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老实说,这话听着大气极了。
萧长平在朝中声誉向来极好,但领头的看透了这位高权重的人是什么模样,如今沈北这样,他倒真相信,外头人传的,平西王是个贤王的事儿了。
有王君贤惠至此,这种情况下,没有闭门不出,就这份勇气,也值得人敬佩。
领头的方才那态度收起来,面上多了一份恭敬:王君,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别在外头逗留,直接入了衙门,外头人即便是围着,也看不到里头,总归多一份清静。
这话在这种场合,已经算是多有照顾了。
沈北看他一眼,颔首。
去的时候,自然还是坐着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京兆府门口了。
这马车其实靠近的时候外头喧闹的声音便一下子起来了,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看!是平西王府的马车!
一瞬间,所有人注意力全给拉了过去。
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真来了啊,这事儿能来,怕不会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也是人多了闹得下不来台了。
之前那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又敢当面敲鸣冤鼓,要不是真有大仇,谁乐意得罪王府啊,又不是不想活了,我瞅这事儿里头怕是有些名堂。
这话虽然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却说到很多人心里去了。
是啊,一个平民敢当面挑衅皇权,那不是有大仇,能办得到?
他说他兄弟被杀了,那王府先前还不是传出有打杀奴才的事儿吗?
这说起来都有杀人前科了啊。
这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反而不敢议论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的,马车过来的时候让开点儿路,但悄咪咪的伸着脖子去看,沈北下来的时候,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
好似是要看看这杀人狂魔长得什么样子。
青柳都让人看得有点儿受不住了,别说是青柳,红卯都有些受不住。
只悄悄看一眼沈北,不曾想,沈北面上是半点儿露怯也没有。
红卯舔了舔干燥嘴唇,不知怎么心里冒出一句,王君威武来。
先前王爷书房里,听着王君训那几个大人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王君分明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只是下了车,就这么往京兆府里头走,旁边那些围观百姓说来,也大多是来看笑话的。
可沈北那姿态往这儿一放,那些来看八卦看笑话的,倒像是夹道欢迎的了。
要说气度这个东西,当真不是人人都有的。
红卯先前听着王君居然将大闹王府的人给放出去,心里有多埋怨,眼下这埋怨,多少都变成敬佩了。
虽说此事闹大的声誉不好,但是当时那种情况,是王府的护卫先护不住王君在先,王君出言,可以说自证清白,也可以说是自保,如今想来,王君那番行事,简直光明正大。
如今也是,说出来就出来,若说先前红卯心里还存了那么一两分心思,觉得王君可能真暗地里做过什么杀人的事儿,可眼下是半点儿没了。
红卯眼下心头一句,王君此番虽然有些胡来,但是光明磊落,就凭着这份光明磊落,那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沈北入了京兆尹,京兆尹的衙门外头自然有人守着,百姓在外头围观,但只能远距离看着,张雄击鼓之后就被带进去了。
京兆尹坐在高堂上整个人如坐针毡,看着沈北过来,他虽然对平西王君不熟悉,但是红卯他认识啊,看着沈北他都惊了,能得红卯跟在旁边的,那除了王君也不做他想了。
京兆尹这屁股底下的椅子越发像是针毡了,他都交代了,压根也不指望王君亲自过来,这会儿王君亲自来了,他倒是完全不敢审呐,可外头那些个百姓是一个没走,全在门口盯着呢。
这要是草草了事了,传出去,那对他的官声可是大大不好,他现任京兆尹在这位置上当了三年了,自从前任获罪的不明不白,这位京兆尹那是谨小慎微。
这京城,掉块儿瓦片都能砸到个王孙公子的地方,他能连续干这京兆尹三年,他自然还是有本事的,可这有本事的,今日倒是真迎来一桩难事儿了。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审啊!
第124章 脚印(一更)
张雄看沈北真过来了,心里不说别的,瞬间有些觉得此事蹊跷是真的有。
这事儿群情激奋,他是真在外头嚷嚷的,那些百姓的态度他也看到了,今日这桩事情要是真的,沈北怕是在京城得让人诟病到死了。
他既然真的敢来?
张雄不过看了沈北两眼,那京兆尹看了个正着,直怕这张雄一爪子拍沈北身上去。
原本沈北没上堂之前,京兆尹就看着张雄人高马大,这会儿沈北一过来,这个反差,看着能让人吓死,他赶紧一拍惊堂木,又怕太响了,吓着沈北,拍的还听轻的。
清了清嗓子,他冲着张雄道:张雄!你说平西王君杀害你兄弟张昊,手上可有证据啊?
