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第二六章——予书(10)
他在物质世界的存在性被逐渐抹除,存在形式开始朝着概率波转化。
片刻后,他的身形彻底消失,被黑暗完全吞噬。
“钱老师!钱老师!钱老师!”李予书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眼眶中噙满泪水。
她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终一无所获,只能看着自己的老师缓缓消失。
就在钱老师被黑暗吞噬的一刹那,会议室中漂浮的那份契约更加剧烈地燃烧起来,其中一角已经完全燃尽。
与此同时,那个白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的身体表面同样腾起了一簇簇火苗。
……
事情仍未结束。
后方的黑暗再次波动,一个“点”穿破黑暗,缓缓飞到李予书面前。
这是一个没有体积的“点”,没有体积,没有质量,从任何角度看,它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宇宙中。
“孙老师!孙老师!我不要!我不要你走啊!” 李予书呆呆地望着这个“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孙老师可以说是李予书真正意义上的恩师,她最先发现了李予书,不遗余力地给予她指导。
李予书那篇震惊国内外离散数学领域的论文,就是在孙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
在论文最后的署名中,孙老师也是名副其实的第二作者。
因此,她可以说是整个数学系内,李予书最亲近的老师。
那个“点”在李予书身边不断飞舞,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其上分裂而出,落在李予书面前,化作一张张手稿。
这份手稿很奇怪,其上都是由无数点边构成,像是小孩子无聊时在纸上的涂鸦,可李予书明白,这只是离散数学中常用的符号,是孙老师在人生最后的时光留下的研究成果。
完成这一切后,那个“点”似乎非常疲惫。
它悬停在李予书面前,向外伸出一条长长的边,链接在李予书额头。
一丝光晕顺着那条边缓缓流淌,没入李予书的额头。
孙老师似乎借助这丝光晕说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没说。
片刻后,那个“点”在空中轻灵地跃动几下,然后迅速朝一旁飞去,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那个光点消失的方向,李予书再也忍耐不住,失声痛哭。
……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老师”从黑暗中走出,将一叠叠手稿放在李予书面前,然后重新投身于黑暗中。
他们从某整程度上已经完全脱离了人形,甚至连存在形式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那颗勇于探索的心,以及将知识世代传承的信念!
此时此刻,李予书身旁的手稿,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
“周老师,谢谢您的教诲,代数虽然是我的强项,但我不会懈怠的。”
“不不不,我不是要加入布尔巴基学派,虽然您的学士丰富,但在这一点上我不敢苟同。”
“明白明白,我会努力走出自己的路,我会将您的理论发扬光大的。”
……
“吴老师,我知道的,‘微分方程不是泛函分析的分支’,您不用再重复了。”
“方程是一门很重要的学科,是联系理论与应用领域的桥梁。”
“您也别天天和郑老师吵架了,虽然他总是嘲讽您,但您的论文比他多啊。我觉得您二位要是搞好关系,说不定能发研究出来更厉害的成果。”
……
“王老师,感谢您这两年多以来的教导,在您的讨论班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第一次讨论班的时候,您给我留的作业是——证明:黎曼ζ 函数的所有非平凡零点,都位于复平面的直线re(s)=1/2上。”
“哈哈哈,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师兄师姐们的表情都很奇怪,不过我也没怎么在意,拿回去傻不拉几地研究了好久。”
“后来我才知道,您给我留的作业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黎曼猜想。”
“您放心,我并没有放弃对这个问题的研究。”
“正如您所说,如果所有数学家都为了评职称,不敢去挑战高难度的数学问题,那人类将永远都不会进步。”
“总要有人扛起这面旗,向着数学领域最艰难的堡垒发起冲锋。”
“虽然我现在没有能力解决它,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
“五年、十年、二十年,就算这辈子我都解决不出来,我也会将自己的研究成果记录下来,让后人能够踩在我的肩膀上看得更远。”
……
当最后一名老师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后,李予书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擦干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看着自己面前如同小山一样高的手稿,李予书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柔和。
“各位老师,谢谢,谢谢你们!”
“这些手稿我会认真看完的。”
“我会将你们的理论发扬光大,永不懈怠!”
“我会将知识传承下去,绝对不会让它们蒙尘。”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所以能够在混沌中看到一丝秩序的光芒,只因为有人在黑暗中砥砺前行!”
……
严海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些老师燃烧了最后一丝生命,为整个数学系保留下了最后一丝火种。
那些手稿的珍贵程度无法想象,那是无数老师在同扭曲与疯狂的斗争中,获得的一丝来之不易的战果。
此时此刻,会议室中心的那份契约,已经完全燃烧殆尽。
那个白袍人,浑身上下也燃烧着火焰,此时正瘫倒在地,微微抽搐着。
黑暗中,传来一阵淅淅索索声音,仿佛是什么滑腻的东西在蠕动。
片刻后,无数黑色触手从黑暗中涌出,缓缓缠住了那个白袍人。
那些触手看起来微微有些透明,上方布满无数诡异繁复的花纹。
尽管严海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触手,但他还是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那个白袍人怒吼一声,似乎还想挣扎,但却没有丝毫作用。
最终那些触手拖曳着白袍人,缓缓没入黑暗,只留下一声无力的嘶吼,在会议室内不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