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处世之道 君相两便

  这一日午后,尹治平又持着御赐金牌入宫觐见理宗皇帝。
  自那日教了理宗大道拳法之后,尹治平每日午后若没什么特别重要脱不开身的事情,他于申牌时分都会例行进宫一趟,陪皇帝一块儿练上几趟大道拳法。这样做,一来是可以随时掌握皇帝练拳的情况,以便在皇帝练错或出了什么状况时能够随时纠正与想办法解决;二则,便是与皇帝培养联络感情。
  人与人之间,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其他什么感情,乃至于上下级之间的关系交情等,都是需要去用心经营,要经常往来联络的。如果平日里根本连联系都不联系,面也不见上一面,那还谈什么交情?便是原本交情深厚的,长时间的不联络,交情也会慢慢变淡了。
  要想做到领导面前红人的第一要素,那就是要能经常跟在领导身边,出现在领导的眼前,并时刻让领导注意到你的存在感。如果在领导面前连存在感都没有,那还谈什么被领导看重?
  这些东西,都是尹治平前世在职场上所学来的。虽然他前世也并未怎么认真去实施过,但却并不代表他不懂。办公室政治这东西,你可以不喜欢,甚至可以去讨厌,但身处其中,却是不能不懂,该学的一些策略、门道等还是都要学的。不然很可能莫名其妙就会得罪人,糊里糊涂地被扫地出门,丢了工作。
  尹治平前世在吃过几次亏后,曾狠下心地去学习了一番,并很是啃了几部这方面的专业著作。
  有道是“职场如官场”,这两条道上,许多东西都是相通的,道理也基本是大同小义。就像他现在的情况,皇帝便是他的领导,而他需要借助这位领导的看重与权势,来方便自己的行事,所以,他便需要用心经营好自己跟这位领导之间的关系,处好交情。
  不过,皇帝这位领导却也到底是与众不同。能够经常跟在皇帝身边,长伴皇帝左右的,一是太监,二是妃嫔。而尹治平两者都不是,所以经常陪在领导身边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但现在借着陪皇帝练拳的这个正当理由,他便有机会能够每日都跟皇帝相处个把时辰,用于联络增进感情。对于这种机会,尹治平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所以这件事,也是被他列为每日都要办的要事之一。
  尹治平这几日进宫次数多了,却也是轻车熟路。执了御赐金牌进入皇宫大门后,便直往后苑的御花园而去。理宗皇帝每日练拳基本都是在御花园中,这里也算成了一个固定的练拳场所,每日一个时辰,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
  尹治平每日上午要在观中教史冰云练武,所以只选下午的时候进宫一趟。与皇帝联络感情、增进情谊,对于他在南方传教之事来说是很重要。但却也不能为此就把史冰云置之不理,抛在一旁不管不顾。史冰云不止是他新收的弟子,同时也是当朝宰相史嵩之的孙女。
  有宋一朝,宰相手中的权力都非常大,尤其是到得此时的南宋后期,宰相皆兼知枢密院衔,军政大权集于一身,更是权势极重。不但经常能与君权分庭抗礼,而且许多时候往往君权还要为相权让步,不然南宋后期也不会连出几位权相了。
  皇帝是领导、是大老板,但宰相却是具体管事的。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放在尹治平前世,拿那种大公司来比喻,皇帝就相当于董事长,公司名义上职权最高的就是董事长;但平日负责管理公司,处理日常事务以及具体经营的,却是总经理。而宰相这个职位,便相当于公司的总经理。
  你要具体办事,也不能只找董事长,就把总经理扔到一旁不理会。董事长往往是只管放话下命令,可具体经手办事的,还是得下达得经理去负责。
  所以,尹治平也不能光顾着讨好皇帝,就把史嵩之这当朝宰相置之不理。现在史冰云是他与史嵩之之间一条非常重要的关系纽带,也因此,他只要能经营好与史冰云之间的师徒情谊,用心教导史冰云。自然也就可以维系住与史嵩之的关系,倒也不需要去上门讨好。而且真个整日上门去交好,看到皇帝眼里,却会反而不美。
  这之间的关系,理其脉络,可以说得直白一些。但做起来,却并不能这么直白。许多东西,不必真个说出来,只要互相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就可。正所谓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些话与事,直接说出来便会显得不大好看了。更有些事,只能做得而不能说得。比如说,他每日进宫跟皇帝联络感情。这事就不能跟皇帝直说,我进宫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来跟你联络感情的。而为什么要联络感情呢,是因为跟你关系处好了,可以借势方便我传教。
  这番话直白说出来,那明显就是在利用皇帝。皇帝哪还会跟你有什么情谊,不判你个欺君之罪便是好的。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际,实在是一门大学问。尹治平的前世,对此有专门的学科设置与著作论述,而且相关著述还非常之多。
  尹治平前世并不是专门学这个的,也谈不上这方面的专家,但该懂的东西他还是懂得的,这也算是基本的道理。许多时候,真实的目的,是需要一些东西来掩饰与包装的。他现在向皇帝邀宠,与宰相交好,说白了,就是利用他们的权势来方便于进行自己的传教工作。可这目的,却不能明说宣之于口。而且,还要小心的处理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掩饰好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过,在这两方面,尹治平也并非需要那么特别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更不需要奴颜卑膝地去讨好谁。毕竟他的所求,并非是必须的,这只是两个极有力的帮助。便是没有了帮助,他的传教工作也依然能够展开,只是会艰难一些罢了。可艰难也罢,却并非不能。
  所以,他无论在理宗面前,还是在史嵩之面前,在心理上都是保持着自己的不卑不亢。也正因为这份不过于在乎得失的心态,他也才能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超然洒脱之姿。平日行止,虽然礼节周到,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但骨子里却自有一股傲视公卿之态。不过这一点倒更让人心生折服,觉得他身有道骨,不类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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