张雄一听,横眉怒目:证据当然有!我兄弟死前写下平西王君这四个字,难道不是铁证吗?
京兆尹道:你知道这是他死前写下的?你看到他写了?
张雄一时语塞,但皱着眉头:没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气绝在家中了,他是咬破了手指写的,试问若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在临死前,写下平西王君这四个字?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很多人死前都会选择留下一点儿线索,这往往就是指认凶手的铁证,京兆尹听着张雄这么说,他看了看沈北。
沈北没说话,京兆尹这视线移过去,开口说话的人,是红卯。
红卯道:这人都被人杀了,不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不是凶手刻意写了王君,就是混淆视线,陷害王君?
红卯这话一说,京兆尹赶紧道:是啊,此事这样草率盖棺定论,那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让你兄弟泉下不安?
张雄是听出来京兆尹向着沈北了,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红卯刚才一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雄想想沈北的态度,心里不由冒出个想法来,难道,这事儿真是有人杀了张昊之后故意嫁祸给沈北?
沈北道:尸体在哪儿?
京兆尹本就看着沈北的脸色呢,这会儿沈北一发话,他立刻道:已经让仵作去查验了,传仵作。
而后衙役就将仵作传了上来,那仵作赶忙参见了京兆尹,道:小人已经查验过了,从身体僵硬度以及尸斑的覆盖程度,这人死的时辰该是今日寅时左右,死因是利器戳破了心脏,是一刀毙命的,看得出下手的人手法很是老练。
张雄自己武艺高强,他看到张昊尸体的时候,以及查验过了,除了不知道这死亡的时辰,其他与这位仵作说的倒是不差。
去现场勘查的衙役道:小人去查看过事发后的屋子情况,发现门房的锁都完好,不过在东面的墙壁上发现了脚印,推断此人应该是翻墙进入死者屋内,而后在其睡熟的时候,就桶了他一刀,死者应该当场没有死亡,自己从床上爬了下来,抓住了凶手,还被拖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力竭,现场还留下几个血脚印,小人按照模样都画了下来,请大人过目。
京兆尹看了一圈,这都是一般操作罢了,往往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杀人的不是王君本人,总也不能证明不是王君买凶杀人。
而且这事儿坏就坏在,其实不少人知道,这张昊与平西王君,还真不是好无纠葛的。
先前异星的事儿百姓知道的不多,可这张昊当这皇帝的面说出来,在场的大人都知道的,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也两说。
但之后,平西王君被带进宫是很多人都看到的。
由先前推断,这张昊显然是大大得罪过平西王君,虽然看之后皇上的反应,也知道张昊此人是沽名钓誉,但平西王君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对方落魄之后报复他,还真不好说。
京兆尹看了几遍那个脚印,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左右得找到凶手是谁,背后是谁主使的,眼下是甭管是谁了,他也不想知道,总之,要快点儿把这事儿了了。
京兆尹心里有了想法,刚想开口,沈北问:除了血脚印,墙角边,还有其他脚印吗?
京兆尹那话就咽下去了,给了那衙役一个眼神。
衙役道:有的,死者家墙下来是个花圃,正有凶手的脚印。
沈北道:我想去看看。
京兆尹眼睛都直起来了:这
张雄看着沈北:你想耍什么花招?
沈北道:既然是翻墙的,留下了脚印,便能判断此人鞋长,推测身高,以及体重,还有走路姿势。
沈北这话说出来,别说旁边的青柳与红卯了,连京兆尹与衙役跟仵作都有些惊讶,不由问:这要怎么判断?
沈北挑眉,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平西王到!
所有人一瞬间看向门口。
外头那些堵着的人都让开了。
此事事关平西王君,那平西王过来老实说不意外,可还是意外了,毕竟这种事情,总得避嫌啊。
私下见也就得了,怎么还上公堂了?
京兆尹额头瞬间见了汗,这见着沈北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何况平西王居然这都过来了。
他这椅子是真的坐不住了,赶忙站起来,就要拜见王爷。
萧长平与萧长策从秦楼出来又去别的地方待了会儿,这时候才听到消息说平西王君出事儿了,他立刻马不停蹄赶了过了,只见沈北在堂上站着,他瞬间蹙眉。
直接瞪了一眼京兆尹。
京兆尹吓得差点儿给跪下了。
萧长平三两步走上前看了一眼沈北,确认他没什么事儿,他一双厉眼看到京兆尹身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京兆尹赶忙道:这死者的兄长来敲了鸣冤鼓,要求当堂开审,这下官才刚刚开堂呢
萧长平看了张雄一眼:你确定是王君杀了你兄弟?
