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病势

  “母后,儿臣刚才问过太医院肖掌院了,他说父皇昏倒是急火攻心所致,儿臣想知道父皇昏倒前发生了什么事?”三皇子抬起头,澄澈的眸子盯着皇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皇后的视线与儿子的视线相接,忙敛下了眼睫。
  要不要跟儿子说呢?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她知道沈秋风散布的谣言已经传开了,呃,那其实也不算是谣言,想来珩儿一定也有所耳闻了。若再不跟儿子讲清楚,恐怕儿子会对她这个母亲失望的。
  于是咬了咬唇,斟酌着开了口:“珩儿,是母后和你父皇争执了几句,主要为了沈秋风传出来的流言。”说了这么一句,她停住没有往下说,而是看了看儿子的面色。
  儿子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有不可置信的光芒闪过。
  三皇子并不是惊讶与母后和父皇谈论的话题,而是没有想到母后会与父皇争执,打他记事起,他就从未见到和听到母后反驳父皇,母后总是视父皇为天,对父皇言听计从的。
  看出了珩儿的疑惑,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珩儿没有听错,母后今天豁出去了,和你父皇据理力争了起来。没曾想你父皇就,就这么昏过去了,还吐了血,母后现在后悔得紧,若是你父皇因此有个什么不好,母后…”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嘴唇一阵哆嗦。
  三皇子膝行到母后面前,柔声劝慰道:“母后,父皇昏倒是因为他生病了,不是您的过错,您千万不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特别是在其他宫的娘娘面前,绝对不要这样说,好么?”
  他清楚,以母后的柔弱性子,是敌不过父皇的某些嫔妃的。她们时时处处在暗中窥视,等着抓母后的把柄,想把母后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是打入冷宫中。
  这中间尤以惠妃娘娘为首,万幸的是这次这位父皇最宠的妃子尚不在宫中,否则定会歪缠母后的。
  老实巴交的三皇子在这宫中长大,吃了很多亏后也算是明白了宫中的生存之道,少年人觉得自己长大了,必须要护母后安全。
  皇后自然也是清楚儿子这么说的原因,见儿子望着她等她的回信,便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分寸的。
  三皇子这才放心下来,他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看母后,垂着头道:“母后,珩儿听说了沈秋风传出来的流言。”
  流言初起时,他本是不相信的,但后来他结合这些年的事情,慢慢理了一番,竟然有了几分相信。
  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问问母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后,儿臣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三皇子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跪得太久,他起身后,手撑着床沿等了片刻才缓过劲来。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珩儿现在大了,有些事情应该跟孩子讲清楚,这样也可以避免孩子不知道内情,无意间就惹了他父皇生气。
  本来皇上就不喜珩儿,不能再让皇上对珩儿添了不好的看法。
  见母后答应了,三皇子便率先走到外间,皇后跟着出来,屏退了外间的宫女太监,母子俩坐下来,正准备说话,肖掌院前来求见。
  于是母子俩立刻放下其他心思,先召见了肖掌院。
  刚才肖掌院已经为皇上施过针,暂时稳住了皇上的病情,但是几位医术好的太医把过脉以后,都觉得皇上的病来得又急又重,所以商量着开出了一个方子,但效果如何,他们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
  肖掌院按照和几个太医一起打好的腹稿,跟皇后和三殿下禀报了。
  皇后听完脸色煞白,捏着锦帕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又涌涌而出。
  “皇后娘娘,臣等学艺不精,让您担心了,臣有罪,请皇后娘娘治臣之罪。”肖掌院一撩衣袍跪到了地上。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皇上这次恐凶多吉少,而以他的医术水平,却是束手无策的。所以先行请罪,希望皇后能另请高明,或许能救救皇上。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叛军围城,要再找到比他医术高,比他和手下几个太医都强的大夫怕是不可能了,除非出现奇迹,京城内还藏着隐世高手。
  虽然皇上治国理政远不如先帝,虽然皇上立了惠妃娘娘所生之七皇子为太子,他还是在心里暗暗祈祷,皇上能有天佑,京城里能找到比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更好的大夫。
  作为一个大夫,医者仁心,他不希望任何一个病患得不到妥善的救治。
  三皇子亲自扶他起来,镇定地对他说:“肖掌院,母后和吾都相信太医院会尽全力救治皇上的,请肖掌院放心为皇上治病。”
  肖掌院瞬间就明白三殿下的意思,三殿下对他们信任有加,还释放了极大的善意。
  于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臣等定当为皇上康复竭尽所能。”
  “好,那就有劳肖掌院和诸位太医了,请大家进来给皇上伺疾吧。”三皇子说完,再次扶起肖掌院。
  肖掌院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太医们分了工,数组人忙碌开了,配药的、熬药的、给皇上推拿的、在皇上床前候疾的……三皇子和皇后杵在那里倒显得碍事,母子俩便离开正殿到了另外一间偏殿,继续刚才的话题。
  听完母后所说的一切,三皇子眉头拧成了一条绳。
  原来竟是有这样的过往,先帝是他的皇伯父,而先帝的皇后不仅仅是他的皇婶,还是他的姨母。对他来说,都是极亲近的人哪。
  父皇怎么能那么做呢?那个刚出生就被父皇给害死的堂兄,还有姨母真真都是可怜人!
  母后做得对,是应该谴责父皇,父皇是有罪之人!
  离京城不远的道郡叛军大本营内,沈秋风再次悠悠醒转来,一双眼睛木木地盯着虚空,茫然而空洞的出神。
  他周围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他先前短暂清醒的时候,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人被他撵出去后,他很快就开始头痛,似乎有个箍子紧紧地箍住脑袋,头时不时地抽巴一下,每次抽巴的时候,那种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抽巴的时候,他又痛晕过去了。
  沈秋风抬手揉了揉额角,现下好像痛缓了一些,本来要张口唤人进来的他改了主意,趁着清净,他要好好捋一捋这件事。
  害死幼子的竟然不是先帝,是昏君?这个认知让沈秋风的头又抽痛了一下。
  这些年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是先帝,他恨自己最喜欢的老儿子还没有长成,还来不及享受这世间的美好,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被埋入坟墓中。
  所以他发誓要为老儿子报仇雪恨。
  为了这个目标,他汲汲营营,暗中布局,想方设法报了仇。得知先帝薨了那天,他虽然不敢喜形于色,心里却是狂喜不已的。
  那天夜里,他趁黑去了老儿子的坟墓,站到墓碑前,心中喃喃,告诉老儿子,他成功了,他这个当爹的为儿子报了仇了。
  想到这里,沈秋风抬起了手,手掌翻了翻,为了报仇,他这双拿笔的手沾上了很多鲜血。
  有时候他会愣愣地看着这双手发呆,午夜噩梦醒来时也会心悸,但他自我安慰,为了给儿子报仇,其他的都不用计较。可今天,他再也无法这般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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