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刑讯

  翌日下午,云出岫的车刚刚抵达云宅,就被守在宅邸周围的公安守株待兔。
  繁华奢侈的别墅区内,声声警笛尖锐长鸣。
  云家上下守在院内,眼睁睁看着云出岫被警方带走。
  云妈妈望着女儿的背影流泪,不停地给老家打电话,乞求云辅仁施以援手,而老家的电话却久久打不通。
  姜月丘站在二楼,隔着开满蔷薇的落地窗与她对视。
  花影摇曳,凉风悸动。云出岫冲他远远望去,窗前身影颀长的小叔嘴唇合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看懂了他的话,微微一笑。
  作为涉毒重犯,云出岫被省公安厅秘密羁押受审。
  刑讯室内,冰冷的手铐栓在少女柔软的手腕和桌椅之间,牢牢困束着,叫人无法动弹。
  这是第二次被带进刑讯室审问。
  上一次是在一年前,在崔檎的场子里查出有毒品。她忽然发笑,笑容在严肃沉寂的刑讯室内格外诡异。
  “笑什么!说话!”C市警方严格审问着眼前的嫌犯。不带一丝宽容,即使明知道她是从前省委书记云辅仁家中抓到的。
  C省官场遍地云氏门生。何况是在小叔只手遮天的C市城?
  这些对她如此严厉苛待的警察,只可能是徐正乾的亲军。
  蓦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一声轻笑。
  这笑容,笑得所有人莫名其妙。
  “你到底在笑些什么!还不快老实交代!”刑警不耐烦地催促道。
  她在笑什么,当然是在笑自己,第一次是因为毒品而进局子,这一次还是因为毒品进局子。
  可不同的是,第一次她是受害者,这一次她可是嫌犯。
  “小房,别着急。让她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刑警小房旁边的,是省公安厅缉毒大队的队长邓凯。他弟弟是H市缉毒二支队的民警,邓柯。
  早在此前,邓柯送她回C省执行任务时,就已经跟哥哥通过气,重点盯住这个女人。
  她家人正是中部地区黑白势力龙头老大姜月丘。中部四省但凡有一点动静,都逃不过鼎中的掌控。
  何况这个女人此次出乎意料,竟然是主动举报自己涉嫌毒品交易。
  省政法委书记直接下令到公安厅,要对她严苛审问,绝不姑息。
  而在刑讯12个小时后,她从到尾都只说了一句话:最新一批毒品在城隍阁山体下。
  全城警方迅速出动,包围老市区,清查城隍阁。
  城隍阁山体高百余米,立于C城几千年,无人知晓庞大的山体内部竟然有着近千平米的巨大空间。
  警方合力破开后山的隐蔽通道,穿过嫌犯交代的石林洞穴,眼前山体内部豁然开朗。一眼望去,是个巨型仓储空间。
  佛脚山山体内,原本是明清时期贪官污吏用来存放私银、灾粮之所,府志里仅仅提过几句有地下仓库的存在,可任谁都无法想象,千百年来的山体内部如今竟然会用来存放违禁物品。
  山体内,分区摆放着成吨毒品。从世面流行的花丸、笑气到新上市的克林星一应俱全。
  警方在山体内连夜破获了整整2.5吨巨量毒品,为八年来缉毒量的总和。
  这样一个巨大的毒品转运中心竟然就藏在C市城市中心!还在日夜喧嚣人流鼎盛的城隍阁脚底下!多么荒谬,多么荒唐!
  警笛声鸣在市中心响彻一整夜,无数人夜不能寐难以成眠。
  黑暗的尽头是光明,光明的尽头是轮回中的黑暗。今晚之后,C市将是怎样的C市,谁都无法预料。
  一夜查获2.5吨巨量毒品案,震惊整个C省政坛。
  政法委书记亲自提审要犯,2.5吨毒品的背后,隐藏着牵动整个中部地区利益的上下游供应链。
  而要犯云出岫却始终不肯说话,坚持等到24小时刑讯时间到后再开口。
  “云出岫!你疯了!还不肯说话是吗!”
  刑讯室内气氛十分紧张,政法委书记亲自到场问询,都撬不开她半张嘴。
  徐正乾一声声暴喝对上她的静默不语,反倒显得他格外焦急激动。
  “赶快老实交代!我还能顾你周全,云出岫你倒是说话啊!”
  比起政法委书记的暴怒,嫌犯态度始终镇定自若,处处都透露出这次重大毒案的不寻常。
  “徐书记,我还是那句话,要等到24小时刑讯期满才能交代。”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简直疯了!你知道那是多少毒品吗!整整2.5吨!2.5顿!懂不懂什么概念?能让你枪毙三十次!”
  他狠极了她这幅淡定自如的模样。眼前的云出岫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小云记。
  当年的那个小姑娘,跟在他身边处处以他马首是瞻,为他身先士卒不顾性命也要完成任务。
  她面对矿难时的忧虑灾民,面对洪灾时的心系群众,与特务斗智斗勇时的的家国情怀……一切都好像是场笑话!
  现如今的她与姜月丘为伍!与毒品交易挂钩!更在隧道枪战死了十几个人!
  她还是他认识的云出岫吗?完全不是!
  是个疯种!与姜月丘如出一辙的疯种!
  对了,她可是个敢把市长藏起来,策划轰动全国的抬棺请愿大游行的人!他怎么可能忘记,当时醒来后得知了她所做的一切,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深深忌惮……
  徐正乾收敛了刚才的失态。是呀,她还是她,还是那个让他发自内心忌惮畏惧的女人。
  他拎来一张椅子,椅脚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
  云出岫平静地正视他,看着曾经亲密无间的徐市长在她面前缓缓坐下。
  “那么,我们换种方式。”他说。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明白,多迟疑一刻钟,那些毒贩就能逃脱数个!会多出成千上万人因此受害!”
  云出岫淡淡一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需要等到24小时满才能开口。抱歉,徐书记。”
  一墙之隔的刑讯室外,孟棋和公安厅领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离云出岫收监已经过了18个小时。C市警方还在夜色中陆陆续续清查佛脚山下的毒品。她强烈要求6个小时之后后再开口,众人都急不可待。
  毕竟她12个小时才说了一句话,就带出了2.5吨毒品,举国震惊。
  2.5吨什么概念……缉毒八年都达不到这个量。
  而这2.5吨就在市中心日日人来人往的佛脚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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