张雄本来心头疑惑着,但萧长平一来,那气势,逼得他瞬间只能咬紧牙关认了:他临死之前就写了平西王君,不是他,还能有谁?
萧长平愣是听笑了,他扫了一眼京兆尹:周大人,你倒是越来越会办事儿了!这仅凭着几个字,就能抓了本王的王君!当堂来审!还是在没有确定凶手的情况下就这么办了?怎么?是不是今日还得对王君严刑逼供啊!
这话可真冤枉京兆尹了。
沈北来了他都快吓死了,谁知道这平西王君不按常理出牌啊!
京兆尹心里简直想哭:不是的王爷,这只有这个证据,下官就是例行问一问,这后续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还王君一个清白!
萧长平听了他这话面色稍好一些,他道:如今问也问完了吧,本王能将人带走了吧?
京兆尹赶忙道:可以可以。
不可以!张雄突然将京兆尹的话打断:不行!刚才他说的什么看脚印能推断凶手是谁,既然有这样的法子,不能就这么走了!
萧长平听着不由看了一眼沈北,两人正对视一眼,沈北颔首。
萧长平心里蓦地一恼,便知这局面,若不是沈北自己默许,也发展不到如今的局面。
可如今这样子,萧长平蹙着眉看他:你真要去?
沈北道:我答应他,查出凶手是谁。
萧长平那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你答应他?
他那视线扫了一下张雄。
此人一脸蛮横模样,粗鄙不堪,可沈北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做这种好事吧?
萧长平自然相信此事不是沈北干的,要说是沈北干的,他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人知道与他有关?
沈北没这么蠢!
此事摆明与他无关,他却要帮这个莽夫,萧长平心里平白怒了一下,本就看张雄不顺眼,如今越发觉得他碍眼起来,可如今他对沈北,真是做不得他的主了,沈北既然自己答应了,那他只能:本王随你一起去。
沈北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没有做声,就是答应了。
萧长平看了一眼京兆尹:既然如此,就走吧,此事尽快解决,否则本王的王君要担着这个不清不白的罪名到什么时候?
京兆尹将方才萧长平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自问看人挺准的,平西王在外都有贤明清廉刚正不阿的美名,如今王君在场,这其他人也在场,他连个架势都不乐意装,开口就是维护王君,可见对这个王君是真心爱护的很。
沈北方才说的那些,老实说,他是不大相信的,这看脚印还能看出凶手来?
若真是这样,那他们抓犯人,不得容易太多了吗?也不知道这王君到底在想什么,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打了自己的脸。
京兆尹心想着,此事一会儿即便平西王君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左右,他还得派人兜着点儿,免得王君脸上难看,这王君脸上难看,平西王到底不好应付。
他这么一想,出去的时候,自然多喊几个平日看起来机灵的,以防到时候沈北那什么看脚印找凶手的事儿没着落,也能挡着点儿这个不怕死又蛮横的张雄。
第125章 第三个人(二更)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张昊的宅邸,张昊已故的爹原是钦天监正,可这家宅却不是高门大院,这宅子就是个普通的宅子,也不算大,这墙也不算特别高,一个成年人要翻墙进去,确实容易。
萧长平与沈北站在一起,青柳红卯在他们之后,而后才是京兆尹,张雄看着京兆尹那个样子颇不屑,但一进了院子,他眸中掩饰不住的伤感。
他与张昊这对兄弟,南辕北辙的很,他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学那些个什么看天算数,他天生就不喜欢这些,与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就出去了,学了武。
而他这个弟弟,则跟着父亲学了那些他看不懂的玩意儿,之后还子承父业去了钦天监,父亲死了之后,他来的本来就不多,张昊这人,又老实,又执拗,他本想着弟弟在钦天监混不出个头也好,安安稳稳的,没银子也没事儿。
左右他有银子,到时候留着给张昊讨个夫郎,让他过个清静日子,便也足够了。
没想到,这次回来,看到的却是张昊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他万万没想到,他没看着张昊讨夫郎,也没见他留个孩子,他就这么死了。
先前他得罪了平西王君的事儿他略有耳闻,如今看他临死之前还写了平西王君这四个字,他立刻觉得此事就是平西王君干的。