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八章都言兄弟同根生,岂知最是无

  孔宣心中实在没底,他虽然也跟李随云学了不少的诡诈之术,但他自认没有李随云那般了得。他见此地真修众多,一时间不由得失了算计,急派一分身,赶回浮云岛去,只求李随云能出山相助。
  不过让孔宣失望的是,李随云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他只有一句话:“成也就成了,不成也无所谓,我权当给门下弟子练手了。”
  孔宣可不像李随云说得那般轻松。他心理清楚得紧,自己所做的一切,莫不关系到浮云岛一脉的生死存亡。李随云是圣人,他修为又高,神通又广,端的是横行霸道,任天地崩,山河碎,他也活得滋润。可自己和同门兄弟不成,要是一个不小心,怕是封神榜上有名。若真是那般,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他心中也是有些急噪,正思量间,忽听街上人言,西伯侯明日将率领诸子前去射猎,与万民同乐。
  孔宣心中暗惊,这姬昌一向以仁德著称于天下,如今他有这等举动,委实让人惊讶。心中微动,他已明了,姬昌最善演先天之数,他怕是也窥到了一丝端倪。他如今这般作为,怕是要观自己孩儿的勇武之态。
  沉思片刻,孔宣已有了主意。那伯邑考不受苦楚屈辱,自然不知道帝王之位的可贵之处。明日且让他受点委屈,到时候自己再出面助他,还怕他不入自己门下不成?可转念一想,他又多了丝烦恼,那姬发也非等闲之人,自然知道收敛,定不会露出野心。如此算来,事情却也难办得紧。
  孔宣居于馆舍之中,却也难安枕席,只在地上来回踱步,但觉心甚烦闷。他心中不快,却又命小二将酒水来,连饮数杯,却无甚好办法,只得等待明日,看到时的情况随机应变。
  孔宣在此地夜不能寐,那边姬发府上,也不得安宁。姬发也好仁德,虽然也好武事,奈何本事有限得紧,若论及射艺,却不及其他几个兄弟,尤其是他的弟弟姬叔乾,性烈如火,本领高强,在军中颇有威名。若是他肯出手,则诸兄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一想到自己在父亲面前失了面子,姬发心中甚是忧虑,不住的在房中踱步,太妊见了,心中也自感叹,看向姬发,轻声劝解道:“夫君,你有擎天之柱,何必在此忧虑?您只管去问他们,自然有计。您和他们如今已是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怕他们不尽心竭力。”
  姬发听罢,眉头微舒,点头道:“人都道家有贤妻,诸事不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多谢谢贤妻指点。”说罢,他随即吩咐请诸门客前来。
  那阐教之仙,伪其能人,尽入姬发门下,以为门客。姬发也非笨蛋,如何看不明白,只不过双方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虽然知道对方已知自己的根底,但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管维护表面现象。如今听得姬发相召,知有要事,更不怠慢,一个个急匆匆的赶将过去。
  姬见诸人到齐,这才轻叹道:“诸位,明日父亲要带我等射猎。九十九个兄弟中,我武艺不入前三甲。若我所料不错,此事当关系到侯位之争,还请几位为我剖析此事,免得到时候失了算计。”
  众仙闻言,一个个都露出好笑之色,末座一仙摇头轻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忧虑,您莫不是认为我等没有什么本事不成?射猎一道,小事罢了。明日我寻几十上百的猎物,捻了他们的筋,放在公子必经之路上,到时候公子愿意怎么射,就怎么射。便是公子的兄弟厉害十倍,他们的战果没有公子丰厚,又能如何?”
  姬发大喜,连连点头道:“此计大妙。到时候还请这位多多费心。所需物件,只管向府里支取便是。”
  一个微微发福的仙人摇头感叹道:“此计虽好,尚不完全。哼哼,若是射猎还好,众公子齐出,各自为战,射多射少,由谁出手,也只有众公子知道。可我们想到了这点,难道周伯侯便想不到这点吗?他此次射猎的目的,为的却是观诸公子之勇武,若非如此,何必费这等心力?须知周伯侯一向以仁德治国,素来以仁德之名而闻名天下,他今天之作为,与其本性,不是大相违背吗?”
