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乱军

  千余白莲教众被射的上蹿下跳,却疯狂的发力狂奔,很快在城下组成盾牌阵。
  城上也是一片慌乱,大块的砖石,沸腾的金汁雨点般砸了下去,恶臭难闻,很快将盾牌阵砸的散乱了。箭如飞蝗,失去盾牌保护的教众纷纷中箭,嚎叫声中大股流寇涌了上来,架起云梯拼命攀爬,还有一些携带弓弩的拼命往城上射箭,城上明军也开始出现伤亡,却仍是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推倒云梯。
  云梯上是带有倒钩的,稍有不甚,几个明军便被刺穿了手掌,惨叫连连,马城默然肃立在最后一排,看看不时中箭软倒的士卒,面无表情,左右百余亲卫战阵严整,衣甲鲜明,似给了前面登莱兵极大的勇气,不时有冷箭飞了过来,射在身披重甲的亲兵身上,中箭的却连看也懒的看。
  马城随手捡起一支冷箭,把玩起来,大明官造的箭头还带有倒刺,却明显偷工减料了,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手指轻轻一掰便掰断了箭杆。前面已经杀的血流成河,前几排明军抄起大枪狼筅乱捅乱扫,时有爬上城头的流寇嚎叫着摔了下去,人挤人,人挨人,倒是守的密不透风。
  偶有凶悍的流寇奋不顾身跳上城头,人在空中却无处下脚,只能重重摔进密集的枪林之中,倒是砸翻了不少明军。马城抽了抽嘴角,这种人弹攻势倒是颇为有效,可惜不怕死的流寇太少了,面对天时地利人和的守军一时无从下嘴,可见这等挤成一团的乌龟战法,在特定情况下还是极有效的。
  可见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战法,全副武装近代化程度极高的大英帝国,还曾经被非洲布尔人打的丢盔卸甲。只靠一套所谓的近代化战法打天下,是极其荒谬的,再先进的战法也不能脱离时代的局限性。过万流寇猛攻了一阵,后继乏力,丢下大批尸体后便草草退却,潮水般的败兵去时比来时快多了。
  城外弃尸处处粗略一数,也不过留下五六百具尸体,一场乏味的攻城战。
  城上明军忘情的欢呼起来,士气大振,甲页响动,马城终抽身而去,这低烈度的攻城战还有得打。傅宗龙却极兴奋,初战告捷便扯着马城报捷,将一份报捷奏章写的花团锦簇,并恳请皇上并内阁诸公尽起大军,自山西,河南等地四面来援,将五万叛军,二十万流民合围在城下,并请朝廷抚恤流民,开平仓库赈灾。
  马城不愿扫了他的兴致,画押后命人扮作流寇趁夜出城,送去京师。官军大营虽是被围的水泻不通,却围的十分滑稽,各家流寇之间互不统辖,军令不通处处都是破绽,几个干练的细作趁夜混出去,实在不难,因此内外消息还算通畅,只是信鸽通讯有极大的弊端,大营之中没有鸽巢只能单向通讯。
  然则马城已经很满意了,当今天子非是庸材,内阁,兵部也有周永春这等长期镇守辽东的三朝老臣,当不会错过聚歼流寇的良机。大明的兵马挤一挤总会有的,最不济京营还有二十万众,稍加整饬收拾几个毛贼还是能胜任的。至于粮饷,那便该是魏公公的活计了,这权阉敛财应是把好手。稍一琢磨,马城惊讶的发现这天启一朝,权阉,内阁,勋贵各司其职,运转效率倒是极高。
  有负责敛财的权阉,有负责政务的一干三朝老臣,有统帅京营的公侯,这便是后世臭名卓著的木匠皇帝天启朝么,并且因为东林党一言堂的倒台,地方上也涌现出袁可立,傅宗龙这等无党无派的治世能臣,怎么看都有一种中兴气象,这些无党无派的能臣,总比袁应泰,王化贞之流东林党人强上百倍,千倍不只。
  入夜,城上。
  血勇之气消退,剩下的便只有疲惫,留下值夜的一千登莱兵在城墙上和衣而卧,十分静谧,和城外叛军大营的喧嚣比起来,恍如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所过之处士卒纷纷起身施礼,被马城亲兵严令喝止不得施礼,城上士卒不明所以,只以为年轻的招讨使大人性子随和,或是拉拢人心之举。
  马城也不愿辩解,只是不想被城下一支冷箭结果了性命。
  翌日天将将亮,流寇再次发起攻城,人数不见丝毫减少反而更多了,一次投入两万余众,并在两军阵前开坛做法。马城肃然而立,看着城下群魔乱舞,一群男女赤着上身戴着高冠,杀鸡宰羊弄的鸡毛漫天飞舞,羊血涂在脑门上,只当是看了一场闹剧,又过了一会推出一群女人走在阵前。白花花的白肉白的耀眼,几十个女人都是一脸虔诚,径直走在大队人马最前面,身上都是鲜红的鬼画符。
  流寇大军跟在几十个女人后面,缓缓压上,场面既荒诞又残忍。
  傅宗龙早气的破口大骂:“不当为人,畜生,愚妇!”
  就连丁文朝这等狠人也面色古怪,想来也是头回见到如此荒诞的闹剧,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良久,二十余个妇人走进弓弩射程之内,一通乱箭纷纷踉跄扑倒,女人的尖叫声让人直打哆嗦,随即被喊杀声淹没。这回是数千乱兵冲在前面,两三千身穿大明军服的乱兵组成阵势,顶着大盾往缺口土坡方向缓缓压上。
  马城嘴角直抽,这支乱兵谋反作乱倒是超水平发挥,战阵还算严整脚下不乱,比整饬前的京营还要精锐。
  丁文朝忍不住怒骂:“这些贼胚,犯下灭族大罪也不敢和建奴见仗,软骨头!”
  马城嘴角又抽搐几下,人心便是如此了,乱臣贼子哪会顾忌民族大义,左右都是一死倒不如奸淫掳掠多痛快几日,人性本恶。陕西民乱,起因便是卫所兵不愿去辽西作战,导致哗变,这一乱就是赤地千里。说话间,数千叛军越走越快很快变成小跑,以盾阵在土坡下稳住阵脚,大队人马手脚往用爬上来。
  打头的数十悍卒异常凶狠,人人披甲身背厚背大砍刀,手脚并用爬的飞快。稀稀拉拉的箭支飞了过去,数十悍卒看也不看爬到坡顶,不料脚下突然一软被铁链绊倒,翻滚着滚进城内,身披重甲从五六米高的坡顶滚下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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