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无名火

  隔河对射,使用短铳作战的明军先吃了些亏,使用强弓作战的八旗兵拉弓,搭箭,倚仗着打小便日日苦练的箭术,上身微倾,弓弦响动,一支支破甲重箭破空而去,对岸明军被射的纷纷栽倒。
  稍显混乱,中箭的明军被拖走,后队很快有人补位。
  不到半刻钟,使用短铳作战的明军便渐渐占了上风,排铳越打越欢快,弹丸越来越密集。而拉弓射箭的八旗兵射空了一个箭壶,放箭的动作明显变的迟缓,僵硬,渐渐被明军密集的排铳打的立不住脚,节节败退。
  这便是弓箭和火铳作战的常态,明军早适应了八旗兵冲上来射箭的一板斧。昔年,二十万旧辽军就是败在这飞蝗一般的箭雨下,八旗兵以骑马射箭起家,那真真是箭箭咬肉,精准犀利,然而只要撑过了八旗兵犀利的箭雨,一壶箭的急射,便轮到明军大占上风。
  八旗兵纷纷射空了一个箭壶,便无以为继,明军密集的排铳却射的越来越快。
  激战一刻钟后,小河上空箭矢渐渐稀疏起来,激射的弹丸却越发密集。
  三四百旗兵心生怯意,有马的纷纷掉转马头,没马的连滚带爬脱离战场,不时有后心中弹的旗兵被打着嚎叫着扑倒。
  “出!”
  前线明军士官纷纷拔出战刀,战刀前指,大批明军纷纷起身,横队解散,前线明军就地展开排着散兵线,踩着没膝冰冷的河水,全线反击。散兵线这一招也是跟荷兰禁卫军学的,荷兰皇室精锐禁卫军,真真是个好老师。
  砰!
  马灿照门里瞄准了一个穿明黄甲的,一铳放倒,左右两翼十余名神射纷纷发铳,将后背留给明军的旗兵群中,不时有人跑着跑着便一头栽倒。建虏大溃,步骑混杂往大营方向疯狂逃窜。
  侧后方,张水子裤管,靴子全湿透了,身侧六十多个刀盾斧手也冷的瑟瑟发抖。他带着六十多个肉搏近战兵从上游摸过河,埋伏在建虏撤退的路线上,胆子极大,这处离建虏一个辎重大营也不过一两里,倘若建虏骑兵出营来援,他这六十余人断无活路。
  张水子胸中憋闷,窝着火,这火气来的有些莫名,无名业火,心中有火便想着发泄。马蹄声渐近,脱离了战场的数十旗兵步骑混杂,有马的自然便跑在前面,没马的落在后面,拉成长长的一条线。
  张水子一个手势,低喝道:“举火!”
  前后左右六十余人纷纷在黑暗中掏出火褶子,点燃牛油浸泡过的火把,呼啦火把亮了起来,将黑暗处照的纤毫毕现。几声马嘶,前方突然亮起大批火把,受惊的战马嘶鸣着立起来,马背上旗兵本能的以手臂挡脸,瞬间失明。
  “射!”
  六十余明军纷纷起身,举起手铳便是一通攒射,好些人打完一铳又取出一支,一阵密集的铳声过后,张水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看上去和普通的刀盾手没什么分别。建虏前锋数十骑突然中伏,在慌乱中被手铳射翻一片,只剩几骑残兵控着马在原地打转。
  一个穿明黄甲的旗兵眼睁睁看着张水子冲过来,本能的在马背上抽刀猛劈。一刀,张水子就地一个翻滚,刀光一闪,手中倭刀自下而上捅进那旗兵小腹,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那旗兵吃痛从马上跌落,滚了几圈横死当场,黑血在身下缓缓流淌,肠子洒了一地。张水子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将盾一横,倭刀一摆,六十余明军嚎叫着扑向大队建虏败兵。
  噗嗤!
  六十余明军连成一线,嚎叫着扑进旗兵大队,瞬间砍翻了一片旗兵,一个个矮小却十分精壮的刀盾手,有的连人带盾撞进高大的旗兵怀中,有的跳起来猛劈,竟将身材高大粗壮的女真人瞬间砍翻一片。明军刀盾手多是西南兵,有川兵也有云贵兵,看似矮小却异常凶悍,和一个八旗马甲放对,通常也是不落下风的。
  六十余明军砍翻了一片旗兵,嗷的又是一嗓子,以盾牌护身扑向下一批。
  尸横遍野,张水子一声不吭扑向一个粗壮,胡子拉碴的旗兵,那旗兵哇哇叫着抡起单斧,狠狠斜劈过来,却被张水子以精铁盾挡住,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张水子身体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拱着背撞过去,一记头锤将那旗兵撞的踉跄后退,眼见是被撞的头晕眼花了。咒骂声中,瘦小的张水子灵猫一般欺了上去。
  那旗兵着实骁勇,单手斧又狠狠劈过来。
  叮,斧盾交击,张水子手中的精铁圆盾应声被撞飞。
  刀光现,一柄狭长的倭刀自下巴刺进,那旗兵惊恐的双手抓住刀刃,嗓子里发出惊恐的嗬嗬叫声。
  噗嗤,锋利的倭刀刺了进去,一蓬鲜血溅了张水子一头一脸。抽刀,张水子轻轻一脚将尸体踹倒,喘了几口粗气,心中无名火渐渐消褪,前后左右尽是憋着一股无名火,嗷叫着与八旗兵拼命的明军锐卒。
  六十余明军,一头撞进二百多旗兵阵中,竟然一路杀的势如破竹。
  一阵密集的铳声过后,被前后夹攻的旗兵溃散,逃跑,又被杀红眼的明军一个个追上,射翻,砍翻。
  天将将亮,草原上白茫茫一片,亮晶晶的,霜降了。
  大批明军轻骑赶到,沿河清剿,大批尸体被集中起来焚烧,掩埋,连河中逃奴的尸体也一并处置了。数百逃奴幸存者不足十人,换了衣裳,裹着被服仍冷的瑟瑟发抖,河中漂浮的大批尸体被捞上来,明军士卒无名火升腾,将一些建虏伤兵用战马拖着,便在空旷的草原上撒开四蹄狂奔。
  被凌虐的旗兵被拖的血肉模糊,大口吐血,又被一个个砍断手脚,凌虐致死。马灿席地而坐,看着一个穿红色棉甲的旗兵,被暴虐的部下削掉手脚在地上翻滚惨叫,心中竟生出莫名的快意,突然醒悟为何老父,兄长都不愿他在军中厮混,在军中呆久了人心会变坏,便如同这场辽东大战一般,正在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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