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池芯看去,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所预想的休息室之类的地方,而是一间存放了各种资料的档案室。
  各个档案柜按年份分门别类,有种进了图书馆的感觉。
  “这么机密的地方,她轻易就放我们进来了?”池芯本来已经消散的怀疑又生出来,“她不会真打算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吧?”
  “这个可能性不大。”景修白已经来到其中一个柜子前观察起来,“休斯博士为了抓住找到我们,一定会先来监控室寻找,发现我们不在大楼里之后,更可能会怀疑我们逃向了树林。”
  池芯顿时露出担心的神色:“那这样的话,郁襄他们不是危险多了吗?”
  景修白叹了口气,“他们人多,也不算全无反抗之力,希望能多撑一会儿,我们弄清楚赛若想干什么就去和他们会合。”
  池芯嗯了一声,先将之前给休斯博士录的像递给景修白,然后摁下了耳麦的全频道线路。
  “郁襄,从筠,你们在哪?”
  回馈很快就传来:“池芯!太棒了你们没事吧?”
  池芯扯了扯嘴角:“如果你们刚才没有逃得比兔子还快,这声担心还听起来真诚一些。”
  “哈哈,哈哈哈。”郁襄尬笑两声,“我这不是衡量过两方实力,发现你们两个比我们一队人加起来还要抗打,就迅速转变策略,以不给你们添乱为主要目标……”
  “你行了。”姜从筠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花言巧语,“芯芯,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池芯看了一眼景修白专注的背影:“嗯。”
  “我们分成了两路,我们两个和阿虎一队,郑队长他们往另一边去了。”郁襄说,“喂,郑队长,既然能听到就吱个声呗?”
  “我在。”郑俊志微微喘息的声音传出来,“他们把丧尸放出来了,郁襄你们小心。”
  “没事就好。”池芯说,“你们坚持一会儿,我和景修白解决完事情就过去。”
  “不忙,你们现在可是全村的希望,我可不希望来这里一趟……啊!”
  郁襄的话说了一半,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看看丧尸种类的多样性。好了我们也要忙了!”
  他的线很快就被切断,似乎爆发了一场小型的战斗。
  池芯心中凛然,再也顾不得刚才那一丝异样。
  景修白也将录像看完,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隐在黑暗中的身影有些落寞。
  “有什么发现么?”将录像机接回来的时候池芯问。
  “只是解释了之前的一些疑惑。”景修白说,“现在谁是罪魁祸首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休斯博士,还是拉斐尔,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池芯默默点头,察觉到景修白情绪低落,也不再多言,两人将目光投向庞大的卷柜,认真地埋头一起找起资料来。
  她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但是总比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要好。
  突然,她察觉到景修白那边的声音停住了。
  池芯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他停在差不多十年前的卷柜前,里面有一列比其他人都要多的卷宗。
  上面写着【景修白·完美体】几个字。
  “要取出来看看吗?”池芯轻声说。
  “不用了,我们找更有用的吧。”景修白平静地说,“我的身体数据都有什么,我比他们要清楚。”
  池芯咬了下唇,没有对这个问题再发表看法,而是安静地走向旁边。
  视线从一溜各种各样的名字上划过去,其中的数量让人心惊,即使这实验室不是导致末世发生的罪魁祸首,这么些年间犯下的罪恶也令人发指。
  看着看着,一道灵光闪过池芯的大脑。
  她猛地抬头,趁赛若还没有进来,立刻走向时间更往前的卷柜。
  她记得娄辰今年应该是十九二十岁左右,而从各方的信息判断,他应该是从小就被送到实验室来的,虽然不知道后来他和拉斐尔指尖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间实验室里,应该有他的初始资料存根!
  池芯一口气冲到二十年之前,果然在卷柜里看到了娄辰的名字。
  休斯博士给他的命名一目了然:母体。
  “景修白!”池芯将半米厚的卷宗抱出来,往桌子上一放。
  景修白很快赶来,目光在侧面的名字上一扫而过:“这标签给我种不好的预感。”
  池芯已经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景修白凑过去,两人头顶头看向上面的文字。
  第一页是娄辰进入实验室的数据,还是婴儿状态的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镜头,留下了这张照片。
  “太不是人了。”即使早已知道,池芯还是忍不住骂出口,“他当时还那么小,就剥夺了他做人的权利。”
  景修白也神色发冷:“他们本来就没做过人。”
  上面记载了一些复杂的实验数据,景修白一目十行,池芯看得眼花缭乱,却也不在这时候急着让他解释,安静地等他快速翻完一本。
  “我知道了。”景修白回头看向池芯,“他们之所以挑中娄辰,是因为他从一出生,就用强悍的精神力杀死了他的母亲,他父亲因为害怕,才将他送到了实验室。”
  “一出生?”池芯愣了愣,脸色一变,“也就是说,娄辰也是个天然的异能者!”
  “没错。”景修白面目凝重,又翻开第二本,“刚才那本记录了他刚来的时候,实验室对他进行的详细测量数据,从那时候他们就发现,娄辰基因特殊,他们认为这里面有让人类进化的关键。”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产生,池芯用几乎耳语般的声音说:“所谓的异能药剂……是通过娄辰研制出来的?”
