好似有人偷咱家的驴。”
  王大海来往宋家是惯熟的,一阵步履如风就进了牲口棚。
  宋家这牲口棚没窗子,这夜晚时候黑洞洞的。
  王大海倒也不怕,乡下人也不嫌弃这满棚的牲畜气味儿,将身子往墙上一靠,等着宋桃儿送上门来。
  黑灯瞎火,也不知等了多少时候,就听得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黑影进来了。
  这王大海有日子没沾女人,开了荤的猫没有一日不惦记着鱼腥,到了这节骨眼儿上,更是亲爹死了也顾不得去奔丧,没头没脑的就抱了上去,满口“心肝宝贝儿”的喊着就要去啃。
  这一嘴下去,登时就啃了一嘴的毛。
  王大海当时便觉不对,伸手一摸,只觉怀里这东西遍体是毛,脸长脖粗,鼻子喷着气,大叫得一声:“咴——!”
  这哪儿是宋桃儿,分明是一头驴!
  王大海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满腔□□也丢爪哇国去了。
  他情知自己是被宋桃儿耍了,又气又恨,将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提起两个拳头,就要寻宋桃儿算账。
  一脚才踏出门槛,王大海只觉脖领子好似被什么提了起来,眼前一花,顿时整个向后跌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七荤八素。
  他扎挣着才要爬起,那铁锤般的拳头就如雨点般的砸了下来。
  瞬时间,王大海只觉得全身上下就如那砧板上的肉,被捶了个酥烂,没有一处不疼,面上也挨了好几下,酸的辣的一起来了,昏头涨脑间只觉着这可比在宋家摊子上那日挨的揍结实多了。
  他禁不住大声呻//吟了几声。
  只听揍他那人喝骂道:“臭毛贼,你寻错了路!敢上我家来偷驴……咿,王大海?!你怎么在这儿?!”
  王大海现下只想躲了这顿拳头,忙不迭点头:“长安哥,是我!都是误会啊,长安哥!”
  宋长安也不打话,揪着王大海就出了牲口棚,将他丢在院中地下,喝道:“王大海,你半夜摸进我家,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本就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夜里只披了一件褂子,叉腰立在月下,看在王大海眼里,就如铁塔一般。
  王大海吓得魂不附体,上下牙关打颤,一字儿也说不出来。
  宋长安是个精细人,多少猜出来些什么——这王大海自然是不会上自家来偷驴的,那他只能是为了妹子来的。
  夜里乡村宁静,一点子动静就传老远,这会儿功夫,宋家左邻右舍都听到了,陆续点灯起来,就有那好事的村人,披了衣裳过来看热闹。
  宋长安故意含混了话,指着王大海斥骂:“王大海,你这个不学好的东西!在镇子里勾搭人家大姑娘,如今越发下贱了,竟然又上我们家偷牲口!你去镇上学堂,圣贤书没读几本,竟学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你自家说,上我们家干啥来了?!敢有一字不实,我今儿就打死你!我宋长安也知道些律法,如你这等偷门盗户的窃贼,被主家拿住打死,也是不犯王法的!”
  王大海眼珠咕噜噜的转,他当然知道这一遭是被宋桃儿算计了,正怀恨在心,想着无论如何也把她咬下来,糟蹋了她的名声,也不算白吃这一遭儿的亏。正盘算着,又听得宋长安这番话,抬头正瞧见宋长安双目如电向自己射来,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道:“是,大哥说的是,我不是东西,臭不要脸。你家退了我家的亲事,我就想、就想偷你们的驴来解恨。长安哥,你饶了我罢!”
  宋长安听他自己招认,心里也满意了,又故意说要将他送官。
  正自嚷嚷着,王家那对老公母也闻讯到了。
  一见此景,王大海的娘曹氏“嗷”的一声晕了过去,乱中倒也没人理她。
  王父一脸阴沉,眼见儿子失利至此,料知也这一局是扳不回去了——说破大天去,王大海夜里跑人宋家也定是非奸即盗。
  他大步上前,先踹了王大海一脚,“没出息的狗东西,还不够丢人!”又向宋长安说:“大侄子,大海近来犯浑,你别与他一般见识。如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容我把人带回去吧。”
  宋长安扫了他一眼,又看家门外围了许多村人,心道时机也算成熟,便颔首道:“都是一村子的乡里乡亲,王大叔既开口求情,那我也不说啥了。但是,王大海这一日日骚扰我门户不得安宁,也不能没个说法。”
  王父耐着性子道:“大侄儿说,要多少银钱赔偿,我家出得起的,明儿早就送来。”
  宋长安却摇头说道:“我家不短这几个银钱,叫你儿子在我家门上磕五个响头,说‘我王大海夜半潜入宋家偷驴,是个不要脸的臭贼,如今与宋家磕头谢罪。今后若再上门滋绕,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咱这遭儿便就罢了。”
  王父一听这话,顿时额上青筋暴起,几句不干净的词儿蹦到唇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一出完了,他王家日后还想在清泉村立足?
  王父便道:“大侄儿,你这……这未免有点过了,换个别的啥,我都依从。”
  宋长安冷笑一声:“大叔,我却不知,这上门偷盗不想被主家送官,原来磕个头都算过了?”
  王父无可奈何,只得又去踹王大海:“作孽的畜生,还愣着干啥!”