  姬发听了,心中微动,点头道:“若依先生之言,明日会有什么光景?”
  胖仙听了,微微点头道:“明日射猎之事,未必不会发生。可同样的道理,也很可能不用这种方法。说不定周伯侯要亲眼观看诸公子之勇武,只管将出围猎来,若是这般,依着方才的计策,岂不是让公子出丑?”
  姬发听了,也不禁吃了一惊,急道:“若真是如此,我该如何是好?先生既出大言,定然已有破解之法,还请先生教我。”
  胖仙点头笑道:“此事容易得紧。今天晚上,我为公子炼几只箭,明日公子只消窥得猎物,也不消瞄准,直接射上去也就是了,保公子一射一准。”
  姬发大喜,连连点头,不住口的谢道:“如此甚好,一个计策比一个计策强,有诸位助我,难道我还怕大业不成?”
  众仙听了,尽数大笑,他们心中也清楚得紧,姬发素有大志,虽然是二公子,但深得其母太姬之宠爱,只因大公子伯邑考出生之时,天现异相,一个炸雷响起,虽彰显此子不凡,但也唬了太姬一跳,所以太姬不喜伯邑考,只喜姬发。
  姬发本也无夺位之心,奈何母亲之宠爱,再加上朝中一些臣子的鼓捣,让他不自觉的起了争夺帝王之位的心思。他感受最深的却是一句话:做得人上人,滋味又如何?难道要让自己的兄长继承了父亲的大业,反过来管束自己不成?
  众仙尽知其中缘由,一个个都面露微笑,他们都奉玉虚之命,前来辅佐此人,顺便享受人间的富贵,他们自然乐得看姬发努力。
  姬发解了心中难题,心情大好,随即吩咐设宴,宴请诸仙。席间,一瘦仙突然面色一变,摇头轻叹道:“不好,不好,此事却是我们想得差了。”
  姬发听了这话,也不禁吃了一惊,不明其意,眼中多了丝疑惑之意,看向对方,轻声道:“不知道先生想起何事,怎地如此紧张?”
  那瘦仙摇头轻叹道:“公子莫要见笑,方才却是我们想得差了。若真那么做,怕是反倒让公子失了西伯侯的宠爱。如此,却是我们的罪过了。”
  姬发大惊,众仙也尽数变色,一个个都看向瘦仙,听他解释。
  瘦仙看了众人一眼,摇头苦笑道:“方才诸位都说得明白,这西伯侯乃是仁慈之人,素以仁德治天下,他怎么会兴射猎这等只有旷世雄主才会使用的举动?”
  众人听罢,方才松了口气,看向那仙的眼光,也多了丝轻蔑。姬发也松了口气,摇头笑道:“先生,您却是误会了,我方才已经说过,父亲欲观诸子之勇武,故有此作为。为了这点,这射猎也算不得什么了。”
  瘦仙冷笑道:“错了,全错了,若真是那般,他也就不是西伯侯了。他虽然有些时候有些做作,让人看了不爽利,但他为人,却是真正的仁慈。虽偶有小过,但不掩大仁。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他为了孩子会做出违背本性的事情吗?”
  众仙此事方才发现不妥,一个个面色微变,有的面上也多了似谨慎之意。胖仙脑子转得最快,他已然明白了瘦仙的潜台词,面色一变,脱口道:“不好,难道真是我们想差了不成?”