  景修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暗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看到走进来后迅速关门的赛若。
  赛若看了眼被打开的柜门,脸上没什么表情,也许在她决定将他们藏进这里的时候,就预料到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安分守己。
  直到看见他们俩正在研究谁的资料,赛若脸上才露出一丝惊讶。
  “你们找得很准。”她说。
  “比起翻这些厚本,我觉得还是直接问你比较有效率。”池芯看向她绿色的眼睛,“这个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娄辰在中间又起到了什么作用?你父亲口口声声指责拉斐尔不遵守生物道德底线,自己却又在做这些泯灭人性的事,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听着这一条条的问题,赛若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看来你们能找来这里全靠运气,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们根本一无所知。”
  “不是运气。”景修白出声,脸上露出一个介于冷笑与嘲讽之间的表情,“只是你们太过托大,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搬家罢了。”
  闻言,赛若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他。
  “如果不是我亲自参与了你的复制体制作,都快认不出来你了。”赛若说,“从你的战斗场景来看,你的异能水准比起以前要成长了很多,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猜测。”池芯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当排异反应降到最低之后,异能药剂的确会改变人类的基因,并且会自我进化。”赛若抬眼看她,“末世这么久了,你们想必也遇到过使用不完美异能药剂的人吧?看他们都是些什么效果?”
  池芯想到被异能吸取生命力的林老板,沉默。
  “事实证明,盗版果然是盗版。”赛若说,“拉斐尔做梦都想不到,他当初带走的资料,是我和父亲特意更改过数据的,因此他只能做出劣质品来欺世盗名。”
  “倒也不必为自己贴金。”景修白面无表情,“即使是用所谓的完美药剂,你们的成功例子也少得可怜。”
  赛若终于露出一丝苦意:“如果不是拉斐尔……恐怕现在世界已经变了个样子了。”
  “这口锅太大了,拉斐尔一个人恐怕背不动。”池芯将娄辰的卷宗重重放在赛若面前,“这就是你们所犯罪恶的冰山一角,你真以为没有了拉斐尔,你们就能把世界变得更好么?”
  赛若瞳孔收缩,她望着面前这摞厚厚的卷宗。
  “毕竟作为母体的娄辰已经被拉斐尔抢走很久了,我们只能通过遗留下来的数据做出合理的推断。”
  池芯顿了顿,目光有些复杂:“你叫他娄辰。”
  赛若眼神波动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声音低下去:“现在从我嘴里说出来这些话,你们可能觉得虚伪又恶心,但是在我心里,他们的确都是人,而不是一个个被贴上标签的实验体。”
  这话在作为休斯博士女儿的她口中说出的确太假了,听上去就像经过包装的什么虚假宣传语,但是她的神态如此愧疚又痛苦,即使是搬出最精密的测谎仪,恐怕也测不出她的虚假。
  “你们叫娄辰母体,异能药剂也是从他身上提取的基因,而根据你们的意思,这也是你们和拉斐尔起冲突的关键。”景修白缓缓地说,“娄辰能命令丧尸,恐怕不止是因为他的异能是精神系吧,他和丧尸病毒到底是什么关系?”
  赛若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是我和父亲为止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突然要向其他人解释,还真有些难以开口。”
  “想必你们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吧。”她说,“所谓的丧尸病毒也好,异能药剂也好,都是娄辰的基因太过强大,我父亲也好,拉斐尔也罢,以目前的科学技术水平,根本无法掌控,而制造出来的意外而已。”
  “意外?”池芯被气笑了,“末世爆发,世界一片混乱,外面死了多少人,你都知道吗?你居然管这些叫做意外?”
  赛若博士停顿一下:“对不起,是我措辞不当,但是末世的爆发,我们的确没有想到,当我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反向研究如何克制娄辰的基因,也就是所谓的丧尸疫苗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池芯的肩头微微发抖。
  她和这些土生土长的人不一样,正因为这个“意外”,才有了任务催生出来的系统,这也是她之所以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是不是,她本可以不用来到这里的?
  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掌覆上出池芯的肩头。
  “别怕。”景修白的声音清贵温柔,低低地传入她的耳中。
  习惯于做他人依靠的池芯,倏然有了一丝放肆的软弱。
  虽然这软弱也就持续了短短一秒,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成那个坚强的末世战神。
  “现在能确定娄辰是重点,对么?”池芯说,“你们打算把他抓回来,然后就和之前研制出异能药剂一样,研制出丧尸病毒的疫苗?”
  听出池芯的口吻中有尖锐的刺,赛若低着头,点了点。
  池芯深吸口气:“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
  “休斯口口声声说拉斐尔违背生物道德,但是最先着手研制异能药剂的不就是他么?他为什么有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转过头指责拉斐尔?”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赛若叹了口气,“我父亲……他有自己的底线,虽然在一般人看来他的底线很奇怪。”
  “看出来了。”池芯不无讽刺。
  赛若局促地伸手拨了一下颊边的短发,“他的目标是研制出真正能让人类进化的药剂,在这之前,所有的资源都可以投入,所有人都能够牺牲,如果研究成果表明他身上有这种基因,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为科学献身,这就是他。”她抿了抿唇,“他和拉斐尔最大的分歧就是,拉斐尔认为异能药剂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但我父亲并不满意于此,所以他藏起了真正的配方,只是没想到拉斐尔的执念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那你呢?”
  池芯撑在赛若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强硬地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违背了你父亲的命令,私下藏起我们,又是为了什么?是认为我们有办法联络上娄辰,好让他自投罗网么?”
  赛若绿色的眼睛被迫看向池芯清明锐利的黑瞳,她似乎被里面某种光的力量击中了,整个人猛然哆嗦了一下。
  “我,我只是……”
  她不敢直视池芯的眼睛,崩溃地用双手捂住脸。
  “……我只是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
  “他不再是我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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