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冰封

  冬季的西伯利亚是无法出动大军作战的,太冷,大军动辄有覆灭之患,然而对这些移民组成的义兵来说却不是问题,移居西伯利亚多年,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地的严寒,又跟随当地生番学会了许多寒冬季节求生的手段,将大明人惊人的学习能力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明人是富于学习精神的,与满清那般蛮夷全然不同。
  明人学西方人造火器,学西方人的天文地理,学倭人的刀法兵器,学南洋人中亚人种植作物,学葡萄牙人做生意,直到明末,天朝上国仍是一个极富有学习精神的国度,洋人的火器,天文地理,倭国的刀,南洋人中亚人的经济作物都是明中后期引入中原的。
  等到满清人坐了江山,天朝上国才沦落成一个遍地行尸走肉的腐朽帝国。
  这个时期的大明人谦虚好学,和极地人学求生技能,和生番蛮夷学捕猎技巧,分外渴求着在极北之地生根发芽。谁来抢他们的土地,他们就敢和谁动家伙,马城十余年来施行的开民智,兴民兵策略初见成效,三万义兵组织了起来协防贞河中段,在大量明军军官的指挥下以骚扰作战为主。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初。
  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大地冰封,贞河上冻,一夜间变成一条冰河。
  进入西伯利亚严寒的冬季,南线战事平息了下来,在南线对峙的数十万大军都只能蜷缩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生火取暖,期待熬过这个冬天。北线,战事却骤然激烈起来,双方都是骑兵为主的野战大兵团,机动性极强,便围绕冰封的贞河流域展开大战。
  贞河中段,人迹罕至的密林中。
  这西伯利亚中部的密林中,生长的尽是些耐寒的松树,灌木,连日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银装素裹,数百明人躲在林间生火取暖,打地窝子过夜,林外骑马的斥候游荡,林间布置了各种陷阱,明暗哨,竟将防御布置的像模像样,这边是大明北方如今的民风彪悍。
  细看这伙义兵竟装备精良,从明军制式的轮火铳,强弓硬弩,到自制的长弓一应俱全。辽军以长弓起家,长弓在北地的影响力十分深远,辽东团练至今仍有装备长弓的,新兵营中长弓急射更是必练课目。辽人对长弓的感情,可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以民间为例,民间男子将身背长弓视为荣耀,无不以一手精湛的箭术为荣,民间神射到了军中,通常也会被另眼相看。故此这伙几百人的义兵,身背长弓的竟不在少数,长弓制造简单成本也低廉,作为火器的有效补充在民间大行其道,也是有需求的。
  这数百人一伙的义兵,也并非全是明人,也有生番奴仆。
  这极北之地数十万生番,久居蛮夷荒凉之地,智商退化了,被明人捉来当奴仆使唤,以明人和善的性子,平日里打骂训斥是难免的,却多半不会对这些奴仆动辄打杀,久而久之明人竟和这些生番相处融洽,这是大明的民族性决定的,礼仪之邦的民族性深入骨髓,与人为善,不似那些欧洲出身的强盗杀人犯。
  故此这林间数百义兵一般是大明青壮,另一半,则是跟随明人老爷们出门打仗的奴仆。
  林间生了篝火,融了雪水,猎了野味,欢声笑语中一个个地窝子挖好。
  不分主仆,明人与生番都穿着厚实的兽皮,头戴皮帽身背各种兵器,脸,手都抹了防冻的兽油,那一条条精壮的汉子大口吃肉,喝肉汤,营地周遭还放养着几百匹马,瞧着便于游牧民族一般无二。只是熟人遇到了不免打躬作揖,把臂言欢,又和野蛮的牧民全然不同。
  西伯利亚明人义兵,便是这广袤土地上独具特色的一道风景。
  天色渐晚,夕阳还没落山这极北之地便寒风肆虐,寒风夹杂着雪粒子,兵碴子铺面而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一瞬间从头到脚便凉透了。便是装备精良后勤补给充裕的明军,也对冬季的西伯利亚畏惧三分,只能收缩兵力固守要塞堡垒,以戴春暖花开后再战。
  然而人的适应力是很惊人的,这般严寒也没有阻止哥萨克人,俄国杀人犯东进的脚步。这道理倒也简单,明军是成建制的,有组织的军队,不愿付出无所谓的伤亡减员,哥萨克,俄国兵都是亡命徒也是穷光蛋,瞧见明人的营地,城市那边眼睛通红。
  严寒,阻止不了一群亡命徒的贪婪,穷凶极恶。
  杀人无算的哥萨克,穷凶极恶的俄国杀人犯,便在这片环境极恶劣的土地上卯上了,厮杀成一团。傍晚时,营地中越发寒意四起,有些不耐寒的义兵已经钻了地窝子,裹着厚实的兽皮抓着肥美的兽肉,一口酒一口肉吃的,那天上斜阳迟迟不肯落下。
  此时,林子外头突然响起警讯,尖锐刺耳的哨声在林间回荡。
  一个个义兵从地窝子里钻出来,营地中便炸了营,有人手忙脚乱的踩灭火把,有人背着弓,端着铳跑到密林边缘处布防。远处,冰天雪地中数百敌骑在旷野中飞驰,那一个个蚂蚁般大小的人影,撒了欢,举起千里镜一瞧,便能瞧见挥舞着马刀,状若疯狂的异族恶徒。
  应是明人的营地中生了火,起了烟,将这些恶徒招来了。
  然而这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生火便熬不过夜里的严寒,生了火又会招来敌骑,故此,在这片严寒的大地上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任何一方生火取暖都会招来对方的攻击。
  密林边缘处,一个个穿着厚实皮袍,戴皮毛的明人蜂拥而至,使弓的躲在树后,使铳的竟在几个官兵组织下集结起来,竟在林间空地上列成了铳阵,严阵以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老爷,数……数目好多!”
  树后,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生番奴仆,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话,说话时战战兢兢的。
  这奴仆一侧,一个精壮的明人汉子却豪气道:“树木多了又如何,树多了就砍,树少了就栽!”
  “杀不尽的蛮夷!”
  明人们的咒骂声中,那些哥萨克人的轻骑由远极近,连呼喝嚎叫声也变得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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