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好战

  三月,天气转暖。
  青龙湖,湖心庭,休沐之日汉社核心在湖心庭激辩。
  如今汉社成员以勋贵为主,除了马城这个社首,李开元,柳自华两个骨干,还有几位新加入的勋贵子弟,都是在京营任职的将领,算上还在山东剿灭叛乱的戚金,远在贵州的秦邦屏等人,真正彰显了汉社的本质,是一群勋贵,铁血军人组成的军人社团,还有卢象升,倪元璐这般开明人士。
  汉社激辩的内容无非是马城的兵学主张,越发完善的兵学民本论。亭中,三个锦衣卫探子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的瑟瑟发抖,很想将耳朵捂住不听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汉社中人却无视了三个锦衣卫,越辩越激烈,热议的内容是新鲜的,开明的,由马城提出来的西方骑士精神。
  这话题由马城提出,精通西学的孙元化印证,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八大骑士精神,确有其事。虽然孙元化言之凿凿,一干进士出身的讲官却不愿意相信,百般攻讦质疑。马城自是侃侃而谈,西人骑士精神,和汉唐商武精神不是一脉相承的么。
  汉朝尚武是尽人皆知的,汉朝人人好击剑,配剑,对异族呈现的是碾压之势。
  尚武,英勇,精神,这不是西人骑士精神的汉朝版本么,马城提出汉朝的武德,便等同于西方的骑士精神。一干讲官进士是何等人物,自然是心中不忿口水横飞,抓着好战必亡的老套路不放,反复攻讦,尚武便会好战,好战便会亡国,汉朝不正是亡于藩镇割据么,这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马城可也不是辩场菜鸟了,自然是反唇相讥,好战未必亡,战争也是有红利的。
  战争红利,这就与儒家仁治思想针锋相对了,妥妥的大逆不道呀。几位讲官气的满红耳赤,不欢而散,马城面不改色心不跳,想说服这群人难如登天,还太早了,等到这些人尝到战争红利的甜头,马城才不信这些人还会这样死硬,内阁诸公,皇上,百官会跟朝廷的银子岁入过不去么,扯蛋。
  战争红利的妙用就在于利益均沾,从阁臣到百官人人都有俸禄拿,等到皇上内驽,户部官仓因为战争红利金银堆积如山,便没人会反对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将一个风情独特的异族女奴推进卢大人怀红,您卢大人会舍得推出去么,不会吧。
  没人比马城更懂得士大夫阶层的虚伪,等到打赢了对外战争,被异族美女财帛滋养了起来,便会改口夸赞天子圣明,既寿永昌了。免不了有几个顽固死硬派,一边享受着战争红利一边大骂好战必亡,多半会被当成烦人的苍蝇。所以大明眼下最需要的便是胜仗,一场又一场连续不断的胜利。
  卢象升仍苦口婆心的劝道:“此言大谬,好战必亡此乃古之明训,不可为之。”
  马城也不生气只是一笑了之,摆一摆手,那三个锦衣卫探子如蒙大赦,施礼过后乖乖的走了。
  卢象升冷声哼道:“这位内相可是越发威风了。”
  马城仍是淡然一笑,天子家奴,何足道哉,前世魏忠贤能成为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全是因为天子手中无人可用,只得重用权阉对抗朝臣。今世内阁都是铁杆的帝党,人才济济,魏忠贤的权力便分散了,再也不可能成为九千岁。自然,马城这个穿越众也起了绝大的作用,十五六岁的少年天子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
  马城的横空出世,便极大的满足了天子的成长需要,分走了魏忠贤一部分大权。
  朝中有孙承宗,周永春,袁可立一干老臣占据要职,魏忠贤这个内相只剩下替天子敛财这一个功能。
  面目全非的历史给了马城极大的信心,将这汉人江山花花世界维持下去。
  晚间,内城。
  前首辅方从哲的宅院,如今送给了周永春做官邸,后园。
  马城经过清冷的假山,站在小桥上朝着周部堂,李侯爷,袁阁老拱了拱手,心中一时有些激荡,两年前也是此情此景,如今却物是人非。一朝天子一朝臣,方从哲是不可能起复了,并且随着东林党的禁绝,亓诗教告老还乡,神宗朝党争局面不复存在,朝中清一色铁杆的帝党,阉党。李承阼,张维贤一干勋贵重掌军权,重新形成了勋贵,内阁,权阉三方制衡的局面。
  似乎内阁,勋贵都意识到一个事实,制衡只是为了分权而不是为了对抗。经历了惨烈的万历党争之后,勋贵,朝臣方明白一个惨痛的教训,制衡是为了协调合作,而不是为了搞对抗搞党争。诸位帝党都是经历过万历党争的,都吓怕了,都是对党争深恶痛绝的元老。倘若制衡变成了党争,那便是一场大灾难。
  在场四人,代表着天启朝最高级别的圆桌会议。
  马城才刚坐到下首,便被周老大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毛毛糙糙,你可知这几天骂你的弹章堆了多高。”
  暴脾气的袁可立也重重哼了一声,马城尴尬赔礼道歉,谢过次辅大人维护之恩,心中警觉这几日确实得意忘形了,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言论,被人弹劾也在情理之中。心中警觉这大明朝仍是士大夫的天下,是该低调几天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激起内阁的反感,便十分不妙了。
  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儒教,士大夫的势力太强大了,根深蒂固。
  李承阼笑着解围:“兵家之言么,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本侯以为开城所言民本之论,倒也颇有可取之处。”
  一句话便替马城解围了,勋贵自然是完全站在马城这一边的,巴不得马城再炮制出几篇兵家经典。吵嚷几句也便罢了,这大明的文武是最不可能同一个鼻孔出气,虽是同盟关系不免仍有些龃龉,实在难免。都是在官场了打滚一辈子的人,含糊过去便议正事,山东之乱,马政之争。
  袁阁老是很没面子的,才刚离任后院就失火了,火暴脾气的袁阁老发作,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了教乱。反思起来也知山东民力耗尽,一面承受着旱灾,一面还要支撑东江镇粮饷,发生教乱也是他的责任。如此,东江镇走私一事便正大光明的提上议程,大明海禁早在神宗年间就名存实亡了,走私实在是稀松平常事,山东民力耗尽,东江镇若能自给自足便再好不过了。如此,招安李旦便势在必行,李旦在朝鲜,倭国面子大,人脉广,麾下又有强大船队,实在是东江镇贸易的不二人选。
  东江镇是袁可立极力支持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断了粮,葬送了大好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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