  姬发此时已从众仙处得了不少的经验,已明不少缘故,此时转念一想,也不禁点头道:“确是如此,好险,好险。”说罢,向瘦仙施了一礼,郑重的道:“若非先生,明日我定然要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先生大德,姬发永不敢忘。”
  此事众仙已明其理,尽皆点头,只只潜心思索明日如何应对众公子。
  第二日,周伯侯姬昌率九十九子,齐跨龙驹,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城而去。孔宣为人精明得紧,紧跟其后,窥探其中端倪,但见周兵一个个顶盔贯甲,装备精良。人数虽然不多,倾全城之兵,也不过三千人马,但其精锐程度,竟不亚于破军他们所训的北军。
  若是在北地见到这等强兵,孔宣也不会惊讶,毕竟北地多战事。可如今部队却是在全无战事的西方,这未免让人感到有些难以相信。
  一个新兵训练得再好,在没有上战场之前,他永远都是初歌。只有经历了三场战斗而不死,他才是一个合格的老兵。没有战争,新兵永远成不了合格的老兵。可西伯侯的军队在哪里参加了战斗呢?
  孔宣这边头疼,不想有人看到他这般模样,也是忍不住轻笑不已。李随云口上说不关注孔宣之事,可实际上,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孔宣毕竟是他的大弟子,也是他清虚一脉的希望,他自然不能坐视孔宣吃亏。哼哼,清虚口号是:“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小样,欺负浮云岛的人,先过他这关再说。
  李随云看得明白,已知其意,这姬昌无非是看哪个弟子更为仁德罢了。可笑这老头太过仁慈,只能治天下,实难打天下。
  这姬昌以此观诸子,诸子人品、性格、本事,自然一目了然。擅武者,仁慈者,尽入其心,到时候继承大统之人,自然也可选定。
  他此时心中也也自盘算,如今朝歌已被狐狸占了,那姜王后怕也难保平安。如此一来,她那两个太子,也要遭了毒手。若是自己将其收入门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心思方动,他却又转了念头,以子伐父,本就坏了纲常。便是伐父,也不该助他人坏了朝廷,断了祖宗之基业。自己可不能干这种事,还是让广成子和赤精子去做那大头,将满洞宝贝都送与这两个家伙,自己再去度化两人罢。反正到时候已和阐教反脸,那些宝贝也合该入自己门来。
  心中既定,李随云却也放下了心事,这孔宣在此干的甚好,自己也没必要再多管什么闲事,只管让他随意发挥,也就是了。孔宣日后终要独挡一面,总跟在自己身边,反倒限制了他的发展。心中思量已定,他随即留下一个分身,本尊则驾云回浮云岛去了。
  孔宣尚不知李随云的心思,他只管看那姬昌手下九十九子。却说姬昌手下九十九子,除了那些年纪小的和最大的两个,其余公子尽持弓搭箭,射杀猎物。射猎半日,诸子回转,端的是满载而归。
  但见猎物堆积如山,伤口处鲜血潺潺,有那一时未死的走兽,尚自呜呜挣命,有那哺育幼兽的大兽被射杀了,小兽尚不肯离开,直跟将过来,似在哭泣一般。一时间,便是铁汉,心中也不禁恻然。
  随即有官员点集猎物,诸公子中,或有射得一二只的,或有射得五六只的,还有的弓马娴熟,射了十数只走兽,但伯邑考和姬发却是一无所得,连兔子都未曾射得一只。
  姬昌见了这般光景,心中愈悲,暗恨自己失了算计,让这帮孩子肆意猎杀野兽。他看了伯邑考一眼,低声道:“我儿,为何不曾猎的野味?”
  伯邑考正容道:“好教父亲得知,孩儿以为:我姬家满门,既不缺吃,也不少穿,丰足得紧,实无必要屠杀生灵。如今野兽多是繁育季节,施此辣手,实是有伤天和。故孩儿不忍下手,只到湖边呆了一会,便就回转。”
  姬昌微微点头,心知伯邑考乃是志诚的君子,和自己脾性相近,微微点头,面露笑容,心中甚慰。随即问姬发道:“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猎物也不曾射得?”
  姬发摇头苦笑道:“父亲,我等射猎,本为果腹,如今我等食无缺,实无必要。虽然父亲欲观我等勇武,奈何我自知武不如诸位弟弟,若是屠杀野兽,徒增杀孽,实无必要。故我不曾出手。”
  姬昌心中暗动,已知姬发非是那种滥好人,对众子之评价,已有高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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