  王大海早已被宋长安打酥了,只想赶快躲家去,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说只是磕头了。
  当下,便依着宋长安的言语,在宋家门首磕了头。
  此刻的宋桃儿正立在门内,透过门缝瞧着这一幕,满心漠然,并没有半分的怜悯可惜之情。
  原来,年前宋家的母驴又产了一匹小驴,宋长安怕它挨大驴咬,平日便拴在隔壁屋里。宋桃儿是趁着大哥起床穿衣的功夫,先跑去将驴放了进去,才又进了屋。
  王大海上一世将她家迫害的几近家破人亡,这一世又想着糟践她的名节,她定要让他尽数还回来不可。
  今夜一过,王大海便在村中再也无处立足了。
  第十三章 她今生绝不和他再做夫妻……
  打从这日起,老王家的名声在清河村越发的臭了。
  这王大海夜半跑到宋家意欲何为,是个有脑瓜的都猜得出来。然而他忙碌半宿,不仅人没拿下,反倒叫人戏耍了一顿,讨了一顿老拳,还在人门首磕头自认偷窃,真正是丢人到家了。
  现如今,清河村那些男女,茶余饭后嚼裹起来,都笑话王大海去宋家“偷驴”,真是人驴不分,畜生不如。
  王大海缩在家里,连门也不敢出,走在路上就有村里的孩童朝他丢石子儿,吐口水,笑他“偷驴贼”。
  这辈子,轮到他娘曹氏气的发肝疼病了,躺在炕上下不来地,天天长一声短一声的“哎呀”喊疼。
  王家请医用药,银钱花了无数,奏效甚微。
  王家父子焦的团团转,病急乱投医之下,便听从了一表亲之言,自外乡请了个出马仙,请她在曹氏的炕头蹦跶,好茶好饭伺候了足两日。眼看着那曹氏倒真也不叫喊了,便给足了银钱,礼送出门。
  打发了那出马仙,王大海便挨到曹氏炕前,低低问道:“娘,你可好些?”
  曹氏长长叹息一声,有气无力道:“我饿呀——”
  却原来,那出马仙声称曹氏被妖精附体,需两日断绝食水,再行做法,方能驱走邪祟。简而言之,曹氏这是饿的没力气叫了。
  王家这笔银钱自然又是打了水漂,白叫村人又看了两日笑话。
  没过多久,镇子上又传来消息,王大海的功名也被本方学政以其作风不正、有辱斯文为由革除。
  罗家的顶梁柱罗千户被京城官府羁押,祸福难料,女儿又坏了名声,损了身子,一家子乱如麻团。眼看着王家怎么也不上门提亲,罗家人也恼将起来,只说白占了女孩儿家的便宜,就想这样甩手不管么?就于一日晌午,用了两个身体强壮的仆人一顶小轿将罗双双送到了王家,再不理会。
  王家只能收下,别无他法。
  如今他家炕上躺着个一身病痛的老娘,又有个下不得地、做不得活的儿媳妇,儿子功名也被革了,王家的日子可谓是一地鸡毛。
  罗双双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这被迫到了王家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怎会去执帚下厨,洗衣做饭?只是整日的大骂王大海废物材料。王大海出去便听爹娘的唉声叹气,进屋就挨媳妇的骂,里外里受夹板气,终于一日夜里拿了家中仅剩的一点银钱,跑了。
  王老汉气急败坏,索性找到罗家,索要罗双双的嫁妆,被罗家夹枪带棒一顿骂了出来,说他家彩礼还不知在何处,有脸上门要嫁妆!
  王老汉一怒之下就把罗家告进了衙门,罗家自然也不甘示弱,跟他对簿公堂。
  这场糊涂官司从年头纠缠到年尾,县官见两家着实也榨不出油水来了,便判定王罗两家无媒没聘,这门亲事不能作数,责令罗家接回女儿,待王大海归来再做判定。
  王家人财两空,罗家女儿白输了一场身子,当家的老爷也丢官罢爵,各自讨了一场没趣儿。
  这与两家上一世蒸蒸日上的日子,可谓大相径庭,算是替宋家出了两辈子的恶气。
  王家如何热乱如何倒霉,宋家并不甚关切,如今让一家子上火的,唯有小女儿宋桃儿的亲事。
  原本,朱员外亲来相看,两家彼此满意,这门亲事该是最稳妥不过的。
  没想到,只过了三日,那朱员外又亲自携带礼物,登门致歉,只说这亲事谈不成了,但他愿认宋桃儿做干闺女,日后两家还是亲戚云云。
  宋家老两口惊疑不定,追问之下方才得知,原来朱家那小儿子也早有了喜爱的姑娘,只是瞒着家中长辈。听说父亲要给他定一个隔壁村的女子时,这小子方才急了,说了实话。爷俩在家干了一仗,朱员外恼归恼,却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思来想去还是回了宋家为好。
  宋大年与刘氏听见这消息,顿时就没了话说。
  宋大年倒还镇定,同朱员外说些面子上的言语,刘氏则立时便回屋抹泪去了。
  其时,宋桃儿同嫂子杨氏正在里屋坐着,针线闲话,忽见刘氏一阵风也似进来,两眼又红红的,忙各自丢下活计,一左一右上前问讯。
  刘氏一行哭一行说,絮絮叨叨总算说明白了,又哭诉:“我就不明白了,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孽,要报应在我闺女身上!桃儿的婚事,谈一桩黄一桩。王家那畜生,不必提了。好容易有这么一门好亲,又生出这等差错来。有什么不好,叫我这个为娘的去一力承担,何必闹我女儿!”
  杨氏倒了一碗热茶,递与婆婆,说了些开解宽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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